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醒過來之後,時俨對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呆。

她夢見的是誰?

是路人甲?還是路朝許?

因為夢的時間太靠近醒來,夢裏屬于她自己的意識比以往都清晰許多。

即使是這樣,她也無法分辨自己看到的是誰。

如果那是路人甲,他肯定是聽到了,知道自己有着路朝許的臉。

那他也就會知道,兩個月前出現的自己不可能是當時在國外旅游的路朝許。

這個名字只是驗證了他的虛幻而已。

她已經給他打過預防針,想來再确認一遍結果也不會給他造成太大打擊。

她喊了一聲:“路人甲。”

沒有回音。

時俨起床洗漱,裹了大衣下樓買早餐。

出了電梯才發現,起霧了。

世界在一片灰蒙蒙中隐着淡藍,幾步之外就什麽也看不見。

容州少有霧天,幾年也不一定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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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俨覺得這風景很奇妙。

“路人甲,快看,有霧。”

就像這寂靜無人的霧一樣,她的腦海裏也一樣寂靜。

時俨停下腳步:“路人甲?”

在無人回應之後,她知道,路人甲再次消失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後,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随意放着的耳機,塞進耳朵裏,點了下右耳的觸控,音樂就響了起來。

賣早餐的餘阿姨一如既往地笑着跟她打招呼:“姑娘,今天也這麽早啊。吃點什麽?”

時俨把連衣帽摘下,看了看面前的籠屜:“兩個香菇肉包,一杯豆漿。”

“好嘞。”

滄桑渾厚又充滿笑意的聲音穿過濃霧往外散去,攜帶的煙火熱氣将霧驅得遠了些。

時俨一手握着豆漿杯子,一手拿着兩只包子,改了往常買完早餐回家吃的習慣,走進了霧裏。

因為霧中看不見什麽,她不需要用眼睛,注意力全放在了耳朵上。

耳邊只有音樂聲。

小區被一條小河流隔成東西兩個區,她穿過河上的橋,走到西邊去,那裏臨河的地方有個籃球場。

場外有幾條木制長椅,是小區裏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坐着談天的地方,此時一個人也沒有。

時俨吃完了包子,捧着豆漿坐到了長椅上。

在知道路人甲會消失後,她想,只要路人甲在她生活裏的存在感降低,她就不會在他消失後有不習慣的感覺。

這些天她試着不去理會他,這個選擇果然很對。

現在他走了,她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正好在一段工作結束之後過過平靜日子,等他回來之後,稍微吵鬧一下也不會覺得厭。

以後或許這種消失又回來的次數多了,她就能徹底當做件平常事。

坐在長椅上發呆的時俨想,上一次路人甲消失了一周,這一次會消失多久?

*

天聞療養院位于風景優美的榕山半腰,是江城一家私人療養院,平常并不對外開放。

簡行之今天本該去他家的醫院見習,但他翹了班,跑來了療養院。

一向以休閑舒适輕松自然為特色的療養院裏裏外外站了許多西裝革履的保全人員,個個板着一張臉,見到他之後彎了彎腰打招呼。

簡行之憋着笑走過去,上了二樓,敲了敲其中一間門。

頗為标準禮貌的三下。

裏面應聲:“別來煩我。”

簡行之終于沒憋住,噗嗤一聲後哈哈大笑,根本不管裏面的人說什麽,手一推,門就開了。

房間的兩面牆都是由特殊玻璃制成,自動窗簾一卷,就特別明亮。

靠着其中一面牆的床上躺着一個人,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一條腿打着石膏,正被牽引裝置固定住,看起來不能動。

簡行之盯着那條腿,啧啧稱奇地走進來:“你這腿前兩天不是能下地了嗎?現在是被打了一頓?瘸了?”

床上的人從枕頭裏白了他一眼:“裝的。”

簡行之不解:“你裝成這樣有什麽用?難道阿姨能心軟放你出去?”

“她要是不放,我就給她表演一個癱瘓。”

“你腦子能不能正常點?阿姨是想你好,不是想你癱在床上不能動。”

床上的人很不耐煩:“你到底來幹什麽?我媽又指使你勸我?”

簡行之拉了個椅子過來坐下,認真地說:“來看你笑話。”

“把你手機給我用下。”

“我手機剛進門的時候就被收走了。”

“那你趕緊滾。”

“脾氣怎麽這麽暴躁?不利于身體恢複。”簡行之說着,從旁邊的櫃子上抄起一個聽診器挂在脖子上,“來來來,我給你瞧瞧。”

路朝許擡了下眼睛,全是冷漠:“想我踹你?”

簡行之伸手告饒,躺了太久的人容易憋壞,惹不得。

他轉而正色道:“你這身體,好好養一個月就能完全恢複。你要是現在亂動,誰知道會留下什麽後遺症?阿姨也是為你好。”

路朝許沉默一會,說:“那把我手機還我。”

簡行之:“阿姨說了,你最近的工作她一律幫你推掉,等你好了,再給你自由。”

簡行之望着多年損友不善的臉色,知道他心裏一百個不爽,還是幫着勸了一句:“你好好的出去旅游,結果被撞一身傷送進醫院去,然後就昏迷兩個月。現在好不容易醒來,醫生囑咐你靜養,你就不能為阿姨的心情考慮考慮?”

“我只是玩個手機,不是玩坦克。”

簡行之:“要不是你剛醒來就要闖出醫院去,阿姨會把你關進療養院嗎?你的性子她還不了解?給你個手機,你就有一百種方法翻天。你還是好好呆着吧。”

他說完又好奇道:“不過以我感覺,你想離開這好像不單單是不想困在這養病,外面有什麽事是你現在非幹不可的?不如說出來,我考慮考慮幫你?”

“你幫我出去。”

簡行之猛搖頭:“這個絕對不行,阿姨會脫我一層皮,不敢不敢。”

“你膽子不能大點?”

“我膽子再大我也要命。”

路朝許枕着胳膊,把架着的腿抽了回來。

骨折還沒有好全,放下來的時候不适的疼痛立刻紮住皮肉。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問道:“醫生怎麽說?”

這問題沒說清楚,不過簡行之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回:“不好說。醫生覺得,可能是你昏迷時候做的一個夢。”

“夢?”

“你說自己這些天其實很清醒,清醒地生活了兩個月。但你實際上就在醫院裏躺着,那麽多人看着呢。除了是夢,也沒別的解釋了。”

路朝許突然笑了。

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月,他消瘦了些,皮膚上透着一股子蒼白,先前看着都有幾分病恹恹的,這一笑卻讓他恢複了幾分往日神采。

他說:“我也是傻。信別人還不如信我自己。”

簡行之懵了:“什麽意思?”

路朝許搖頭:“沒什麽意思,不關你事。你跟我媽說一聲,我心情好了才好養病,她拿這麽多人防我,我不爽,讓她看着辦。”

簡行之:“……”

得——以為能勸動這霸王是他天真。

簡行之要走,路朝許喊住他:“你先幫我帶一本《西游記》回來,這裏連個電視都沒有,悶死。”

“《西游記》?你夢回童年呢?”

“去不去?”

“去去去。”簡行之揮揮手。

房間裏少了個人,又恢複了原來的空曠寂靜。

路朝許撐起身來下了床,慢慢走向露臺。

右腳着地得輕些,不然會有隐隐的痛感,但也僅有這一點不适。

他昏迷醒來之後,身體狀況出乎預料的好,連複健都只做了兩天。

醫生說可能跟他昏迷期間大腦處于活躍狀态有關,更多的就沒法用醫學來解釋。

榕山上綠色綿延,與山下城市繁華隔着一陣山風。

露臺呈懸空角度,往下是由山上地熱形成的自然溫泉。

如果不是腿傷還沒完全好,這個高度他可以輕巧落地,然後離開這兒。

以他以往性子,他真想做什麽沒人攔得住。他媽就算把保镖再加一倍,他也能出了這個門。

讓他真正走不出去的,是另一個問題。

但是現在他覺得,這個問題不再是問題,沒有什麽比得上他自己的心重要。

不過他也不想一身病色去見時俨。

在療養院住多久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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