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宴會場地設在定遠王府最大的綠宇堂中,占地面積很廣,視野也很開闊。
綠宇堂初建成時,名叫寰宇堂。蕭季覺得寰宇這個詞太過嚣張,有僭越之嫌,于是改名叫綠宇堂。
施然隐約記得蕭季母親的名字裏便帶一個“綠”字,不知道綠宇堂的名字是否與之有關。
不過對于“因為有僭越之嫌而改名”的借口,施然忍不住偷偷吐槽,建個廳堂你記得謹遵規矩,轉過頭來卻私自練兵謀取皇位。
真是好一個遵小禮而造大反,兩不耽誤!
綠宇堂內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很是一片祥和景象。尤其跟去年安平王府上的宴席比起來,便更讓人心生滿意。
大家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只有施然的一雙大眼睛,不動聲色但是間隔不斷地往原書男主宋祿筠身上瞥。
宋祿筠身為少傅,和自己的老師先生一同落座。先生們言談之間涉及民生學問,宋祿筠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懷中還帶着剛剛在假山附近撿到的香囊,而且自己還欠那位紅衣姑娘一個道謝。他身為男子,在宴席上對其他官員女眷多有流連,确之不妥。
但是那一席斑駁紅衣實在顯眼,宋祿筠目光忍不住多駐足了片刻。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與這位姑娘當面道謝為好,也方便把香囊交與她。
然而這邊宋祿筠還沒有什麽動作,席間有人便忍不住出聲了。
“聽聞宋少傅頗受紀左丞千金垂愛,但是卻堅持不為所動,我還以為是宋少傅心性堅定、一心為學,不屑于兒女情長。”說話的人聲音沙啞,還帶着幾分粗重,“不承想少傅雙目也會眷戀美人、青睐佳媛,看樣子,只是紀左丞千金無此福分罷了。”
這人是當今皇帝的皇叔、先帝開元帝的庶兄,也是京中無實權的一位閑散王爺。
事實上,說他無實權多少是有些擡舉他了,這人就算給了他實打實的權力,他也成不了大事。說他是個草包王爺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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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草包王爺一生沒別的本事,就是命好。從小生在帝王家,錦衣玉食;長大之後在朝局中站對了隊伍,地位安穩;後來在老定遠王蕭信南麾下挂了個閑職,一個指頭未動,白白撈了不少軍功。
偏偏他絲毫不覺得這都是巧合,反而覺得自己當真有點本事,眼高于頂,甚至對老定遠王都多有不滿。
要不是人人都能看出來他那不禁用的腦子,實在是掀不起什麽風浪,早有人對他下手了。
這位草包慎平王現在很明顯是已經有些醉意,便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與宋祿筠本人其實并沒有什麽矛盾,但是卻和紀左丞紀持昌有些不對眼。上面一番話只是為了讓紀左丞面上無光,外加慎平王向來看不慣這群自诩帝師的酸澀讀書人的作風,借此發難。
而結果也不出他所料,他挑撥的話一出口,紀左丞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起來。
本來熱熱鬧鬧的宴席瞬間安靜下來,人人都進入了十足的看戲吃瓜的狀态。
其中情緒最積極的,還要屬位居偏主位的定遠王妃。施然坐在蕭季旁邊,盡量保持着端莊的姿儀。
雖然已經在書中看過了這一場景,但是親眼所見的感覺自然很是不同,現場吃瓜就是會有種見證歷史的激動感覺。
蕭季對宴席上的拌嘴沒什麽興趣,但是也不屑于出言阻止。說白了,他不在意。
反倒是自己身邊這位王妃,明明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沒做,但是蕭季總覺得自己身邊有點熱烈的氣氛在湧起。
他微微偏頭,發現自家王妃又用那副熟悉的專注眼神看着某個方向,神态像只聚精會神眺望遠方的松鼠,手中還不忘給嘴裏送吃的。
随着施然的視線看去,又是在假山中便出現過的男子,蕭季記得,好像叫宋祿筠。之前在紀家二女兒的喪儀上也見過的。
蕭季看看宋祿筠,又看看施然,心間轉了個彎,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
那邊宋祿筠被慎平王點名批評,只好出來回話:“是宋某失儀,抱歉。”
他沒有回複慎平王關于紀家二女兒的說辭,一是為了顧及席間紀左丞的面子。另一方面,紀小姐斯人已逝,再多加議論,實在不妥。
誰知道慎平王卻完全不覺得不妥,他明明已經有些醉了,還是一杯接一杯,口中繼續說道:“宋少傅剛剛在看誰,那邊好像是……”
他看了看紅衣女子的方向,辨別了一下這女子前面落座的官員,沒認出來。六品副理事紀無方官位品階太低,慎平王一擺手,直接說道:“是那位紅衣姑娘吧,當真好品味。”
“王爺慎言。誤會宋某事小,影響他人名聲事大。”宋祿筠言辭中多了幾分嚴肅,并沒有因為慎平王的身份而有所忌憚。
慎平王越發醉了,毫不顧忌宋祿筠的回複,兀自說着:“可惜皇上已經起駕離開,要不然讓皇上給宋少傅和這位姑娘賜個婚,豈不是一樁美事。紀家千金你看不上,這位美人你總該願意了。”
說完還自顧自“哈哈哈”笑起來,他聲音本就沙啞,這笑聲更是難聽。
還不等宋祿筠再出言,一直端坐席間的紀菡芋開了口:“王爺醉了。”
她聲音算不得響亮,但是卻清晰有力,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朵中:“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就算宋少傅願意,我也是不願的。”
紀菡芋本來沒想理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這醉鬼王爺越說越過分,她哪裏是會隐忍的性格。
慎平王大約是覺得自己嘴閑挑撥的目的已經達到,居然又“呵呵呵”笑了幾聲之後,便不再抓着這個事情不放。
于是原書男女主的首次交鋒以宋祿筠目光流連為開端,以紀菡芋當衆嫌棄為結束,好一個身份對調。
施然在聽到紀菡芋的聲音之時,眼睛便開始放光,爽到了!後面宋祿筠向紀菡芋彎腰颔首表達歉意,紀菡芋仍是理都沒理,施然滿腦子“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她看戲看得入迷,完全沒有感受到身邊某人“從好奇到困惑再到放棄理解”的目光。
施然只顧着回憶原劇情,雖然紀菡芋絲毫沒有給宋祿筠留一點面子,但是她這一動作居然意外入了太傅齊先生的眼。齊先生贊其魄力,主動收之為義女,也因着齊太傅這層關系,讓紀菡芋和宋祿筠有了更多必要接觸,這是後話。
“這也是美好愛情故事正在發生嗎?”耳旁突然傳來了蕭季溫溫淡淡的聲音,似是含着笑意。
施然利落轉頭,看他一眼,眼珠一轉,似乎是想了想之後說道:“這是女王行為!”
蕭季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一些事情、聽不懂一些言辭了。
宋祿筠和紀菡芋的小插曲過去之後,堂中央又進來一批新的舞者,姿态優美、舞步翩遷。中心位置的綠裳女子姿容尤好,動作養眼,一靜一動惹人沉醉。
施然高高興興看美人跳舞,沒想到剛剛出來作妖的那個醉鬼慎平王又出來唐突找事:“這綠衣倒是漂亮得很啊,看起來十分眼熟,好像一位故人……”
剛剛慎平王開口,雖然施然不喜歡,但畢竟是在推動原書劇情,她也沒什麽意見。現在就只剩下惹人嫌了。
席間沒有一個人附和他,他卻絲毫沒有喪失興趣,仍舊操着不清不楚的嗓音堅強地發言:“像誰來着,各位,像誰來着?”
也不怕咬了自己舌頭。
沒人理他。
“哦!”慎平王好像突然被打通了經脈,一拍大腿說道,“是定遠王妃啊!”
說罷還不住重複:“是王妃啊,多像王妃啊,我剛剛居然沒有立刻想起來。”
施然猛的愣怔,當時的感受就只有離譜二字。這位美人怎麽可能像自己,這位美人哪裏像自己,慎平王別是喝假酒喝壞眼睛了吧。
席間有人看了看施然,又看看綠衣舞者,也發出了和施然一樣的看法:“這,不像吧。”
“诶--不是這個王妃,是已故的定遠王妃!”慎平王大着舌頭說道。
這話一出,場上再次陷入寂靜,比剛剛男女主交鋒之時還要寂靜,幾乎落針可聞。
将一位舞姬和已故王妃相提并論,在座各位不知道宴席上首的定遠王蕭季會有怎樣的反應。
施然也拿不準,她雖然不知道具體事情,但知道蕭季尋常時好像對什麽都不甚在意,卻唯獨在提起自己的母親時會極為嚴肅,甚至會動怒。
她偷偷瞥向身旁的人。果然,如果情緒有實質,那麽蕭季身邊現在就正在浮起一層冷氣,并且正在漸漸結為寒冰。
而喝醉的慎平王仍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繼續作死:“來,王妃,你我也算是故人,給本王倒杯酒如何?”
如果只是讓綠衣舞者給他慎平王倒杯酒,這并沒什麽。但是先說了舞者貌似已故王妃,再言辭之間稱呼“王妃倒酒”,這便是極大的不敬。
綠衣舞者停下舞步,卻沒有進一步動作。見她不動,慎平王有些不滿,高聲道:“今日本王高興,王妃便這點面子都不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