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唇齒吞落情話
唇齒吞落情話
梁維斯說的很對。
戚照清和林恪婧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樣的區分并不是從物質層面,而是精神層面。她們從頭到腳,對任何一件事的想法都湊不到一起。
“這會成為很嚴重的問題嗎?”戀愛經驗為零的戚照清真誠發問。
梁維斯實話實說:“你們最大的問題是并不相愛。”
從根兒上就開始産生問題,愛情的花怎麽可能綻放?
何況見過梁維斯之後第五天,俞川拎着大包小包親自登門到林恪婧的小小公寓。
林恪婧當天不在家,去學校上選修課。
戚照清開了門放俞川進來。不等俞川站定她就發現俞川瘦了很多,原本s碼的衣服在她身上正正好好,現在竟然也寬松。
臉頰完全凹進去,眼角和嘴角都長出皺紋來。
戚照清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憔悴的俞川。一時有些驚住了,很久沒有能說出話來。
俞川先自嘲的解圍:“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戚照清搖頭,習慣性的踮起腳尖去摸她的臉。然後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經足夠高,完全可以直接伸手。
她的腳跟落回地上,手也收回去。“沒有老。”
“什麽時候肯和我回家?”俞川很直接,把這棟公寓看過一遍問,“你要在這裏住一輩子嗎?”
戚照清搖頭:“恪婧只簽了四年合同,大學畢業就會換房子。”
“你要和林恪婧一直住在一起嗎?”
戚照清的手落在俞川的手腕上。她的指腹輕輕摩挲着俞川的手背,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行為有多親密。“我們在談戀愛。談戀愛難道不應該住在一起嗎?”
俞川擺出例子:“當然。你看覃良筝和尹初陽就知道。”
戚照清再次搖頭:“她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尹初陽也沒有放棄工作跑到英國去追随覃良筝。你也不必放棄家裏的房子住到這裏來追随林恪婧。”
戚照清在此時有一句神來之筆:“我不在家這麽久,你有想我嗎?”
俞川放下手上的東西,摟住戚照清到懷裏。她身上的香水味全部進入戚照清的鼻腔,是戚照清好久好久沒有聞到的熟悉的味道。
“我好想你。”俞川身上的香味和她的話一起送出來,包裹住戚照清。
戚照清在這一刻想起梁維斯的話:你和林恪婧最大的問題是不相愛。
剛剛軟掉化成水的心髒在這時變成冰塊。
戚照清往後退了小半步,離開俞川的懷抱,“我不該問這句話的。我和林恪婧……現在很好。”
數月前戚照清落在車裏的眼淚好像沒有幹,現在全部落到俞川的眼眶裏。
可俞川不同戚照清,她只是眼眶紅紅,沒有讓眼淚掉下來,甚至它們很快就被她憋回去,一滴都沒有露在外面。
“和林恪婧在一起,你開心嗎?”
“開心的。”
“我還沒有正式見過她,你打算什麽時候帶她見我?”
“過段時間吧,我總要和她說一下。她還不知道過去的事情。”
“你會全部告訴她嗎?”
“不一定,俞川,我不一定有勇氣回憶過去。”
“那過年的時候總要回家吧?”
戚照清對上俞川的眼睛。俞川真的很厲害,光從臉上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緒,只會覺得她淡定。很小的時候戚照清就知道俞川的情緒要從眼睛裏看。于是戚照清就直勾勾的看她泛着淡淡水光,乞求的眼神。
做不到,十幾年來都是她們兩個人相依為命,戚照清做不到嘴巴說的那麽冷血。
“過年回來的。”
俞川眼睛彎出月牙,“好,到時候還給你包餃子,看看你能吃出幾枚硬幣。”
能量守恒定律是說能量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一個物體轉移到另一個物體。
戚照清認為眼淚在此處也可以套用這個定律。
剛才還在俞川眼眶裏的眼淚現在跑到她的眼眶之中,但是她沒有俞川那麽厲害的忍耐力,讓它們一下子就落下來。
俞川這回帶了紙巾,從口袋裏拿出來為她輕輕擦拭眼淚。
戚照清問她:“為什麽?”
俞川還在想餃子的事情,但很快意識到不是。“你和恪婧要過得開心呀。”
看看,前有戚照清離開俞川懷抱,現在就有俞川把戚照清推出自己的懷。
兩個人總之在演一出虐戀愛情劇。
戚照清吞掉餘下的眼淚,喉頭被眼淚的鹹味浸泡沙啞,“知道了。”
此後俞川離開,戚照清開始長達二十晚的噩夢。
林恪婧睡在她身邊,聽到她夜晚痛苦的呓語。呓語內容很多,也很雜亂。
“求求你們別吵架了”,“媽媽別打我”,“我會乖”……
但是出現頻率最多的一句話,還是“俞川,求你救我”。
林恪婧當然知道女友心之歸所。她為戚照清掖好被子,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心想這就是和不愛自己的人戀愛,真是和冰美式一樣苦澀。
第二十一個夜晚,戚照清哭着在夢裏求俞川救她,林恪婧終于把推醒她,說:“我帶你去找俞川吧。”
戚照清臉上還帶着淚痕和睡意,林恪婧的手指指腹落上來擦掉她的淚,戚照清說:“好。”
兩個人當真在淩晨一點半的夜裏開始換衣服。
林恪婧叫了車,到達俞川家時是淩晨兩點。
寧市的冬天很冷。冷風一過,戚照清整個人頭腦清醒,擡頭看着黑洞洞的大樓說:“算了,別去了。”
林恪婧不理她,咬着牙想‘來都來了’,拉着戚照清進樓道按電梯。
敲開俞川家門,一股暖暖的香風和着淡淡的酒味撲面而來。
俞川和戚照清心有靈犀,她根本就越過了站在前面的林恪婧,首先看到林恪婧身後的戚照清。“怎麽哭了?誰欺負你?”
林恪婧回頭,距離足夠近才能看見戚照清的眼眶還泛紅,俞川卻一眼就能察覺。
如果愛情是場游戲,林恪婧根本從還沒有登場就開始輸。
“沒有。”戚照清微微擡起臉來,“好冷。”
俞川側身讓出一條路,戚照清走在前面,帶林恪婧進門。
寒氣很快就被地暖的暖氣蒸發消散,林恪婧脫掉羽絨服,露出深紫色的毛絨睡衣睡褲。一邊戚照清也是,但她沒有毛茸茸的睡衣,于是穿的是林恪婧另一套深灰色的毛絨睡裙。
俞川接過戚照清的羽絨服,挂到門口的衣架上。林恪婧知道眼下她自己成了多餘,自助挂好衣服,她說:“能給我一個房間嗎?我去睡,你們聊。”
“我沒有要和她聊的。”
看看,人一旦意識清醒就愛口是心非。
林恪婧立刻掏出聽不懂人話的面具戴好,“那你最好晚上做噩夢不要喊‘俞川救我’。”
戚照清臉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俞川解了圍,把林恪婧安頓在客房。
走出房間時戚照清不見蹤影,俞川也沒有停留,徑直走進戚照清的房間。
戚照清躺在床上,背對着門。
俞川輕輕走過去,在她的床邊坐下。戚照清便翻了個身,再次背對她。
身後傳來清淺的笑意,緊接着俞川的聲音就響起來,“你最後一次這麽做是九歲,因為我抱張董事長的女兒誇她可愛,你記不記得?”
當然記得。
那位大腹便便的張叔叔确實有一個可愛的五歲小女兒。着粉色蓬蓬裙,黑色小皮鞋,一張圓圓臉,拉着俞川的手奶聲奶氣喊“阿姨”。俞川彎腰抱她在懷裏,說“囡囡真可愛”。
當時戚照清站在俞川身邊仰着頭,看她們親密。
當天晚上就鬧別扭,不肯和俞川睡,不肯叫俞川“俞川姨”,一定要連名帶姓的喊。
戚照清自己講,俞川就是脾氣太好,所以縱的自己有膽量亂吃飛醋。那夜俞川坐在她床邊,她就翻身背對,無論如何都不肯理俞川。
最後到了要俞川道歉的地步,戚照清才帶着哭腔開口說不許她誇別人可愛。
那時她聽到俞川在她身後忍笑,也聽到俞川真誠道歉,說清清才是最可愛的。她們才相擁和解。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俞川在現在說出當年的話來,仿佛想通過這句話再一次打開戚照清的嘴巴。
戚照清只是身體長大到十八周歲,但是心裏和九歲那年的區別應該不大,不然不會在同一句話面前做出兩回相同反應。
“不要。”聲音悶悶的,因為是從被子底下傳出來。
俞川幫她把悶住頭的被子往下拉一拉,“你做噩夢多久了?”
戚照清仍舊背對她,“我沒有做噩夢。”
“林恪婧說你做夢時說胡話。”
“我沒有說胡話。”
“無論你在哪裏,只要你需要,我都會來救你,清清。”
戚照清沒有講話。
俞川在她的身後補充:“哪怕是在夢裏。”
戚照清轉過身做起來,在溫暖大床上對俞川展開雙臂。俞川擁住她,任由她把臉頰貼住自己的肩膀。
俞川說:“明天要和林恪婧好好道謝。”
俞川又說:“還要道歉。”
戚照清沒有理她。
俞川輕輕捏捏她的臉頰,又稍稍擡起一點自己的頭,不讓碎發落到戚照清臉上。她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這樣對林恪婧不好,對她不公平。”
戚照清閉上眼睛,嘆一口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