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鮮花和掌聲送給舞臺上的覃良筝。

她用完美的舞姿為世人帶來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盛大的表演。

下臺之後馬上躲開準備過來采訪的媒體和被特邀而來的大咖,那些都留給劇院的院長解決,覃良筝在尹初陽的保護下匆匆離場。

剛坐上尹初陽的車,覃良筝就開始大哭。

兩只腳裏分別取出三根三厘米長鋼釘,別說跳舞,以後走路可能都有困難。

戚照清站在病房門口,緊緊拽着俞川的衣角。

病房裏的覃良筝她根本就不認識。

那樣幹癟,病弱,暴躁的女人不是戚照清記憶裏永遠風情萬種,永遠戲谑人間的舊友,她更像是……錢心慈。

“我說我不要吃!我不要吃你聽不懂嗎!”

這已經是出事之後的第二周,覃良筝腳上的鋼釘已經取出,雖然只要修養好還是不影響生活,但是醫生說覃良筝以後未必能夠再跳舞。

尹初陽被覃良筝推搡,粥碗打翻在地也沒有作聲,默默的蹲下來用餐巾紙把一地的白粥擦幹淨。

覃良筝就開始大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俞川側過頭去,身邊的戚照清臉和嘴唇都是白的。她伸手想要打橫抱起戚照清帶戚照清離開,可是手剛伸出來她想到什麽,輕輕拍了拍戚照清的肩,小聲說:“我們走吧。”

一直到離開醫院坐上車的時候,戚照清的眼淚才湧出來。“怎麽會這樣呢?”

俞川為她擦淚,“覃良筝家已經報警了。這件事現在在輿論上也很有熱度,解決起來應該會很快……傷害她的人肯定能被抓住。”

戚照清伸手要抱,俞川就抱住她。戚照清恨不能把自己揉進她的懷裏。“可是抓住了,良筝也不一定能夠跳舞了。就算能跳,受過傷的腳怎麽能一樣?”

俞川的心跟着戚照清的哭聲一起揪起來。

她不是在心疼覃良筝,只是在心疼戚照清。“我來找最好的康複師,我一定想辦法讓她能繼續跳舞。清清,清清別哭好嗎?”

戚照清在俞川懷裏一點一點冷靜了。她重新坐直,擦掉眼淚,拿出手機給尹初陽發消息。

尹初陽很快回了個電話來:“我剛才沒注意你們來了,不好意思。”

“沒事。”戚照清脫掉了鞋子踩在副駕駛座的椅子上,盡力地把自己團成一小團,說話時還帶着點哭腔,“看你在忙,就沒有打擾你。”

尹初陽疲憊的嘆了一口氣:“嗯……清清,你是做心理咨詢的,能不能幫我給良筝找一個醫生?”

俞川在戚照清身邊為她拆開薄荷味的糖送到嘴邊。戚照清張嘴叼住了,薄荷味直沖大腦,她整個人也精神一些:“能。等她出院好不好?你們來我的診所。”

“謝謝。”

身體傷的傷只要不致命,慢慢休息都能複原。

可是心裏上的傷就不一樣。

戚照清深谙這個道理。她要俞川把車開到診所,向黎月華求援。

黎月華相當的冷漠:“不要。”

“可是其他師哥師姐們都好忙,我都遇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很閑?”

“當然不是。”戚照清一輩子沒對除了俞川之外的人說過甜言蜜語,這時候全用上了,“小師姐能力好,又最能和人共情,只有把良筝交到您的手上,我才能安心。”

“……不要。”

“我會避開的。良筝一定不願意和我談咨詢的事情,我也不會問您。好不好嘛?求求您了。”

“……不。”

戚照清把雙手合起來舉到胸前,拜佛似的拜黎月華,聲音是從來沒有對她展露過的甜膩:“求求小師姐了,小師姐,我最好的師姐,您要是能幫良筝,那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會一輩子感謝您的。”

“……”黎月華瞥了戚照清一眼,松動了語氣,“那你欠我一個人情,願意就願意。”

戚照清先被她古怪的說話語法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馬上開心的原地蹦:“願意願意!謝謝小師姐!”

黎月華就露出古怪的眼神:“你還不知道我會讓你怎麽還?”

“沒事,怎麽還都可以。”

覃良筝坐着輪椅到診所的那一天,傷害她的人也被抓到。

戚照清那天做了回避,在俞川那裏聽到第一手消息。

這是一個她不陌生的加害者:鄭一。

原來鄭一一直在學跳舞,後來也考入舞蹈學院,畢業之後和覃良筝在同一個劇院。

她害覃良筝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嫉妒。

鄭一嫉妒覃良筝從小到大都比她優秀,嫉妒覃良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女主角的位置。

尹初陽沒有聽到她這番動機剖白,否則一定會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覃良筝在練習的時候你在睡覺,你和我談她不費吹灰之力?

戚照清坐在沙發上靜默。

俞川問她想什麽。戚照清就回答:“鄭一好蠢。”

俞川說:“覃家找了最好的律師,這回一定送鄭一在監獄裏待夠。”

戚照清擁住俞川,胸前那枚小小戒指硌住她的肌膚,“是不是人的一生都會遇到很多很大的挫折,然後一輩子都會不一樣?”

俞川反手抱住她,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通常來說,每個人會遇到她們人生裏認為重大的事情。”

“那她們能夠從這樣的事情裏離開嗎?”

“這要問你呀,戚老師,你覺得可以嗎?”

戚照清窩在俞川懷裏。

她長大,俞川懷裏連她上半身都很難抱完整,不像小時候。小時候她覺得俞川那麽大,那麽高,能把她牢牢護住在身後。

“可以。但是她們可能會帶着這一段經歷,變成不一樣的人。”戚照清話裏有些落寞,是想到自己小時候。

她擡起頭,看着俞川的臉,“你也會變成不一樣的人嗎?”

俞川望住她的眼睛,“遇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變成不一樣的人了。”

黎月華為覃良筝打開門,覃良筝自己推着輪椅離開咨詢室。

尹初陽從等待區迎上去,問覃良筝怎麽樣。覃良筝眼睛紅紅的沒說話,尹初陽就越過她去看站在她後面的黎月華。

黎月華臉上的笑容屬于冰雪消融後的初春,有溫度但不夠溫暖。

尹初陽拍了拍覃良筝的手,“我和黎老師聊一下。”

“嗯。”

心理診所裏每個人都有單獨的咨詢室。

黎月華的咨詢室是小小的正方形,有一面牆的木頭架子。架子上錯落有致的擺着小盆栽和一些心理學的書籍。架子前面是兩張深藍色的布藝沙發,一張沙發是單人位的,另一張是長沙發。

黎月華在單人位沙發前站定,對尹初陽說:“關于她在我這裏說了什麽,我不能告訴你。”

尹初陽收回打量的目光,“沒有關系。我只想知道她會不會好起來。”

黎月華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會。”

黎月華做出請尹初陽坐下的手勢,見尹初陽坐下後她開始對自己剛才的觀點舉例補充:“她目前的情況确實不樂觀,但是有在積極調整狀态。她在盡力,所以還請你多多給她支持。”

“這是肯定的。”尹初陽聽到黎月華給出的積極答複,閉上眼睛疲憊地嘆一口氣,“她有在調整就好,我就擔心……”

後話咽回去,但是黎月華也明白。她盡心盡力的安慰尹初陽不用太過擔心,身邊的人保持情緒穩定和積極就是對覃良筝最好的幫助。

尹初陽推着覃良筝離開診所不到十分鐘,戚照清就推開門進來。

她果然遵守承諾,看見黎月華只是乖乖喊一句:“小師姐。”別的什麽也沒有說。

黎月華也不多理她,轉身去辦公室整理關于覃良筝的檔案。

覃良筝的咨詢密度比較高,一周有四次。戚照清每次都會刻意在診所裏錯開覃良筝。

程頤的咨詢也進入比較重要的階段,戚照清正好順勢不去考慮其他事情,一心放在程頤的身上。

夜幕降臨的時候,程頤第一次開口說起她家裏的事。

挨罵挨打都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還要挨餓。明明家裏也不是吃不起飯,但就是不給她吃。“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需要做心理咨詢的不是我,是她們。”

“我同意你的觀點。”戚照清不由得想到錢心慈。

小時候不理解,後來長大了明白錢心慈當時确實狀态不對,有類似躁郁的情況。

“那為什麽結果卻是我們要來做咨詢呢?”程頤說完這句話看向窗外。窗外是濃濃的黑夜,樹影在月光下斑駁,襯得她格外落寞。

戚照清在這時候不知道合不合時宜的想起俞川。

俞川從來都是平和冷漠的,她所有的感情都仿佛只因戚照清而生。戚照清哭,她也想哭;戚照清笑,她也快樂。

俞川不是提線木偶,但是戚照清仍然覺得自己是提線人,操控她的喜怒哀樂。

“可能是因為,我們想要找一個能說話的人吧。”

那麽被她操控久了的俞川,偶爾會不會有這個念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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