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接進來,齊天遙暫停了會議,出去接了電話。
被她派過去看着路朝許的方明在電話那邊說:“小路先生想見您。”
齊天遙看了看表:“三點吧,我開完這個會就過去。”
方明挂了電話,敲了敲門,沒進去,聽到裏面有應聲後回:“齊總說三點過來。”
“知道了。”裏面的聲線懶洋洋的,沒有了之前的冷峻和不滿。
對于這突然的态度轉變,方明很好奇。他不能去問,只是忍不住附耳靠近了門,聽到了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音。
上午簡行之來過一趟,很快就走了,沒多久拿了兩本書回來。
再後來路朝許的态度就變了,心平氣和地吃了午飯,之後就靠在床頭看書,讓他找齊天遙過來。
上次母子倆見面時鬧了很大的不愉快,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兩個如出一轍的固執性子,最後齊天遙派了人把療養院圍了個通透,路朝許不情不願的,但最後也沒鬧出什麽來。
下午三點正是榕山日照最好的時候,明亮溫柔而不刺目,一輛寶藍色Panamera駛進了療養院。
車一停下,方明就趕過去打開車門,從上面下來一個優雅精致的女人。年紀已經不輕,卻自有一股歲月沉澱後才有的雍容氣質。
“齊總。”
齊天遙問:“今天又出什麽事了?”
方明跟在她後面往二樓走,向她彙報情況:“小路先生這一天都很安靜。”
“安靜?”齊天遙聽到了意外的詞,微微吃驚後了然一笑,“他又想搞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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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門前,齊天遙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一聲:“進來。”
齊天遙推開門,靠坐在床頭的人正專注地看着手裏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整個人倒真是恬靜得很。
她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面露微笑:“今天心情不錯?”
路朝許頭也沒擡,說:“等會再說,我先看完這一章。”
齊天遙對他的态度見怪不怪,看清了藍色封皮上的三個大字,西游記。
雖好奇,也沒問,就當真安靜地坐着等着。
半晌,路朝許撿一枚書簽放到書裏,合上後說:“我在這邊再呆一周。”
齊天遙對這妥協并不滿意:“醫生說你至少要休息一個月。”
路朝許嗤笑一聲:“醫生的話靠譜嗎?醫生不還說我再也醒不過來?”
齊天遙面色一變。
兩個月前她收到了路朝許在保加利亞車禍的消息,搶救之後雖然順利地度過了危險期,可也就此陷入了昏迷。
奇怪的是,醫生診斷車禍沒有對他的大腦造成什麽損傷,昏迷的理由不得而知。
因為遲遲不醒來,醫生下了可能成為植物人的判斷。
那段時間齊天遙聯絡了國內外幾乎所有的腦科專家,沒有一個人給她好消息。
在身體狀況穩定之後,她把路朝許帶回了國內休養。
回國一個多月後,某天路朝許突然睜開了眼睛,但是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醫生看過之後說,可能是真的成了植物人狀态。
對于植物人的喚醒,目前沒有什麽确切的辦法,只能做一些保守治療。
沒過多久,齊天遙來醫院看望路朝許時,一直一動不動的他突然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營養劑吊針,掀開被子下床。
齊天遙被他的動作驚到,眼看着他快要走出病房門才按了床頭的鈴。
路朝許初醒時走的那幾步跟回光返照一樣,手剛碰到門就倒了下來。
醫生檢查了他的身體,各項狀況都比預期的好很多,只是昏迷兩個月的原因還不清晰,囑咐他好生休養一個月,免得出現其他狀況。
天聞療養院是齊家産業,正适合休養,齊天遙把路朝許送到了療養院。
而路朝許在做了兩天簡單的複健之後就要往外跑,不得已,齊天遙只能找人看住他。
但她這兒子,從小點子就多,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她一開始還擔心攔不住他,幾天下來,他脾氣大了些,卻算是相安無事。
鬧得她腦子疼總比他的身體鬧出什麽事來好得多。
她可經不起再一次的驚吓。
“你才醒來沒多久,不好好休息恐怕會有什麽隐藏症狀,你難道想留點後遺症?你愛做的愛玩的,哪一樣不得有個好身體?”齊天遙挑了路朝許的痛點。
“一周,不能再多了。”
“路朝許!你就不能聽一次媽媽的話。”
任是齊天遙這樣優雅穩重的人,聲音高亢的時候也有些刺耳,路朝許按了按眼皮,依舊很是懶洋洋的語調:“媽,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那醫生哄你的你不知道?他要是有本事,怎麽能檢查不出我為什麽昏迷?我的命不是他救的,你可別拿他的話來壓我。”
齊天遙:“半個月。半個月之後要是檢查出你沒什麽問題,就讓你走。”
路朝許撓頭,好像也不能太氣着他媽。
他重新打開書,說:“行,把我的手機給我,這個房間裝臺電視機。”頓了一下,又說,“對了,再遞幾個劇本給我看看,之前那個懸疑劇本我看了,老套無聊,不拍。”
齊天遙:“……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靜心修養?”
“我呆在這半個月不出門還不算靜心?”路朝許問得理所當然。
“……我等會讓人給你送過來,你安心配合醫生。”
“知道了。你讓外面的人都走,看着心煩。”
*
路朝許不太記得車禍發生時的情況。
他在《三川》拍完之後出國散心,沿着黑海海岸開車兜風的時候,側眼看到了海面上空一團像是盤旋着的喵喵的濃雲。
那是他最後的記憶。
在醫院初醒時,他身體無力,也分不清今夕何年,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沒有意識到,只是想着要去找一個人。
直到幾個醫護人員攔着他,他在檢查器械冰涼的觸感下慢慢清醒,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漫長而清晰的夢裏醒來。
當夢的主體倒轉,他的記憶多了幾分恍惚與不确定。
如果那一切當真是他昏迷時的一場夢,他若是為了虛幻的夢跑去見一個人,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笑。
可實際上,無論那是不是夢,現在的他一想起時俨這個名字,總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他真的想去見她。
他沒道理違背自己的心。
是夢是真,一見時俨便知。
沒過多久方明就把他的手機送了過來。
車禍的時候手機被他丢在一邊的副駕駛,沒有被撞到。兩個月沒開機,一打開之後各個APP跳出無數的通知消息,手機震動了老半天。
路朝許一個都沒管,在通訊錄裏劃了一劃後,轉到了微信。
聊天屏從上劃到下,在最底下看到了時俨的名字。
最後一條消息還是前年《把酒問青天》開機那天,他把開機儀式上兩人的合照發給時俨。
合照裏的時俨是便服,一點圖案也沒有的純色白T,水洗的淡藍牛仔褲,陽光下皮膚很白,像一朵沐着風的茉莉,嘴巴微微抿出一個弧度。
當時他看到照片時,覺得這是個微笑的表情,但是現在他知道,時俨真的笑起來并不是這個樣子。
他發了兩張圖片,時俨只回了他一句謝謝。
劃了幾下屏幕,确認兩人之間再沒有別的交流。
路朝許又點進了她的朋友圈。
跟她平常的生活一樣單調,一年也不發兩條。
正要吐槽沒趣的時候他突然想,時俨是不是發了什麽但是把他屏蔽了?
路朝許想想有這個可能,退回聊天屏打開鍵盤,送了一個表情包過去。
他又去微博看了看,都是一些無聊的消息。
拿了一會手機就覺得手指有點發麻,他把手機扔到一邊,重新翻起了書。
兩小時過後,經紀人徐前給他送來了幾個劇本,他粗略翻了一翻,徐前在一邊解釋:“這些都是最近篩選出來質量還不錯的劇本,各種題材的都有,男主角的人設也都很新穎。”
徐前說話的底氣有點不足。
這幾年行業裏難得有好劇本,而路朝許看劇本的眼光實在是挑,或者說是不走尋常路,他摸不準他的喜好。
路朝許從劇本裏擡頭:“你要是無聊就出去溜一會,我看好了再找你。”
徐前出去了。
山風吹得他有點頭疼。
路朝許住院這個消息至今沒人知道,在外界看來也就是頂流拍完一部戲之後出國玩了一段時間,期間沒有參加任何活動,也沒有任何營業消息。
若是別的藝人可能還會讓網友們覺得奇怪,但路朝許不同。
他出道兩年,一向我行我素,一部《把酒問青天》爆火之後,拍什麽戲,去什麽綜藝,接什麽代言,全憑他自己意思,想做就做,不想做別人也逼不了。
徐前在做路朝許經紀人時,公司對他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讓路朝許玩得開心點。
雖然沒有明說路朝許是誰,他也大概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什麽好差事。
他在圈子多年,深知這圈子裏有許多如意和不如意。“玩得開心”的意思必然是要走上巅峰或者到一個高處,可這圈子裏有句話,強捧要遭反噬。
可能是多年來內心深處對資本把持的一點反感,也可能是剛進公司的路朝許實在太過目中無人,他一開始并不看好路朝許。
娛樂圈沒那麽單純,空有一張臉改變不了什麽。
只不過這點不滿在跟着路朝許拍第一部戲的時候漸漸沒了。
他看過無數劇,見過無數演員演戲,其中不乏許多優秀演員,可也不得不承認,路朝許在演戲方面的靈氣非同一般。
電視劇播出之後,男主角路朝許一飛沖天。
徐前覺得,他對白莫林的演繹值得。
而在跟着他沒多久,他就知道路朝許剛來公司時“手撕劇本”并非真的目中無人。
他只是任性放肆。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聽起來可能像是個貶義詞,他沒找到更合适的詞。
但任性放肆又如何呢?
二十歲的年輕人,放肆點也有放肆的可愛。
且路朝許任性是任性了點,并不給他添什麽麻煩,相比其他藝人,簡直好相處得多。
唯一不足就是,太不愛營業。
徐前也明白了“玩得開心”的真正意思。
路朝許不讨好任何人,成為頂流之後對粉絲亦如是,他只是單純覺得演戲好玩所以來玩。
而徐前作為經紀人,職業病深重,總想好好維持頂流的身份,所以在背後沒少嘆氣。
之前《三川》拍完,路朝許給他一個電話之後就自己跑出了國,把他氣得半夜沒睡着。
沒多久,就有人聯系他,路朝許車禍昏迷。
星星若是初升就隕落,那該多可惜。
在路朝許住院期間,徐前在路過寺廟時進去拜了拜。
所幸路朝許最後完好無事地醒來了。
只是醒來之後不談悄無聲息了兩個月後向着急的粉絲們報個平安,反倒急着看劇本。
他沒上網是不知道,有多少粉絲長時間沒見他消息都快瘋魔了。
徐前又默默嘆口氣,準備勸勸他。
路朝許給他發了條消息,挑好了。
他心一定,回到房間後見路朝許面帶笑意,沖他道:“就這個吧,故事看着挺有趣的。”
徐前看到劇本的名字後愣了一下,幾乎脫口而出:“《別枝驚鵲》算是一部大女主戲。”
本來這一部他不想放進來,奈何劇本着實不錯,猶豫再三還是帶過來了,誰能想到路朝許就看上了這個。
路朝許不以為然:“大女主怎麽了?這個劇本裏每個角色都挺有意思,故事線也完整。演戲是看角色魅力,又不是看戲份多少。”
徐前沒話說,最後問道:“那女主角呢?”
能跟頂流搭戲的大女主演員,還是同齡演員,徐前覺得圈子裏沒這樣的人。
路朝許低垂眼睛,望着劇本,半晌,笑了笑。
“我有個适合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