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同一天同場景的戲份中,還有法樂與大夫的幾場戲要拍。
一是法樂受傷被大夫所救,二是法樂離開大夫尋來。
飾演大夫的是個新人演員,入行不久,因為氣質上有幾分古典韻味,一直在一些古裝劇裏打轉,都是些戲份不多的角色。
先拍的是重逢的戲份。
法樂在雪山下閑逛,路過一座破舊草屋,站在不遠處望了一會。
草屋屋頂壞了大半,牆上的窗紙上全是破洞。院子裏擺放着一些生活用具,上頭積了些殘雪。
院子一角有張石桌,兩個石凳環繞在周圍。
一株黃色的梅花開在石桌上方,星星點點,有花無葉。
白衣白裙的聖女對着梅花發着呆,不知在想些什麽,格外出神,連大夫什麽時候靠近她都不知道。
風塵仆仆的大夫找到了日思夜想的姑娘,情思翻湧,往日的教養矜持都被抛之腦後,将她擁了滿懷。
法樂的神情則從被冒犯的冷酷一瞬轉至茫然,相擁時鼻尖的藥香與傳來的肌膚熱意令她确認了對方的身份,而她也發現,自己似乎無法抵抗這些,甚至是貪戀。
于是她又回到了大夫身邊。
劇情不複雜,拍攝上,雪山草屋梅花空鏡已經先拍好,聖女散步的大遠景對演員來說沒有難度,考慮到是回憶劇情,運鏡也簡單了些,一條就過。
時俨在拍下一條之前也像法樂一樣對着梅花發呆,逗留片場不肯走的路朝許走到她身邊,問道:“這棵梅花怎麽了?”
“你有見過在冬天開的梅花嗎?”
“嗯?梅花不都是在冬天開的麽?”路朝許的語氣理所當然中透露着不解。
時俨搖搖頭:“據我在容州住了幾年的經驗,梅花通常是在早春開的。”
“品種不一樣吧。”
“我還沒見過在大雪裏開的梅花呢。”
他們離梅樹有段距離,道具又做得很逼真,看不出是真樹還是假樹,要是鏡頭再近些,留意的人都能看出來并非真花。
“喔……”路朝許點點頭,也跟着看起了道具梅花來,過了一會才出聲,“茂州植物園裏有梅林,抽空去看看?”
時俨沒應聲,導演組喊了準備開拍,路朝許走到了不影響拍攝的地方。
法樂望梅有俯拍、側拍和正臉特寫好幾個鏡頭,時俨站在梅樹前,鏡頭在她身邊不斷移動。
她之所以望着這棵梅樹,是因為她在萬法宗的院子裏也有一棵梅樹,不過那棵是紅梅,豔得很。
她眼前的這株黃色梅花,跟大夫藥鋪前挂着的幹花風鈴是同一個色。
望梅的鏡頭接着的是大夫過來擁抱她。
這一段劇本裏是從法樂的視角來寫,在鏡頭呈現裏,擁抱的動作相對來說沒有“過程”只有“結果”。
法樂的視線因為隐藏的擁抱動作從梅花間猝不及防轉開,被思緒掩蓋的敏銳恢複過來,她幾乎同時揚手刺向攏住自己的人,在聽到他喚她名字時怔住。
大夫的演員穿着樸素的青衫布鞋,雖然裏三層外三層,看着依然有點冷,不住地跺腳搓手。
導演講了一遍動作後,他看了看時俨,表示會意。
時俨站定,鏡頭就在她身側。
這種對意外的反應其實很考驗演員的演技,它更側重本能的展現,而演員實際上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所以會沖淡本能的表現力。
時俨閉了閉眼,睜開之後正式開拍。
大夫伸手抓着她一邊肩膀,在她未有反應的時候抱住她。
那一刻殺手的防備讓她迅疾作出刺殺的姿勢,實際上她冷酷的表情上還殘留着幾許微訝。
監視器後的導演眉頭不展,看了會後說:“再抱一次,小大夫,你注意下,動作再急迫點,法樂保持剛剛的狀态。”
“好,沒問題。”大夫回道,同時向時俨點了點頭,“再來一次吧。”
“嗯。”
出角色狀态的時俨就是原本的氣質,溫溫和和沒什麽攻擊性,那樣明豔的妝容放在她身上,有種麗色花瓣沒入清水的娴雅從容,跟法樂很不像。
大夫愣了一下。
重新拍攝時,大夫用力大了些,時俨肩膀猛地向前導致腳底一滑,擁抱的動作不成,幸好大夫及時扶住了她,沒讓她摔倒。
“謝謝。”她道謝。
副導馬上過來,問了一句:“沒事吧?”
時俨微笑搖頭:“沒事。”
視線轉動間見不遠處的路朝許抿着嘴望過來,好像不太開心,她偷偷比了個OK 的手勢。
再拍時擁抱的動作鏡頭沒出什麽問題,只餘幾個特寫鏡頭,需要維持着擁抱的姿勢拍攝。
時俨這邊沒什麽,無論是準備擊殺的動作還是臉部表情特寫,都一拍就過。
而大夫不知怎麽了,從上一次失誤開始,就頻頻失誤,一個喜悅的重逢表情拍了三次才過,讓跟他搭戲的時俨凍得不輕。
演着的時候寒冷的感覺還不明顯,導演一喊ka她無比迅速地小跑到帳篷邊,一手一個暖手寶。
葉純給她披上羽絨服,她拿着暖手寶的同時去烤火,路朝許在旁邊悶不吭聲地坐着。
感覺暖和點後,時俨就開始翻劇本,半晌,聽路朝許小聲說:“好像真不該推薦你演這個劇。”話裏話外有股小孩子置氣的感覺。
時俨擡頭,“怎麽了?”
沒等路朝許說話,那個飾演大夫的演員也走了過來,滿臉笑意地給時俨道歉:“對不起哈,剛剛拖你後腿了,浪費這麽多時間。”
時俨禮貌微笑,還沒開口就聽路朝許說道:“有這時間道歉,不如多去琢磨琢磨劇本,下次演的好一些,你覺得呢?”
他話是向着時俨說的,現場幾人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
葉純震驚:一向随性寬容的頂流終于耍起了脾氣?
時俨嘴角抽抽:話是沒錯,你不要當着面這麽直白好不好?
路人大夫:“……”
半晌,終于是時俨先說話:“沒關系,拍攝時總會有意外的,誰都沒辦法全避免。”
大夫尴尬地嗯嗯一聲,走了。
時俨正要低頭繼續看劇本,注意到了對面坐着的人的目光,疑惑問道:“你怎麽了?平常都沒這麽陰陽怪氣的。”
“你不哄我,還說我陰陽怪氣。”路朝許說。
時俨:“……”
哄你什麽?怎麽就要哄了?
路朝許輕哼兩下,卷起手裏的劇本拍拍自己的衣服,說道:“導演為什麽不讓我去演這個大夫。”
時俨目光呆滞,很是無語:“你認真的嗎?秦枝跟法樂是母女,一個人演還說得過去,你演大夫,是想秦枝跟江聞變成親兄……”
她頓了一下,改口:“親姐弟嗎?”
路朝許沒說話,一邊的葉純率先噗嗤笑了一下。
“好笑嗎?”路朝許說不過時俨,擡眼瞄了下小助理。
葉純連忙揮手:“不好笑不好笑。”
她只是覺得時俨随口拿捏住路朝許,而他氣悶無語的樣子實在是……
噫——葉純及時拉住了自己的cp思維。
時俨說:“你要是很無聊就找個地方玩玩。”
沒戲要拍還跑來劇組蹲着,可不無聊嗎?以路人甲那時候的性子,時俨很難想象他竟然坐得住。
路朝許打開劇本,說:“現在沒心情。下一場拍什麽?”
下一場是法樂受傷,被大夫所救,然後大夫将她背回了鎮上。
看到劇本的路朝許磨磨牙,冷笑一聲。
給大夫換好造型後,梳化師過來給時俨調整了下妝容。
法樂出任務歸來,做的還是聖女日常打扮,只是肩膀上受了傷,紗裙破了道口子,沾了血痕,臉色和嘴唇也更蒼白些。
臨時的服裝間地方小,也沒有取暖裝置,又冷又悶,呆了一會改好妝後時俨就坐回了炭火前。
燒了半天,炭已經加了好幾波,盆裏積了不少灰,路朝許拿着火鉗将木炭撥了一撥,下面燒紅的炭露出來,熱意鼓動。
下一場戲她沒有臺詞,劇本其實沒什麽特別需要看的。
本想找對手戲演員提前走個戲看看,想想剛剛的尴尬場面,還是過會再說。
有了點閑心後,時俨又開始思索路朝許抛給她的問題。
她問過路朝許想要什麽生日禮物,他說:“都行。”
又問他喜歡什麽,他巴拉巴拉一堆,給了個跟她差不多的結論:“沒什麽特別讨厭的,沒試過的覺得有意思的都想試試。”
再問他需要什麽,他說:“好像都不太缺。”
要不是他提起禮物就興致勃勃,時俨以為他是特地來為難自己的。
她想來想去,好像是沒什麽好送的。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片場,工作人員們幾乎都穿着厚厚的羽絨服,也有一些穿上了本地特供的棉大衣和帽子,忙碌交際之間,嘴裏呼出的熱氣在日光下濕蒙蒙的。
時俨突然“啊”了一聲。
路朝許問:“怎麽了?”
“沒事兒。”她只是想到了可以送什麽而已。
後來的幾場戲路朝許也一直在片場,看着那個大夫時眼神說不上和善,不過也沒多說什麽。
收工後他本想送時俨回去,再一起吃個飯,結果時俨甩了他就走,沒過一會人影都沒了。
他只能打電話過去,沒接,又發了短信,過了好一會才收到兩個字:“有事。”
路朝許:“……”
守株待兔一天還讓兔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