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剛過十點,氣溫驟降,冷風呼嘯得如同狼嚎。

路朝許把車開到片場後面的路上時,看見縮在門口角落的一團白花花的湯圓。

他幾步趕過去,問道:“頭暈?”

時俨從蓬松的羽絨服裏露出一個頭,臉色因為發熱泛着紅暈,“擋風。”

認真無比的神情,配上這略顯幼稚的行為,路朝許有點哭笑不得:“擋風你為什麽不進去?”

時俨轉過頭望了望門裏面,“沒想起來。”

“……”

上車後時俨幾乎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車內溫度剛好,窗外路燈微光一晃而過,車行很穩。

酒店離得不遠,劇組裏戲份比較重的演員都住在這裏。

車停在酒店門口後,路朝許輕輕推了推時俨的肩膀,喊了她一聲。

時俨很快睜開了眼睛,模模糊糊地說:“到了?”

“嗯。”

她推開車門,又被冷風吹得一個激靈。

路朝許伸手把她垂落下來的圍巾扣緊,問她:“認識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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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認識路?”時俨側過身來問他,神情一本正經。

路朝許笑了笑,在光影之下像杯會醉人的甘露。

時俨突然瞪了他一眼,下車去了。

酒店大堂的冷色光線照在她白色的羽絨服上,像是雪色在發光。

路朝許跟上來,替她按了電梯,臉上一直挂着一絲莫名的笑意。

時俨一路什麽話都沒說,出了電梯後擡頭看了下方向才走,嘴裏數了一二兩聲數字,然後停在一扇門前,從口袋裏掏出電子卡,刷了一下,推門關門,仿佛是習慣性動作。

只是關門那一下被攔住,她擡眼看人,也不知看清明了沒有,喊了一聲:“路人甲。”

“嗯。”路朝許應下,“我想進去坐坐。”

“哦。”時俨應聲,松開了關門的手。

她進門之後脫了鞋和外套,直接往被子裏一裹,說:“我要睡一會,你別吵。”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路朝許沒想到她能睡得這麽快,環視了下房間,先把空調打開,又去找了可能放藥的地方,最後在洗手臺上的置物櫃裏找到了一板退燒藥。

他看了說明書,又去接了杯溫水,坐到床邊,輕聲道:“時俨,先起來吃藥。”

床上的人沒起來,反倒把頭往被子裏埋了埋,意圖隔絕聲音的幹擾。

路朝許把手裏的水杯和藥放下,抓着被子往下拉了拉,把一整個腦袋都露出來。

空調才打不久,溫度還不高,冷空氣跟軟被子的區分太明顯,被挪走被子的時俨皺了皺臉,哼了一聲。

“吃了藥再睡。”已經是近似誘哄的語聲。

要是再不起來,路朝許覺得自己可能會直接上手。

好在發燒的時俨遲鈍了些但不全傻,睜眼坐了起來,雖然看着有點不情不願。

路朝許把藥遞給她,她一口吞了,又要躺下。

“喝口水。”

她看着面前的水杯,就着姿勢喝了一口,然後一下子滑進被子裏,将頭蒙了進去。

路朝許頓了下,放下杯子,從被随意丢在床頭的羽絨服裏摸出時俨的手機,解鎖之後在通訊錄裏翻到了葉純的名字,打了電話過去。

對面很快接起來:“俨俨,你怎麽樣了?吃藥了沒?”

路朝許走得離床邊遠了些:“她吃了藥,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你方便的話,今晚過來陪她住吧,我怕她半夜如果退不了燒,會嚴重。”

“……哦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謝謝您。”聽出聲音來的葉純連忙回了一聲,在挂了電話之後給自己順了順氣。

她萬萬也想不到來電顯示俨俨,打電話的卻是路朝許,先前還覺得他淡漠了些,看來只是個錯覺。

就從他今天那副神态,表面穩穩當當,可扶時俨的動作比她還着急。

葉純趕到酒店發現路朝許還守在床邊,心裏被按下去的八卦心思又呲呲往外冒,只是時俨病着,不合時宜。

路朝許叮囑她注意一下時俨的體溫之後才走。

發熱本該睡不好的,時俨卻睡得很熟,像是在美夢中一樣恬靜。

她也确實做了美夢。

大概在路人甲離開之後,她就沒再做過什麽夢,就算夢見了什麽,醒來之後也會即刻忘記。

這個夢裏,她坐着長途大巴去某個地方旅游。

風和日麗,世界敞亮,大巴車在山路上奔馳。

在開到一個斷崖前時,司機沒有轉彎,而是放低車速,讓車像風筝一樣穩穩地落到了地面。

俯沖的那一刻,清風和花朵撲面而來,充滿着自由的氣息。

夢裏的她既驚詫又開心,整個夢的色調就跟那個田壟上開滿桃花的夢一樣。

這讓時俨在醒來之後恍惚了一下。

“路人甲。”呢喃先于大腦思考。

她沒聽到路人甲的回應,睡在床另一邊的葉純揉揉惺忪的眼睛望她:“俨俨,你醒了?”說着伸手來摸她的額頭,“好像不燙了,我去拿體溫計過來量量。”

聽到葉純的聲音後,時俨懵在被子裏。

她望着穿着巨大的熊熊睡衣的小助理,問道:“小葉,你怎麽……在這?”

橙色的□□熊說道:“你不是發燒了嘛?怕你吃藥退不下去,準備随時送你去醫院。”

“你送我回來的?”

“嗯?你不記得了?是路朝許送你回來的。”葉純拿了體溫計過來,看時俨迷茫的臉色,自言自語,“不會真燒壞了吧?”

“哦。”

“你先躺躺,我去買個早飯回來。”

時俨拉了拉被子,閉上眼睛,模糊的記憶露出分明的底色。

她從小畏寒,一着涼就容易感冒發燒。以前一個人生病時,她喜歡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放些音樂。

音樂可以緩解痛苦,也可以遮蓋如影随形的乏味。

她不知道生病的時候有人陪着是什麽感覺,直到路人甲出現。

他幻作了一個陪伴她的夢。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她藏起了太陽照耀之下屬于自己的一抹微光,期望以後能夠再次照耀她。

當路人甲變成路朝許之後,她的短暫沉默只是在遺憾。

路人甲成了她的遺憾。

這是件無解的事。

一個人久了,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忍受。

她快速地接受了這件事。

在她對着路朝許叫出路人甲的名字之前,她都以為自己很好地接受了。

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麽容易。

好在也只是依賴了那麽一下,再忍忍就可以舍棄。

葉純拎了粥和包子回來,進門就問:“俨俨,多少度了?”

“37.2。”

“還好,你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

時俨動了動胳膊,“有點酸。”

“我去放點熱水,你吃完飯之後去泡個澡。”

葉純忙忙碌碌,把小條幾拉過來,打開飯盒,又拆了筷子,然後拍拍手,“對了,路朝許讓我告訴他一聲你怎麽樣了。”

葉純又去找手機,“這個點太早了,發個短信吧,不然吵着人休息。”

她發完短信準備把手機放一邊去,被震動驚了一下。

屏幕上顯示了路朝許的回複短信。

只有一個字,好。

葉純把手機遞到時俨面前,“好快。”

時俨瞥了一眼,沒說話,端起小條幾上的香菇青菜粥,吹了吹,喝了一口。

整個喉嚨有種被被苦澀浸染的酸痛,在喝了兩口之後才慢慢消退。

葉純坐到床邊,看她安然喝粥模樣,說道:“昨天路朝許用你手機給我打電話,我聽到聲音的時候吓了一跳。”

“……”

“他走的時候還說,要是你半夜不退燒,随時給他打電話。”

葉純說話的時候帶着一種很肯定的語氣。

凡是關心時俨的,在她眼裏都是好人。

說完之後她的臉有點垮:“就是不知道他送你回來有沒有被拍到。你知道跟拍他的狗仔特別多,要是拍了什麽照片被粉絲看到了,估計要鬧得更厲害了。”

雖然《別枝驚鵲》沒有公開發布開機消息,但網絡世界根本沒什麽秘密,加上能上樹能下水的偷拍狗仔,劇組防得再好,也擋不住路透滿天飛。

在不知名演員搭檔路朝許出演女主角的消息出來時,随即就上了熱搜。

那條由素人發布的微博下,時俨被組團陰陽怪氣了1萬多條評論。

得虧那幾天劇組任務重得很,時俨上班沒時間沖浪,下班沒精力沖浪,所以網上的風暴她什麽也不知道。

過了幾天這事因為沒人回應加上粉絲一致認為是誤傳慢慢平息下來後,葉純才避重就輕地跟時俨提了一嘴。

如果這個關頭再出現她跟路朝許的私人合照,葉純沒自信會那麽容易平息。

時俨背後沒有團隊,雖然她這次出演了女主角,待遇卻并沒有提高。如果真的引起了路朝許粉絲的極端不滿,後果無法預料。

最壞的情況就是網暴,這對她這種沒有資本的無名演員來說,幾乎是致命的。

昨晚是她太着急了,沒想到這一層,不該讓路朝許送時俨的。

當事人時俨對此并不在乎,相比粉絲什麽的,她好像更在乎面前的一碗粥,喝得很認真,還反過來安慰小助理:“鬧就鬧了,鬧不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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