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F.F.C:Op.9No.2
F.F.C:Op.9No.2
夏天漸漸走入深處,轉眼間迎來暑假。
家離學校近,有一點好處,就是假期可以去學校操場跑步。如果有相約結伴的同學,還可以一起約着打個羽毛球等。
路黎暑假初,回了一趟嘉北,拜訪了路家的親戚。路黎的外公外婆,因為工作原因在南濱定居,不過路家的大部分親戚生活在嘉北。
路黎媽媽路凝如在嘉北出生,在南濱長大,但她向來介紹自己說是嘉北人。
路黎在這一點上面,很像她媽媽。在南濱出生,後來在多地生活過,童年多生活在嘉北,但她心裏認為自己是南濱人。
即便對南濱沒有過多的感情,甚至一度想要趕快離開這裏,但最後總像是受宿命牽引,回到這座被稱為故鄉的城市。
路凝如在生重病,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願望是拔掉所有管子,離開醫院離開南濱,回到嘉北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
在平淡漫長、長相厮守的時光中,故鄉會變成又愛又恨的地方。在這裏度過平凡辛苦的每一天,承受着分離和失去,悲傷和不甘,憤怒和不公……
可是當遠離故土客居他鄉的時候,故鄉便成為游子心中懷念美好的代名詞。
有時候,路黎想如果自己以後在別的城市落地生根,會不會和媽媽一樣,在彌留人世的最後時刻,也想從千裏之外,和故鄉南濱見上最後一面。
這份執念解釋不清楚,好像我從哪裏到人間來,最終要從這裏離開。
她也是一個執念很重的人。
學校門口的安保室,在暑假裏也有固定每天值班的保安。
只不過,他們不放路黎進校。
路黎摘下耳機,解釋道:“我是南中的學生,高二(2)班,前天還來過學校。”
她只是看今天下午陽光溫淡不曬,在家閑着無聊,在巷堂夾街散步的時候,想到可以來學校操場慢跑兩圈。
“你有假期進出學校的證件嗎?如果沒有,學生證或校園卡都可以。”新來的值班保安嚴格按學校假期規章制度辦事。
到學校來屬于臨時起意,哪裏會攜帶學生證和校園卡。路黎理解值班保安的工作要求,她只好接受白來一趟的事實,準備原路折返回家。
“你好,我是她同學,可以幫她證明她是南中的學生,這樣能讓她進校嗎?”邬樹背着大大的網球袋,推着一輛純黑色的變速自行車,從背包裏面拿出自己的證件。“網球隊,邬樹。”
站在路黎對面的保安接過邬樹的證件,比對看了一眼,問道:“她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路黎,高二(2)班。”邬樹勾了勾嘴角,又眼神望了眼安保室,說道。“安保室不是有我們學生的信息嗎?你可以查資料冊看看。”
“她出了問題,你能擔保嗎?”保安擡頭問邬樹。
邬樹:“我擔保。”
保安說了句“你們進去吧”,然後按了通行栅欄,放邬樹和路黎進去。
校門口到主教學樓的幹道兩邊,并排種滿了香樟樹和梧桐樹,午後綠蔭也是一路鋪至樓前。
路黎:“謝謝你,我出門忘記帶學生證。”
邬樹推着車笑說:“順便的事。我前天來學校訓練,看見你在操場跑步。”
路黎:“放假沒事就來了。”
邬樹:“這半個多月,我們一直在學校集訓,那天是第一次看見你。集訓老師叫的急,所以沒過去跟你打招呼。我也想你跑步,肯定不喜歡別人打擾。後來集合聽訓完,看見你已經走了。”
路黎跟着邬樹的話,回想了一下前天的見聞,說道:“我聽見那邊有人聲,但沒有看見你們在集訓。”
假期市省乃至全國範圍內的各類比賽很多,興趣社團還有特長生們多是會趁着假期集訓,暑假裏校園雖然沒有像平時那麽多人,但也依然熱鬧。
“我們八月有比賽,這一個月都……”邬樹的話說到一半,陡然頓住收聲。路黎原本正在聽他講話,他突然不說了,回頭側眸看向他。
邬樹遲疑了兩秒,臉上的笑容略為不自然,語氣盡可能輕松地問道:“你不會知道……我們這一個月每天在室外集訓,不會再來學校跑步了吧?”
路黎微微愣住,他方才話說到一半止住,原來心裏想的是這個。
路黎淡淡說道:“你想多了。”聲音平靜沒有絲毫異樣,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可是說完以後,想起之前有次遇見邬樹,邬樹問她手機裏正在聽什麽歌,她如實回答說是韋禮安的《有沒有》,後來校慶音樂晚會,他就唱了這首歌。
在這件事以前,路黎從來刻意避開過邬樹,但是從此以後,她有時會有意和邬樹減少接觸。
她從來都不覺得邬樹是讨厭到想要避開的人,只是不想讓他過多誤會,從而浪費徒勞付出的感情。
邬樹豁然笑道:“是我想多了。”
邬樹是一個笑起來如陽光般燦爛的男生,為人平易親和,樂觀開朗又友好熱心,在同學們中間,十分受歡迎和贊揚。
路黎沒有說話,聽見邬樹說:“如果來學校跑步,上午別來,日頭很毒。前兩天我們上午在室外練球,好幾個人被曬傷了。”
路黎點點頭算是回應。
因為要去的地方方向一致,兩個人沒有分道,一直往前面走。
邬樹為了不讓彼此陷入尴尬的沉默中,一直在找合适的話題聊。
“……我喜歡上午在室外練球,有時出去比賽接發球時,日頭逼的睜不開眼睛,但也要繼續堅持比賽。”邬樹說起專業特長,話也說的很多。“不過,你知道嗎?我們隊有人眼睛竟然能直視太陽,太神奇了,這算特異功能了吧。”
路黎也沒有這項“特異功能”,邬樹說了這麽多,她只能勉強回個“算。”
邬樹見路黎回複,繼續将這個話題進行到底,也盡量将事情說的真實又有趣。
“開始我們以為他是吹牛,大家休息的時候就pk,最後我們看完眼睛都受不了流眼淚,只有他在笑。”
路黎的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邬樹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笑容,跟着她揚起笑容,眼底也被染上笑意。
南濱中學有屬于自己的高三傳統,在九月份開學前,八月學校會提供一個月的公共補課。
每個學生有不同的情況,有的要準備特長比賽,有的要參加夏令營等游學活動,有的已經在報了各種學習提高班,或者是興趣愛好班。
比如像陳淮越,他一放暑假就去了慕尼黑。平時很難有如此漫長且集中的空閑時間,所以他每年寒暑假都會到國外的賽車學校和賽場練車。
針對具體不同的情況,學校的這個補課,全憑自我意願和需要。路黎除了每周六日兩天的芭蕾課,其餘沒有格外的安排,便報名了公共補課。
方可櫻知道後,發語音條說:“你那麽好的成績都報名了,我還能找什麽借口啊。”
路黎字打到一半“你也報名嗎”,已經收到下一條語音,“不過我也就這幾天有時間啦,我八月要去找我爸媽一起旅游。我是真的想報名,奈何時間不合适,太可惜了啊!”
然而,聽她那得意歡快的語氣,含着笑聲上揚的語調,沒有聽出一丁點可惜。
焚風:遺憾。
方可櫻語音:“太!遺!憾!了!”
方可櫻的“遺憾”沒能延續很長時間,曹旭聲給家長們集體發了暑假補課的通知後,她的假期旅行化為美麗的泡影。
情緒上起伏太大,剩下不到一個周就要補課了,她想要抓緊時間,趁着還沒補課痛快地玩幾天。
到學校拿自己訂的漫畫月刊,方可櫻順便約路黎一起喝飲料。
“失策啊,我早就聽說南中每年都有這個讨厭的補課安排,所以我故意把各種安排都約在八月,沒想到曹旭聲盯得這麽緊。”方可櫻捶足頓胸,非常憤懑地說。
路黎見她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道:“每天只補半天的課,每周雙休,比平時上學輕松。”
方可櫻并沒有聽進去這安慰的話,她在絞盡腦汁地思考,如何利用七月剩下珍貴的幾天。
“诶,路黎,你這幾天沒有安排吧?我們去南安雲栖寺那邊玩吧,我看旅游攻略現在那邊好像挺不錯的。”
方可櫻的性格是那種“說走就走”旅行的人,可能在網絡上面看到一個好玩的地方,如果被吸引馬上就準備出發,沖動又浪漫。
路黎與之相反,決定到哪裏旅行會提前做很多攻略和比較,最後才會下決定。
方可櫻的思維跳脫,路黎先是怔了怔,然後微凝眉問:“你是認真的?”
“你問之前不是很認真,現在我很認真,我是想我的暑假不能就這麽白白荒廢了啊。”方可櫻的眼睛中,透出極為認真的神色。
路黎聽了看了看手機日歷,說道:“我過兩天有芭蕾課,但可以請假。”
突然做出的決定,但是進展的如此迅速順利,方可櫻瞬間從心灰意冷的頹廢精神中,重新振作興奮起來,她眉飛色舞地說道:“聽說雲栖寺求學業和姻緣都很靈,我可太需要了!”
說行動就行動,當天下午拍定去南安雲栖寺那邊玩兩三天,決定第二天就買了車票出發。
黎書行不放心兩個女生單獨出游,聯系了旅行社的朋友,給她們訂了雲栖寺景區的兩天跟團游。
雲栖寺不在南安的中心城區,在偏南部的市區,從南濱駕車過去只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
旅行社訂的是雲栖寺旁新建的森林小院風格的民宿酒店,白牆黑瓦,隐于山林之間,可以聽見穿過竹林的簌簌風聲。白鵝卵石上嵌鋪着不規則的青黑石板道,還有茶室和書屋等等。
住的房間較高,可以直接看見山林隐映下的雲栖寺,還有與稍遠處條帶狀繞山蜿蜒的清淙江水,以及舉目四望少不了的青綠山林。
路黎看到第一眼就很喜歡,方可櫻對住的地方的喜歡更直接,她直接倒在床上說道:
“我不想去雲栖寺上香許願了,我就待在房間裏就夠了。”
雖然話是這麽說的,但是雲栖寺還是第一天就去了。
每天來雲栖寺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寺廟幾百年香火不斷。
方可櫻之前跟着她外婆來過很多次,對雲栖寺十分了解,輕車熟路就領着路黎參觀幾座殿閣樓塔。
路黎不是虔誠的祈願者,也沒有堅信心誠則靈的信念感,作為第一次來寺廟的普通游客,沒有進殿上香許願,只是站在外面系滿祈福絲帶的古樹下等方可櫻。
旁邊有正在系祈福絲帶的女生,邊系着邊祈禱愛人平安歸來,彼此早日相見。
細微的風輕輕拂過,絲帶在青綠色的枝葉間緩緩擺動,上面的金色的條紋也半隐半現地閃着金光。
路黎擡頭仰望着滿樹系垂着的紅色祈福絲帶,腦海中卻飄過陳淮越那張笑容淺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