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進共退

同進共退

曾旭陽渾身都是冷汗,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開玩笑的……”

冰刃已經将他脖頸間的皮膚割破,一絲血線順着刀刃流下來,滴滴答答洇透了他的衣領。

“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記住了,有些玩笑是要命的。”魏峋警告了一句,死死抵在他脖子上的冰刃忽然化作冰水,呼啦一下澆了他滿身。

曾旭陽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擦着汗連忙點頭:“魏爺放心,您放心,我記住了,以後一定長記性。”

項影在一邊冷眼看着,等到魏峋收了利刃,她才似笑非笑地睨了曾旭陽一眼,眸間流轉的是萬般風情,心底狂舞的卻是極端的殺意。

車子一路颠簸向前,車廂是封閉的環境,只有頂上挂了燈,方便車廂內的人視物及活動。

他們在車廂裏看不到外面的環境,卻能聽到外面的聲響。從一開始純粹的颠簸,到了後面逐漸有了哀嚎的聲音,再到後面車子行進速度越來越慢,有什麽東西貼着車廂移動,從外面拍打着鐵皮的廂體。

“啪嗒啪嗒”、“噗通噗通”、“叮咣叮咣”。

這聲音和隐約的慘嚎聲混在一起,仔細一聽便讓人滿是心驚。

車廂內的隊員臉色都不太好。

基地目前産能有限,想要完全自給自足還不可能,因此他們過段時間就要派出車隊,到外面的城鎮去掃蕩一遍,盡可能多的搜集物資。搜集到的物資一大半要上交基地,剩餘的則按照團隊貢獻隊內瓜分。

這本來是一件可以撈油水的事情,畢竟出城的物資和裝備都是基地提供的精良貨,依靠着裝備小心一些,便很少有出事的時候。

哪怕運氣不好找到的東西不多,也不至于受傷或者死亡。找回來的貨物隊內又可以瓜分,能夠極大地改善他們的生活質量。

可惜近段時間以來,出城找物資的小隊收獲越來越少,周邊的城市都被他們翻遍了,幾乎已經沒有了殘留的物資。

基地一時陷入了困境,直到總負責人下了死命令,所有小隊活動範圍擴大至原來的兩倍,每次出城都為隊伍規定好此次的目的地,就連搜集的物資也有了底線要求,達不到底線別說獎勵,他們甚至還要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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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負責人在光輝基地權柄在握,他掌握了大多數異能者的軟肋,向來說一不二,異能者們反對了一陣,最終還是只能乖乖遵守他制定的規則。

也是因為這個,一時間沒有小隊再願意接受尋找物資的任務,他們寧願接收集能量石的任務,那起碼沒有規定活動範圍。他們盡可以在基地附近伏擊喪屍,發覺危險就能迅速撤進城內,人身安全可比一路遠行去搜集物資有保障得多。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他們這支小隊運氣卻格外背,不幸抽中了這趟搜集物資的任務,不得以才乘車前往幾十公裏外指定的一個周邊城鎮。

據說那個小鎮曾經很是富饒,物資相對得也多,只是因為末世之前過于繁榮,以至于末世一來,那裏也成了喪屍的狂歡樂園。盡管這趟任務他們有人形兵器魏峋随行,可未蔔的前途還是讓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只有魏峋仍是神色淡定,時不時還有心情用目光去撫慰坐在他身邊的女人。

緩慢前行的車子猛然一個急剎,駕駛位那邊傳來驚恐的叫喊:“掉頭!掉頭!!!”

車廂裏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車子搖搖晃晃,像是失靈了一般瘋狂地左轉右轉,車廂外不斷有“砰砰”的悶響傳來,一聽便是喪屍砸在車廂又被撞飛的聲音。

“轉彎!轉彎!左轉!”

“快點,快點,旁邊的又撲上來了!”

“轉彎!快轉!前面全都是——”

駕駛座的驚恐叫喊使得車廂裏的隊員都白了臉色。有人默默地擡着手腕随時準備釋放異能,有人握緊了手裏的槍,想要憑借着威力巨大的兵器給自己帶來一絲安慰。

在他們看不見的車廂外,車子後面遙遙墜着一群步履蹒跚的喪屍,他們速度慢,卻不知疲累,沒有盡頭般追着車子跑。

車廂兩側則趴滿了喪屍,有的喪屍被車廂甩落,僅剩一雙手牢牢地把在車廂的凸起上;有的喪屍手口并用,側臉被車輪碾壓得變了形,卻始終像牛皮糖一樣黏在車廂上;更多的喪屍半邊身體挂上車廂,被前行的車子拖着,身體接觸土地慢慢拉出一道長痕。

而在車子的正前方,迎面就是一大批的喪屍,目光大致一掃,一眼看不到盡頭,密密麻麻地瞬間讓人全身的汗毛直立。

他們甚至還沒到達目标的城鎮!在這四處不着邊的荒地,到底哪來的這麽多喪屍!

車子晃晃蕩蕩仿佛随時都要翻倒,魏峋握住了項影的手。她垂着眼,手心悄無聲息地聚集起一團雷光,又一翻手熟練将它收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車廂終于停下了茍延殘喘的奔命狂逃,死了一般安靜地立在了原處。

司機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地看着半空。他們被包圍了,車子再也走不動,前後左右每個方位都被厚厚的喪屍圍牆封死。

魏峋敲了敲連接駕駛艙的車廂鐵皮,裏面的兩個人猛地一個哆嗦,慢了半拍才慘然開口:“我們死定了。”

魏峋語氣還很平靜,閑聊般問:“怎麽說?”

四周的喪屍拼命的擠壓使得車廂像艘壞掉的舊船,被洶湧的喪屍潮推動着随時想要散架。

“全都是喪屍!全都是……”司機哭出了聲,絕望地恨不得當場自殺,“我們沒救了,到處都是……”

絕望的情緒迅速感染了車廂裏的隊員,他們雖然還沒看到外面的場景,卻已經根據各種劇烈的聲響猜到了目前的處境。

一個隊員端起了槍,抖着手說:“我不想變喪屍,我寧願……”

他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魏峋一個擡眸,冰冷的利刃貫穿了他的手掌。槍支應聲落地,溢出的鮮血氣息引得外面的喪屍更加瘋狂。

“你想死可以,不要連累其他人。”魏峋聽了聽外面瘋狂的動靜,開口。

那人跪坐在地上,一時間沒了去死的勇氣,絕望地抱住了頭。

“還沒到絕境。”魏峋說,他的聲音并不溫柔,反倒帶着凜冽的狠意,在這時候卻比所有溫柔的聲音更能安撫躁動的人心。

“我經歷過一次這樣的處境。”鏡片遮掩下,他那雙眼睛逐漸湧出瘋狂的寒芒,“我能活下來一次,就能帶你們活下來第二次。”

周邊環境的溫度随着他這句話猛然下降了十幾度,外面的嘶吼聲、撞擊聲都變小了,仿佛被這冰寒封印了行動。

“我會殺掉以車廂為中心三米內的喪屍。”魏峋淡聲開口,他的鏡片似乎也被寒意攏住了,越發讓人看不清那鏡片後究竟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然後我會打開車廂的門。喪屍太多,我能殺的有限。”他笑了一聲,在這時候卻比所有的慘叫還讓人心驚,“三米的距離,是活命的距離,還是死亡的距離,看你們自己。”

他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話音剛落,所有的人便聽到了漫天冰箭極速飛落帶來的破空聲,以及那猛烈的一陣箭雨後,車門鎖扣被凍結開裂的絕望聲響。

無數的喪屍隔着三米的距離與他們對視,比餓得眼眶發綠的狼群還要讓人心慌。

“沖!”一片死寂中,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一聲,“博不博都是死,我寧願死前多殺幾個,就當是給在基地的家人造福了!”

有人帶了頭,小隊裏的異能者便接二連三地跳了出去。有人占據了車頂,有人鑽進了車底,有人為自己造了一座土牆打造的狹小圍城,所有人在短暫的躲避後,一致向周圍的喪屍發起了沖鋒。

魏峋也出了車廂,他不慌不忙地占據了一角,将項影用冰牆護好,便悠哉悠哉地站在了原地。

一波喪屍圍過來,被他割下頭顱扔開,又有一波喪屍圍過來,被他用尖嘯的冰刃當頭而過穿成了一串糖葫蘆。

曾旭陽哆哆嗦嗦地躲在包裹項影的冰牆外,看着這一幕恨得眼睛都在發紅。

魏峋明明有餘力!他明明可以一口氣殺掉更多的喪屍,卻偏偏不肯使出全力,非要逼着他們出來送死!

他心裏恨得要命,再加上之前被魏峋威脅的舊怨,他心思一轉便猛然原地起跳,倏爾躍進了三米多高的冰牆,将被魏峋好好護在身後的女人抓在了手上。

“魏峋!我勸你還是快使出全力!不然我們都死了,這個女的也要給我陪葬!”他顧不得被魏峋秋後算賬的事情,只想着先從眼下的難關逃脫,“你快殺光這些喪屍!不然我就要動手了!”

魏峋平靜無波的表情終于變了,他像是被觸了逆鱗的飛龍,一個轉身就從兩米外的戰線瞬移回來。

曾旭陽手裏捉着項影節節後退,不甘地怒吼:“你再動一下,我就扭斷他的脖子。”

被他抓在手上的女人卻突然輕笑了一聲:“試試看。”

不知道哪來的白光一閃,所有人便聽到平地一聲驚雷響。曾旭陽被雷霆當頭擊中,雙目爆睜着倒在了地上。

項影嘆了口氣:“還是沒控制好,再輕一點就好了。”

曾旭陽的身體痙攣了一下,她這才彎着唇道:“太好了,還活着。”

她素手拎起半死不活的曾旭陽,聲音柔柔甜甜的:“還記得我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曾旭陽當然記得,就是他把項都昌推出去的!可笑的是那個人到死都不知道原因,甚至還轉身為他擋下了喪屍的進攻,白白地送了一條命。

他渾身劇烈地抖動起來,這才發覺這看似柔弱的女人,比冷漠的魏峋還要可怕!

“你也試試。”她輕聲說着,便像扔垃圾一樣将他抛進了喪屍群。

喪屍蜂擁而上,片刻那人就沒了蹤影。

餘光瞥見這一幕的隊員們渾身發寒,卻沒有一人有立場指責她的殘酷。

是曾旭陽先動的手,他心存歹念卻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

一場攻防戰從白天進行到傍晚,所有的隊員都盡了全力。

遍地都是殘肢,每個人身上都染了血跡。過分使用異能帶來的虛脫,讓人不自覺地雙手發抖,無盡的喪屍卻還在機械地前進。

看到夕陽的剎那有人紅了眼,吼了一聲:“老子不虧!臨死前還能看見一回火燒雲!”

魏峋的身上也染了狼狽,他手持一把冰刃,一個用力刺穿喪屍的腦袋,鏡片上血色點點,早已沒了最開始的從容模樣。

“我撒了謊。”他對項影說,“那所學校的喪屍不及今天的十分之一,對不起,我可能護不了你了。”

他說着話,唇邊便溢出苦笑。

殺不盡的喪屍潮,一片又一片的野獸嘶吼着圍堵過來,他們身側的殘肢都已堆積成山,淹沒了車頂、泯沒了夕陽,也将吞沒他們最後的一息生命.之光。

“不,我們能贏。”被他護在身後的項影說。

她的身上也沾了血,挽起的烏發在無盡的拼殺中散落,風一吹便肆意地飄揚。

她滿身都是髒污,唯有一雙眼仍是那麽幹淨明亮。

她也力竭了,卻還是倔強地揚起了手臂,聲音铿锵有力:“同進共退!你不會死,我一定要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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