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斬殺新皇

斬殺新皇

敵軍群龍無首,瞬間便亂了陣腳。

敵将身邊拱衛的兵士擡着長矛去刺那立于馬上的女子,卻見她眼風一轉,長刀直劈過去,周圍一圈的士兵都渾身一寒,反應過來前,已經下意識地連退了幾步。

借着這個空檔,她足尖用力點過馬背,飛身上了城牆。

她身後,浩蕩的騎兵終于到了近前。為首的年輕男子微微笑了笑,接過旁邊遞來的武器。

利劍出鞘,直指前方。

“犯我邊境、屠我百姓者,死!”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着些清雅的意味,卻極有穿透力,聽得在場所有人都心中一震。

紅旗在他身後迎風烈烈飄動,騎兵蜂擁直上,轉瞬彙入了戰局。

城牆上的将軍睜大了眼,喃喃道:“是……程大人?”

他在朝時曾無數次見過首輔程岐的風采,認錯誰,也不會認錯這位名滿天下的才子能臣。

那和程大人一同率衆趕來的女子,只能是近兩年時間,名字都一直活躍在京都異聞裏的那位了。

他沖飛身而來的女子作了一揖,顫着聲問:“請問,您可是項南天項大将軍之女?”

項影虛扶了他一把,慨然應道:“正是。”

她回身望了望這群被敵軍打怕的将士,淡聲道:“昏君當道,王逼臣死。君王的援兵不會來,諸位卻也不是全然斷了生機。煩請各位想想家中親眷,若為救國求生,還需所有人一起努力。”

她的一番話說的不重,将軍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知不覺已經怆然淚下、涕泗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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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有項家人在,有首輔在,總還是有希望!”

緊閉了幾天的城門忽而大開,城外的敵人還沒能擠進去,城內仿若瘋了一般的兵士已經舉着刀劍不要命地沖了出來。

他們絕望地壓抑了太久,忽然又看到希望,哪怕只是螢火之光,也足矣點燃他們被迫隐匿的生的渴望。

戰場的攻勢瞬間逆轉。

先前意氣風發的敵軍已經亂了陣腳,他們被突然奮起的嚴國軍隊沖擊得連連潰散,北境帶着血氣的風呼啦啦一吹,敵軍便像雜草般頃刻倒了一片。

一場屠戮持續了幾個時辰,戰場上留下來的所有人都是一頭一臉的鮮血,神情卻再也沒了原來的絕望,心底的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有人持刀仰天長笑,也有人直接跪倒嚎啕大哭,衆生百态,均是壓抑太久、忽而絕地求生後的真情流露。

程岐也是一身的血,他手中鋒銳的長劍收割了過多的生命,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瘆人的紅線。

整個嚴國都覺得他是不折不扣的文人才子,口有誅人寶劍,手無縛雞之力。

然而此刻他踏着滿地的屍體徐徐走近城池,卻沒一人質疑他是否有這個武力,又或是該不該有這個武力。

首輔程岐,和護國大将軍項南天,兩人是嚴國百姓心中已經被神話了的人物,他們再如何厲害出衆,都應是合理的、可信的。

将軍心中的激蕩還未曾褪去。

他望着緩緩走來、身披日光的首輔,又想到朝堂之上那個只會指手畫腳,實則殘暴無用的君王,忽而眼眶湧上熱淚,膝蓋一彎便單膝跪了下去。

他的手按在胸口,聲似洪鐘:“骠騎将軍周樊尤,今日已戰死沙場!在下的命是大人救下的,從現在起,我便只效忠大人一人。”

他目光灼灼,透出狠厲與恨意:“大人,新皇若堅持想要您的命,我便先去取了他的狗命!”

這滿城活下來的百姓将士,都是被昏君抛棄後,又被程岐救下的。若真要在這二人之間抉擇,相信不只是他,滿城活下來的人,都會願意轉頭去拱衛他們的守護神。

君王本該是天,受萬衆敬仰,享四海歸心,但如果要面對的是一個失德又昏庸暴虐的君王,那他們還不如站起身來,齊心将這殘破的天給捅塌下來,再換一個清明幹淨的天空!

周樊尤将軍的話中帶着昭然的反意,在場有人驚詫他的大膽,卻無一人駁斥他的背棄。若要說反叛,那也是皇帝先反叛了他們!

城門口湧動着一股試探又躍動的氛圍,所有人都在望着程岐。

他腳步頓下來,目光微凝,長劍收鞘,向旁邊微微側了下身,避開了周将軍的跪禮。

“将軍要謝的人,并非是程某。”他淡聲說了一句,目光觸到從後走出的人,眉眼便微微柔和下來。

他走過去,在一衆人的目光下緊握住了愛人的手。

“項家軍主帥,自該是項家人。”他笑着說。

周樊尤驚得一下子瞪圓了眼。

一小隊身着鋼甲的士兵從外走進來,他們渾身的煞氣還未消散,只滿面嚴肅地直挺挺朝着項影走過去。

其中一人幹脆地行禮,道:“主帥大人,戰場還在清掃,請您先随我們出城。”

她竟真的是這隊不知哪裏來的威猛之師的主帥!

周樊尤有些慌了神,站起來就問:“緣何出城?城外或許還有敵國的散兵流竄,還是城內更加安全,多少有一道高牆可做屏障!”

那士兵看了他一眼,絲毫不給面子地開口:“我們怎知城內有無居心叵測之人?主帥安全為上,只有我們軍中可以确認上下一心,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周樊尤想反駁,張了張口,卻無從去辨。

他的确是不能保證什麽,他管得住自己,卻管不了這滿城的人心,誰知其中是否存在愚忠或是媚上之人呢?

他又去看程岐,目光隐隐流露哀求之意。那首輔大人總能坐鎮此處吧?

程岐彎了彎唇,像是笑了一下,道:“我是主帥大人的随行軍師,自要跟從大人左右,不可分離。”

不屑談情的首輔大人動起心來,原是這般溫柔模樣。

周樊尤心中莫名酸澀,忽而就想到了家中與他琴瑟和鳴的夫人。在京時也忙于公務不常回家,一張聖旨下達,又馬不停蹄地孤身前往這吉兇莫測的北境戍邊,二人已多日未見了。

項影看了看忽然失落起來的周将軍,開口說道:“将軍不必憂心,我們的軍營就駐紮在城外不遠,随時可以過來護衛邊城。敵軍若敢再犯,便要他們有去無回。”

扛着鮮紅旗幟的軍隊浩浩蕩蕩地來,整整齊齊地退,臨走連城池外的戰場都給整理得一幹二淨。

周樊尤将軍失神地望着那隊伍遠去,喃喃道:“真是一位奇女子……”

策劃已久的掠奪未果,烏國自是不肯甘心,聯合其他國家又接連進犯幾次。但無論多麽大的陣仗多麽強的配置,次次都是有來無回,俨然又像回到了項南天衛城時的模樣,穩固得讓人根本生不出動搖之心。

很快又有傳聞,說那一女子便是這隊奇兵的主帥,且那女子姓項,竟是曾讓周圍列國聞風喪膽的項将軍項南天的後人!

總是随行她身邊的那男子,則是一身文人的風流調侃,舉止優雅、談吐講究,據說是軍中的軍師。

他本該只是個出謀劃策、固守後方的角色,卻總是這一秒笑着定了計謀,下一刻就拔劍傷人,一刀一個敵兵,狠厲熟練,半分不會留情。

兩人的組合比當初項南天的殺傷力更大,傳聞越滾越大、越滾越誇張,不只周邊躁動試探的小國老實縮回了伸出的爪子,就連遠在後方皇宮禁地的皇帝,都聽說了這邊的動靜。

他瘋了一般砸了半個宮室裝飾用的瓷器玉瓶,叫嚷着讓這些人沖到前線去,将縮頭縮尾、裝神弄鬼的程岐與項氏女捉拿回京。

邊境才剛穩沒幾日,黎民的悲怆哭嚎剛剛平息,新皇便着急要卸磨殺驢。

滿殿的文武百官垂着頭無人應聲,被新皇逼得急了,才有人不甘不願地上前領命。随後那人出了殿門一路北上,卻再也沒有消息傳回宮廷。

新皇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居然遭遇了如此明目張膽的背叛。

他怒急攻心,又吆喝着要派兵,将那反賊與程岐、項影一同捉回斬首。這次很快就有三位朝臣共同出列,領下了這任務,随後便再也沒了後音。

這些整天要他“勤政愛民、宅心仁厚”的“忠臣”,反叛起來倒是一個比一個更幹脆。

新皇終于被徹底激怒,點齊重兵發往北境,讓他們前去絞殺盤踞北境的叛軍。

北境剛擺脫敵國騷擾不久,還未徹底穩定下來,便又被皇帝派來的重兵擾亂,流民四處逃竄求生,荒野遍地哀嚎。

“讨逆軍”卻也不願對自己的同胞下手。本該被他們守護的百姓,瑟瑟發抖地縮在他們亮出的刀刃旁,對他們的恐懼甚至超越了敵軍……沒有人會因這狀況開心,反倒每日每夜,都能感覺到違背良知的錐心之痛。

奈何皇帝的急诏一張接着一張,催命般威脅着傳遞命令:

臨陣脫逃者,死;

消極對戰者,死;

對叛黨手下留情故意示好者,立地斬殺,滿門流放。

“讨逆軍”們只能握緊了刀劍,與項家軍試探着交鋒了幾輪。

遲遲未見捷報,新皇便斷定他新任命的讨逆将軍,定是也恬不知恥投身了反賊陣營。

新皇一聲令下,便将讨逆将軍留在京都的妻兒老小全部斬殺,并将衆人屍身曝陳于荒野,意在震懾人心浮動的朝堂衆臣,也讓讨逆軍知道,誰才是真正手握狗繩的主人。

這一舉措,卻讓原本只是有些遲疑的讨逆軍徹底沒了與同胞對打的心思,為首的将軍嘶吼着落了滿面的淚,轉頭就提刀上馬,打算一路奔馳回京。

程岐在途中悠悠地等,攔下了這位痛不欲生的将領。

北境的雪終于裹挾着寒風落了下來,遍地銀白。

以項家軍為首、由各色草莽和士兵彙合編就的大軍在雪地裏肅穆地站着。只等主帥一個命令,他們便能毫不猶豫地直抵京都。

項影本不想讓剛安穩了幾天的百姓,這麽快便再陷入無助的惶恐。但衆人群情激奮,竟是一刻都不願再忍那又狠又毒的愚蠢新君了。

北境徹骨的寒涼,被大軍的戰馬一路疾馳着帶往京都。

京都與皇城滿是怕死的新皇布下的重兵,這支從北而來的隊伍卻奇異地未曾受到太多抵抗,輕輕松松就進了城入了宮,一路行至皇帝寝殿。

新皇早已遭遇衆叛親離,卻仍不悔悟,他握着一把寶劍,癫狂地要與程岐拼命。

那劍還未至程岐身前,便被項影揮手打落了。

“要殺你的人,是我。”

她一雙烏眸泛出星點寒光,“項家守了嚴國許多年,卻只因你的幾句讒言,嚴國的“護國大将軍”,就那樣被剝奪了榮耀,帶着污名入土。”

“到了如今你登基為帝,夜深時分可曾再想起過,曾經活躍在嚴國邊境的那位守護神?”

新皇哈哈大笑:“項南天?項南天确實是個有本事的。可惜,我要他助我除去程岐,他偏不答應,那他也只能去死了,是他自找的。”

他滿臉都是嘲弄的神色,只等着這女人再問,他便要将她時刻緬懷的先父從地底拖出來,當着她的面用口舌作鞭,奮力笞打。豈不痛快!

項影卻只是看了他一眼,素手向前一送,長刀直接将他捅穿了。

滿宮的人震驚地看着,誰也沒想到新皇會被如此幹脆地了結性命。

項影看也不看那灘瞪大了雙眼,噗通倒地的明黃色人形垃圾,只平靜地走回了程岐身邊,低喃了一句:“結束了。”

她蟄伏準備了許久,一朝起事,竟這麽容易就成了。新皇顯然是已經招惹了民怨,死得半點不冤。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皇帝真的殒命的震撼裏,唯有程崎神情自若,輕輕握住了項影的手。

他廣袖垂落,欲蓋彌彰地遮了一下兩人交握的手,神色坦然地問:“既然如此,三年之約将至,主帥大人打算何時與程某完婚?”

這話題未免轉得太快,聽見這句話的一圈人神色都僵了。

項影笑了笑:“先前就找了最好的繡娘,婚服……如今已經做出來了。”

皇帝死狀凄慘的屍身還橫在眼前,為首的兩個人卻已經自然地談婚論嫁起來。

滿宮室的士兵都有點發暈,看着那地上一灘的紅色不像是血,倒像是一雙龍鳳金紋的紅色喜燭燒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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