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本來是和睦熱鬧的初雪宴,硬生生被這醉鬼搞得尴尬且緊張。
施然本來只是擔心蕭季會因此生氣,慎平王後面那句話說完之後,她自己到先氣了個好歹。
“慎平王爺當真醉得過分,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施然少見的神情嚴肅認真,她這段日子平常性格近人,大家似乎忘了她也是身為尊貴的正宮王妃。
這話說出口時,才有人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定遠王妃的威嚴。
但是那醉鬼慎平王卻依然頭鐵:“誰說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說的,王爺的醉話讓人聽不懂。”施然回道。
“怎麽聽不懂?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慎平王似是帶了幾分怒意。
“你說的是人話嗎?”施然立刻回道。
慎平王酒醉撒瘋,沒想到施然怒意更甚,面上雖然依舊端莊,但是言辭間卻連虛與客套都懶得假裝了。
那邊慎平王好像真的被施然這句話給問住了,一時間腦袋卡殼,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施然還在生氣,卻聽見身邊人淡淡開口:“慎平王初雪宴當衆失儀,言語間失了分寸還好說,冒犯了祈福之禮才是罪過。明日上達天聽,自有皇上定奪,帶下去吧。”
那一句“帶下去吧”絲毫不容分辨和猶豫,算起來慎平王還算是蕭季的長輩,卻好像個下位者一樣,被進來的幾個小厮不由分說拖離宴席。
蕭季沒有表現出生氣,更沒有發作,也沒有記在小本本上說什麽“日後算賬”之類的話。
他選擇告狀。
既然慎平王好歹也是自己名義上的長輩,自己不好出面,那麽自有更合适的人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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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朝堂之上,自然會有言官發揮他們應有的作用。
蕭季根本懶得多管。
他下完将慎平王帶出去的命令之後,甚至沒再給那人哪怕一個眼神。蕭季轉過頭,看着因為生氣而面色略有緋紅的王妃,居然還有心情勾出一個笑:“和一個醉鬼計較什麽呢。”
“我就是覺得他太過分了。”施然語氣還是怒沖沖的。
“好了,他們說生氣太多,會老得很快。”蕭季說道。
施然知道蕭季是在故意開玩笑,為了讓自己消氣。被冒犯的已故王妃是他的母親,現在反倒要他來哄着自己不要生氣,施然撇撇嘴巴,小聲嘟囔了一句:“好吧。”
施然喝了口茶,偷偷往蕭季那邊瞥,發現他的目光注視着綠宇堂的中央--剛剛的風波既定,綠衣舞者正在完成那只未完成的舞。
那舞者身段極好,舞姿也是一衆舞者中最為優美的,不愧可以占得中心位。蕭季平日裏不像是會對舞者流連的人,此刻眼神中卻有了幾分獨特的感情。
施然讀不太懂,但是又感覺自己好像知道。
宴席仍在繼續,施然也扯着笑當好自己的王妃。一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蕭季什麽時候已經離席,不知道去了哪裏。
施然也突然覺得綠宇堂的氣氛有點悶,和翠枝打了個招呼,讓她有事來尋,便自己一個人來到了白天看戲的涼亭透氣。
等到了地方,才發現蕭季也在此處。施然沒有說話,只是無聲息坐在了石桌旁。
她雖然很多時候神經大條,但是也能感覺到蕭季情緒現在有些低落,這是她從未見過的。
“慎平王沒說錯。”蕭季淡淡開口,“那個綠衣舞者,真的很像我娘。”
蕭季沒再多說,施然卻已經懂了。席間蕭季會注視那舞者,也是這個原因。施然本以為慎平王提起已故王妃會讓蕭季生氣,然而那舞者确實像極了已故王妃,反倒令蕭季想起了往事。
施然只知道蕭季娘親早逝,并不知道個中緣由。上次二人一起進宮,太後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蕭季便肉眼可見地有了不悅,想必這其中一定有些不便提及的過往。
她想問問究竟是怎樣的過往,但是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應該不便問這樣私人的事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兩個人就那樣一句話也沒再多說,一起默默在涼亭中吹了一炷香時間的冷風。直到翠枝前來提醒該回去了,二人才一起回到宴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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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宴再無意外,安然結束。
施然後來聽聞,第二日果然有好幾位言官聯名上書,狠狠參了慎平王一本。小皇帝聽了甚覺荒唐,罰了慎平王半年食祿,并禁足王府三月,非皇令不得外出。
施然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施然想,已故王妃的事情,還是找人旁敲側擊打聽打聽吧。
找人=找老韓。
老韓跟在蕭季身邊這麽多年,應該什麽都知道。但是當施然真正詢問的時候,卻發現連老韓也只能說個大概。
“當時王爺才入京一年多,王妃……先太妃突然病重,沒多久就撒手人寰,王爺連趕回故土探望都沒來得及。”老韓皺着眉毛仔細回想了半天,“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施然有些意外,但知道這肯定不是事情的全貌,如果只是沒有來得及回到故土送母親最後一程,蕭季應該不至于想到此事就傷心。這件事仿佛他心中的一棵刺,一定另有緣由。
施然吩咐自己今日問及過往的事情不要告訴王爺,便打發了老韓。
她腦筋有些亂。
施然想了很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更多地靠近蕭季。
她現在和蕭季的關系其實算是停留在一個比較舒适的位置,兩個人不像以前一樣相看兩相厭,也并沒有太過親密而産生不必要的情感羁絆。
施然可以偶爾和蕭季開開玩笑,像是朋友一樣;但是卻不必為了他的喜怒而影響自己,随時可以抽身。
施然知道蕭季的結局,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之所以和蕭季表面和平,是因為自己有任務在身。這任務現在使她被迫向蕭季靠攏,日後還會強制讓她給蕭季背刺一刀。
她以後會告發蕭季的造反謀劃,會再次風風光光出嫁他人,注定不會與蕭季再有瓜葛。
倘若未來軌跡中已經寫好了不相往來,那麽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不再靠近。
不去了解蕭季的內心,不去糾結他有過怎樣的過往,不去在意他為何有這樣那樣的心結和舊傷。
“穿書者是不是經常遇到這種心不由己的情況?”施然最後向系統問道,“他們是怎樣處理的呢?”
施然雖然是第一次穿書,但是她不用很多經驗也能夠猜測到,穿書者和任務對象産生交集之後,必然會有不受控制的情況出現。
就像警匪故事中,卧底會和周圍的人産生聯結一樣,這是人與人之間不可忽略的現象。
“不同的穿書者有不同的選擇,只需要其承擔自己該承擔的後果即可。”系統的聲音其實一向是那副樣子,但是此刻卻好像帶了幾分不近人情。
“你建議我再多了解蕭季一點嗎?”施然知道系統不會給出确切答案,還是問出了口。
其實不是問系統,而是問她自己。
而之所以有這樣的問題,是施然隐約已經意識到了一些問題。她意識到,蕭季可能不像她本來預想的那樣,是個純粹的造反頭子大反派。
他暗自練兵可能是真,他意圖造反可能也是真,他最後真的舉兵逼宮可能也是真。但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蕭季已經從一個二元角色,變成了施然真真切切接觸到的一個活人。
施然清楚地知道,再多了解他一點,自己就有可能無法照着任務軌跡行事。
施然突然有些氣自己,氣自己為什麽看得如此清楚。為什麽不能再糊塗一些,迷迷糊糊完成任務了事。到時候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切都如同夢幻泡影……
施然想了三個晚上,幾乎沒怎麽入睡。
第四天一早,翠枝拿着王妃親筆寫的一張字條,小心翼翼敲開了蕭季的門:“王爺,這是王妃讓我送來的。”
蕭季接過來,仔細辨別着上面的字句。施然不太熟悉繁體字的寫法,提筆落字間有着明顯的努力。蕭季看了好一陣,最後終于看出了這一整句話:
我決定,插手你的人生。[注]
蕭季不理解,他看看送紙條來的小丫頭。翠枝盡量把腦袋低下去,像一只縮頭小鳥,生怕王爺問她一句話。王妃近日是不怎麽折騰了,但是她的行為翠枝覺得自己還是不太能明白,更別說試圖解釋……
蕭季笑笑,沒說什麽。他折好紙條,放在一邊,對翠枝說道:“告訴王妃,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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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坐在後花園的石凳上,手中拿了一枝松枝一上一下晃着,嘴中低聲嘀咕:我也不想違背系統命令啊,可是他好像是個好人诶,我們有情有義的穿書者是不能拒絕好人的,反正我不能。
“我如果不按劇情來,你會阻止我嗎。我會受到懲罰嗎?”施然雖然已經做好了決定,但還是心虛地想問問最壞結果。
“首先,有些事情不是穿書者可以左右的。其次,是否有懲罰以及相應的懲罰力度,需要根據穿書者的行為導致的劇情變化來決定。如果穿書者多個任務未完成,多個懲罰可能會并行。”系統冷冰冰回複。
不知道為什麽,施然覺得自打自己決定改變一些故事走向之後,系統好像變得不太好說話了……
“那我還是把能完成的任務先完成了吧,這樣到時候受罪也少點。”施然精打細算。
最主要的任務還是提高蕭季的好感度,施然折騰了這麽久,一直沒有再深的進展。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回歸最初的辦法--投其所好。
而蕭季所好,便是整個望京城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