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軟柿子
白鳶正抱頭想着,那個被自己禍害沒了性命的兄弟是哪一個時,伴着藥香,門嘎吱一聲被自外打開來。端着藥盅的少年,微愣過後,雙頰笑出一對淺窩,“姑娘醒了?感覺如何?”
白鳶沒有立刻回答,狐疑地盯着面前眼生的少年,試圖從記憶中搜尋一衣半影,但是失敗了,記憶的最末唯有滿空星辰。
少年自認笑得純良無比,但在白鳶眼裏這笑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少年毫無自覺,一面放下藥盅,一面挑眉解釋:“姑娘暈倒在路中央,是我家主子救了姑娘。”
白鴛立馬伸長脖子往少年身後瞧。
少年會意,擡手指了指窗外道:“我家主子恰巧外出,一會兒就回,若是知道姑娘醒了,定會很高興的。”說罷滴溜着眸子嘿嘿笑了兩聲。
白鴛被那不明所以的笑,晃得心尖一顫,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怎麽有種落入狼窩的感覺?如今的江湖不太平,半道劫財的山匪,四處為惡的采花賊,斷指為記的連環殺手……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于是忙掀被下了床,委婉地表達了要立刻離開的意願後,一臉遺憾道:“于情于理,本當是該等小兄弟的主子回來再行告辭的,只是實在是身有要事,不得不即刻離開。”
少年一聽急了,連忙攔道:“我家主子就快回來了,姑娘要不先歇歇,喝碗藥?”這麽大個人,若就這麽被他看丢了,回頭可不好交代啊。
白鴛順勢一擋,腳已跨出門檻半步,回身正兒八經地拱手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摸了摸腰間,這才想起荷包在早先的亂鬥中弄丢了,那句還未出口的‘聊表心意’及時收回,囧道:“唯有來日相報了。”
話罷不理會身後少年的‘我家主子’,幾個轉身跨步間便消失在了少年的視野間。
片刻後,白鳶遠遠朝客棧望去一眼,自覺此番做派,頗有那麽點白眼狼的意味,但身有要事倒真不是托詞。白鳶覺得自己是個有堅持的人,既然答應了教主替他除掉一個人,那麽,眼下不論發生了什麽事,都應當說到做到。
只是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身在何處,離沐陽城遠不遠?上回走錯方向,走了好長一段冤枉路。這回可要多留個心眼了。
正想着,一只信鴿撲騰着翅膀落向了白鳶。白鳶取了信條将鴿子放飛,雙眸在掃見信條內容後,露了笑意。
五日後,沐陽城內某花柳巷,黑衣勁裝的少女蒙着面,一記手刀,砍暈了正換舞衣的頭牌姑娘。
火紅的舞衣似豔極的鳳仙花,散落間,環佩叮當。白鳶脫下女子的舞衣,伸了兩指在她胸前一點,随手将人塞入身旁矮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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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傳來催促聲,白鳶捏着嗓子應付兩句,笨手笨腳地往身上套繁複的舞衣。思索片刻後,從最不起眼的角落,扯下一片紅紗朝面上覆去,這才推門出去。
夜色蒙蒙,綽約佳人,候于屋外的姑娘,望向她面上多出的那一片薄紗,皆有些疑惑。
白鳶鎮定自若,向衆人勾去一眼,八分相似的眼妝毫無破綻,輕聲道:“這種若隐若現的朦胧,不是最為撩人麽?”
身旁一衆小丫頭深以為然,紛紛點頭道:“果然還是緋依姐姐最懂男人心。”
彼時酒酣耳熱,緋裳的美人乘着秋千從天而降,攫去衆人的視線。座上賓客拍手撫掌,雙眼放光,恨不得将那層層絹紗戳出窟窿,露出那瑩白的肌膚來才好。
白鳶默念着速戰速決!速戰速決!她哪會跳勞什子的舞啊。細長的軟劍纏在臂間,令本就不甚靈活的舞姿更顯僵硬。
鸨母在一旁咬着手絹,簡直急死人了,今日這顆搖錢樹怎麽這麽不在狀态!得罪了金主可怎麽是好!
好在這是場群舞,鸨母手裏搖着手絹,猙獰且無聲地喊着補上!補上!
白鴛眼觀六路,待瞄準目标再不遲疑,唰地一聲,長劍出袖,直取心脈!
這一劍可謂是出其不意,勝算十足,白鴛幾乎可以預見,下一刻唐家堡堡主血濺當場、一命嗚呼的慘相!
然而……
這一切的前提在于,身後某個耍賤,想要看她出醜的小蹄子,沒踩住她的裙角生生害她摔了個狗啃泥!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但這安靜持續得并不久,緊接着便傳來鸨母尖着嗓子的一聲吼:“有刺客!”
這一摔,震飛了面上薄紗,白鴛顧不得疼,捂着臉起身就跑,滿腦袋只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大概也是眼前的狀況讓大多數人仍有些懵逼,以至于令白鴛開始兩步逃得十分順利。
待緩過勁來,唐家堡的人便緊追不舍。
好容易暫時甩開尾巴,白鴛翻窗躍入一閣香閨,因為沒聽到尖叫聲,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間空房。
慶幸着自己的好運,白鴛将窗扇重新掩好,一回頭,卻見一貌美的男子,正一手牽袖,一手執筆,疑惑地朝她望來。
四目相對間,兩人俱是微愣,白鴛不知怎麽,從他眼中看出了柔弱可欺。
身後追兵又近,白鴛眨巴眨巴眼,看向眼前好欺的軟柿子,計上心頭,再對上眼時已是目露兇光。
皓腕輕轉,一柄軟劍橫在男子頸項,有人開口威脅道:“我不會傷你性命,但需要你的配合。”
本以為一定被吓破膽的軟柿子,神态卻是自若,掃向她的那一眼,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不僅相當配合,還一點就透,主動寬衣解帶不說,待脫得只剩中衣之後,還一臉理所當然地伸了爪子要往她襟口來。
頭一次遇上這樣聽話配合,且還能舉一反三的人質,讓白鴛一時有些發懵。
門外的敲門聲已經響起,由不得再顧三顧四猶猶豫豫了。白鴛感覺身子一輕,再回過神時已同那軟柿子一道滾上了床,半邊身子跟着抵向了牆。
敲了半晌門不見應答,屋外的人早已按耐不住,直接破門而入。而同一時間,白鴛感覺肩頭一涼,兩片柔軟落向嘴角,那一刻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血氣上湧,瞪直了眼,過了、過了、過了!少年,賣力過頭了啊喂!
然而是她自己要求的要配合,實在找不出責怪的理由,只能憋出內傷。
屋內香豔旖旎的畫面,讓人面紅耳熱,香肩小露的女子,幾乎被男子罩在身下。似乎才察覺到不速之客,男子微微撐起身子,朝門處望去,面露不耐。
不速之客們認出了男子的身份,這可是自家主子請回家中的座上賓,得罪不得。忙連連致歉,客客氣氣地退了出去。
只為首那人,仍有些猶豫,伸長了脖子還待探究。男子面上不耐煩的神色愈甚,正待開口之時,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刺客!”
于是不識趣的一群人終于沒了身影。
見人走了,白鴛立刻翻身下了床,只是面上的表情糾結難辨,活像城牆腳下的啞巴吃了黃蓮。
從屋內随便找了件衣裳換上後,白鴛朝男子看去一眼,果然還是不吐不快,“此番謝謝你,但其實不必……不必……”
男子聞言,雙眸染了笑意,伸了食指往唇上輕輕一點,無辜道:“在下以為,這樣……會比較逼真些。”
白鴛能怎麽辦?只能說多謝。被占了便宜還要說謝謝,這讓白鴛覺得很郁悶。明明劫持和威脅的那個人是她,但為什麽最後被動的那個人也是她?
好了,就此別過,後會無期吧軟柿子,白鴛心裏想着,翻窗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