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興許是因為這一天心情都不錯,時俨做了一個好夢。
二十多年來,能被她歸結為好夢的夢并不多,所以直到醒來之後很久,她都能感受到內心的幾分愉悅。
她在酒店吃了早餐,吃完飯之後路人甲忽然問道:“你好像心情挺好?”
時俨并不是個情緒張揚外露的人,這麽點愉悅頂多能讓她腳步輕快些。而依路人甲的視覺,并不能知道她的腳步變化。
所以時俨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你今天早餐吃的煎餃。”
“就這個理由?”
“你沒發現自己吃飯特別規律麽?不愛換樣式,只有心血來潮時才可能換個口味,應該就是心情還不錯的時候。但今天平平靜靜的,什麽事讓你開心了?”
時俨沒法反駁。她的确喜歡一時心血來潮做點什麽,卻不知這麽點小癖好會被旁人發現。
她習慣一個人獨處,這種“被他人知曉”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有一種存在的真實感。
這種感覺讓她心情更加愉悅:“做了個好夢。”
一聽到“夢”字,路人甲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語氣複雜:“不會是個古代背景的夢吧?”
這話一出時俨自然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又進我的夢了?是誰?”
“被你一劍抽昏的人。”
時俨的這個夢,起始在一場部落間舉行的比試上。
她的意識固定在一個從小天資不佳的女孩身上。
女孩多年來刻苦修煉,在比試中贏了所有人,來觀戰的部落少主對她一見鐘情。
很快少主就知道她有個喜歡多年的白月光,被她稱作“師兄”。
年輕氣盛的少主醋意很大,對女孩冷言冷語。
女孩暗自神傷,以為他讨厭她。
而時俨知道,被女孩珍藏多年的“師兄”就是這個年輕的少主。
少主年少時曾經來女孩所在部落巡視,救了被人欺負的女孩,教會了她堅強。
女孩一心向往他,并将他當成目标,最終成長蛻變。
不過她幼時遇見的這位師兄轉身就忘了她,多年後再重逢也未曾認出。
後來少主因故要帶女孩回自己的部落。
在快要回到部落時,兩人遇襲。少主受傷昏迷,女孩用盡最後的力氣為兩人撐起了保護結界後,也失去了意識。
等女孩醒來時,她已躺在床上。
此時有個人拿劍沖進來,說要帶她走,被她一把抽出放置在床邊的佩劍打昏過去。
以夢的內容來說,其實算不上什麽好夢。
幼時被欺侮,好不容易等來的重逢是對面不識與冷落,在女孩不計代價保護少主的那一刻,時俨明白她在想什麽。
她想回報當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抱了赴死的心。
不過她也知道女孩不會死,等她醒來過後,他們可以解開誤會。
她還想等一等兩人兩情相悅的時刻,可那個突然沖出來的人占用了本就不長的夢境。
即使打了一頓也很難消氣。
“你在夢裏,來找我是要做什麽?”
“救你。”
“救我?我受的傷都快好了,你要救我什麽?”
“他們想利用你。”
“?”
“你身上有個封印,他們想解開你的封印,釋放出一股力量,但是你會因此而死。”
這是時俨所不知道的夢境背景。
路人甲應當不會去編個故事來騙她。那麽,難道她做的夢裏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想了一會沒頭緒。
路人甲問:“你在夢裏看到我的臉了嗎?”
“應該是看見了。”時俨說。
路人甲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她繼續說:“但我不記得了。”
夢裏的情景在醒來的那一刻就開始迅速模糊,她只記得一些零散的劇情。況且,夢裏的那個人說是她又不是她,她不能完全控制她的所見所想。
不過,若是這個夢的真相果真如路人甲所說,有人要利用她。他的出現讓她從夢中脫離,确實也算是救了她,避免這個夢在她心裏由好夢走向噩夢。
路人甲很失望:“看來是沒法通過夢來确認身份了。”
過了一會,他又說:“要不要雇個私家偵探幫忙?”
還挺中二……時俨給他一個現實的爆栗:“現在的私家偵探只會抓小三。”
“那也該學着拓展下業務吧!”
“你能給到私家偵探什麽線索?”時俨問。
“嗯——你寫的小本本先給我看下。”
時俨把便簽本放在随身包的夾層裏,裏面還放着枝筆。
本子上的內容沒什麽變化,性別女被劃掉,寫了個“男”字,疑似娛樂圈從業人員後面畫了個圈,新增了一條可能喜歡運動。
時俨把本子攤給路人甲看。
其實也看不出什麽,光憑這些信息,就算把所有劇組和娛樂公司跑遍,也不見得能查出什麽來。
“我的右手虎口位置有個尖尖的疤痕,看着像是被咬出來的。這是不是也能成線索?”
“疤痕?”這提醒了時俨,“你再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什麽标記。”
“都看過了。”
早在發現自己有肉/體之後路人甲就把自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衣服一脫,只能看出有在健身,其他什麽特別的也沒有。
“全看過了?”時俨确認了一遍。
“差點裸奔。”
時俨:“……”
時俨:得趕快想到辦法讓他滾……
*
十月的申城天氣難測,拍攝進行到下午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
本來要拍的室外搶救戲份只能往後移,沒提前預備的情況下搭棚內景花了不少時間。
這一天的拍攝最終超時很久,等收工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雨轉成了淅瀝小雨,空氣被接連下了半天的雨水沖刷得微涼。
時俨外出之前習慣看天氣預報,不過這場雨在預報之外,她沒有帶傘。
要是以前她會找個臨近能躲雨的地方,等雨停了再走。這次不同,她身邊有臨時助理葉純。
葉純在做助理方面十分稱職,幫她準備了不少以前想不起來準備或是準備了在劇組也沒人能幫她看着的東西。
今天戲一結束,就拿了把傘來找時俨。
傘很大,傘面是枯燥的藍灰條紋。
葉純比她略矮一些,手不特意擡高的話傘面就很容易卡着她的頭。
時俨不習慣半邊頭頂被傘面按着,伸手要把傘拿過來替她撐,被葉純阻止。
葉純把傘更拉低了些,直接讓時俨看不到路。
時俨擡手推了推傘面。
葉純“噓”了一聲:“別動,小心狗仔。”
據時俨網上沖浪時觀察到的為數不多的偷拍八卦所見,狗仔是一種上天入地無所不拍的存在,前提是偷拍的人至少在娛樂圈有姓名。
時俨剛好屬于沒有姓名的那一類,所以絲毫不慌。
“沒事。”她說的輕飄飄。
她相信自己沒有被狗仔拍的價值,就算偶然被拍到,狗仔還得花半天研究一下她是誰,然後把照片删掉。
葉純在她耳邊小聲說:“有大V說要爆料圈裏一段戀情。”
時俨不以為然。
捕風捉影的戀情瓜三天兩頭就有,不包熟。
葉純又說:“我有小道消息,要爆料的是我們的男主角,莊辰。”
唔……時俨不知說什麽好,聽到這個名字既不意外也不好奇,娛樂圈遍地瓜有一個離她近了一點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葉純在說完莊辰的名字後憋了一口氣:“女主角是你。”
“嗯?”
時俨沒聽懂。她演的不是女二號麽。
寬闊的傘面下,時俨扭頭看向身邊的助理,聽到她說:“爆料的女主角,是你。”
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怎麽會是我?”
時俨回想了下以前見過的戀情爆料裏提供的證據,不過就是一些同款服飾同行程,其中許多還都是狗仔根據照片或者視頻斷章取義。
但狗仔再能胡扯,她跟莊辰之間能有什麽共通點?
在進組《白色薔薇》之前,他們也就好幾年前在同一個劇組一起拍過戲,因為都是無名演員,甚至連合作都稱不上。
消息太過離譜,時俨在下意識的疑問之後就完全冷靜了。她現在開始有點好奇,如果葉純說的是真的,爆料的人要用什麽來佐證。
葉純:“我也不知道,我看你們也不熟啊。”
當然不熟。
時俨對每個接觸的對手演員都是一樣的點到即止,禮貌,不親近也不冷漠。
“算了,還不知真假呢。”
“其實要是真的爆料了也不錯,可以提升下劇的熱度嘛!現在很流行真情侶合作哦。”見時俨态度寬松,葉純也就嘻嘻哈哈說了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
莊辰出道幾年沒什麽緋聞,一直安穩拍戲,目前差一步就能躍上一線,以時俨的現狀,跟他挨上邊,絕不是件壞事。
先通過緋聞混個臉熟,後續劇播出時反饋好的話,肯定能攢一波熱度。
就是這個過程中可能要受到莊辰的女友粉攻擊。
好在據她分析,莊辰的事業粉遠遠超過女友粉,這罵挨得應該不會多。
跟由此會帶來的關注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時俨沒葉純想得那麽多,回到酒店之後仍舊安心地看着明天通告裏要拍的場次劇本。
她平靜,路人甲安靜。
酒店房間隔音不錯,沒人說話的時候就像處在一場密閉的大雨裏,靜得過分。
劇本看完,時俨坐着發了會呆,好像第一次對房間的寂靜有所感。
不拍戲在家的時候通常也很安靜,卻都不像現在一樣會讓她清楚的感覺到。
她躺在搖椅中,望着前方垂落的米色窗簾,随口喊了一聲:“路人甲……”
喊出口之後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喊他。
她跟不明身份的路人甲其實沒什麽共通語言,她平淡的生活裏所做的每一件事,在他看來總是興致缺缺。
他很想離開。
可人格分裂這個病症,獲得自由的人格,不就等同于消失麽?
路人甲看起來沒有意識到這回事。
過了好一會路人甲才冒出來:“時俨,你剛剛叫我了嗎?”
“沒有。”時俨說。
“哦。”路人甲嘟囔一聲,“我幻聽了?”
“你在做什麽?”
“退潮了,我去抓點螃蟹來玩玩。到睡覺點了吧?你睡覺吧。”
“……”
這個意識流的海邊,竟然連螃蟹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