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天邊火紅的太陽緩緩下落,絕林谷中漸漸陷入昏暗,暖意退去,點點寒霜出現在長草上。
禦情沒有使用靈力夜視,陰沉的天空下,封離面上的表情不太清晰。
不過,就算沒看清,她也猜的出,他大概是面無表情的。
禦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封離不說話了,她擡起手搓了搓雙臂。
有些冷了。
她的筋脈堵塞了,靈力流通不順暢,靈力在體內運轉所産生能量也大大減少,不及封離抗凍。
“道君還有事嗎?”禦情忍不住開口問道,“沒事我就先走了?”
在這兒傻站着真的很冷!
“抱歉。”封離出聲道。
對于這人憋半天就憋出個抱歉這件事,禦情大方地擺擺手,語氣随意道:“沒事,反正都過去了。”
她其實根本不在意的,要不是将才還沒從幻境中緩過來,她其實壓根都不會和封離吵起來。
封離看着禦情無所謂的神情,垂下了雙眼。
她不在乎。
“道君還有事嗎?”禦情搓了搓雙手,擡眼望着封離,哈着氣道。
封離搖了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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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怎麽解釋她也不會聽的,更何況,他現下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那我就先走了。”禦情擡起手揮了揮,感謝道,“多謝道君的銀靈草,再見了!”
話音剛落,她轉身便向外跑。
太冷了!夜晚的絕林谷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要是剛才沒有那麽猛烈的使用靈力,神魂沒有被二次受損,她倒也勉強能抗一抗,可是她現下一動用靈力便疼,根本抗不住!
她要快些出陣,回她的狐貍洞去!
封離站在原地,看着禦情離去的背影,雙拳微握,眸色暗沉。
她不在意。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出于本心說出的那句話。
她不在乎他了......
心髒處突然傳出一陣抽痛,天道的威壓自丹田溢出,封離緩緩擡手,扣住心口,嘗到了唇齒間溢出的血腥味。
封離斂眸,長睫在眼下投落出一片陰影,比這陰沉的夜色更加黑暗。
他的腦中,反反複複回蕩着禦情說過的那句話。
封離,無情道和你是一體的,斷沒有刨除無情道來講個人的說法!
沒有,嗎?
沒有?
那他......便讓它有罷......
想到這裏,封離雙眼陡然亮起,像是漂泊迷茫的旅人找到了方向,迸射出無限希望之光。
他悶哼一聲,彎腰忍受着胸口處的猛烈刺痛,滲出鮮血的唇角卻微微勾起。
“杳杳......”
封離輕聲念着禦情的小字,仿佛在從這一聲聲的呼喊中汲取力量。
随着封離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他頭頂的烏雲越聚越多。
“轟——”
霎時間,絕林谷內天雷滾滾,電閃雷鳴,翻滾在烏雲間的劫雷隐隐露出身形。
無情道與天道同源,封離當着天道的面,明目張膽地動情了,違背了道心。
天道在用這種方式威懾着他那不聽話的信徒。
“轟隆——”
又是一聲沉悶的雷聲。
天道有些不耐煩了,他已逐漸對這信徒失去了耐心。
可是,任憑這聲響如何震耳,劫雷如何翻滾,雲層間忽閃的光亮下,封離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是越來越大。
他雖渾身劇烈顫抖,指骨用力到發白,卻還是緩慢直起身形,放下了扣住心口的手,身姿挺拔,眼神堅毅。
“轟隆隆——”
天道越發不滿,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後,瓢潑大雨随着讓絕林谷瞬時亮如白晝的閃電,嘩啦啦落下。
猛烈的大風刮着瓢潑大雨擊打在絕林谷深處的那道白色身影上,冰涼的雨水似是想起着清心絕情的作用,裹挾着谷內的寒霜,穿透重重防禦,直擊靈魂深處。
翻滾着劫雷的烏雲越發低沉,像是想要近距離觀賞白衣修士的反應。
只是,随着烏雲越壓越低,雷聲轟鳴中,白袍修士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擡手随意抹去嘴角的血漬,仰頭望向散發着強烈不滿,電閃雷鳴的陰沉天空,挑釁一笑。
*
禦情剛才動用靈力逃跑,使得神魂受損的更加嚴重,現下一動用靈力便覺腦中刺痛,只得徒步行至絕林谷出口處。
到達時,已至亥時,禦情渾身濕透,滴着水的墨發緊貼在背部,已經開始結冰了。
不知道這絕林谷怎麽回事,大半夜的電閃雷鳴,狂風呼嘯的,她只得淋着雨趕路。
禦情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忍着神魂刺痛,捏出一個法訣,感應陣法開啓的時間。
“快點開快點開快點開......”
藍色熒光離開指尖後,禦情便盯着那簇光亮念咒似的嘟囔。
她知道念這些沒什麽效果,但最起碼是個祈願,聊勝于無。
這絕林谷外的自然陣法變幻莫測,詭計多端,開啓和閉合的時間不定,只能在它旁邊時時刻刻守着,找尋機會進出,有時時運不濟,等幾個月陣法都不開也是有可能的。
她會這個感應陣法的法訣已是走了大運,現下只希望更走運一些。
她作為一個堂堂渡劫期修士,要是因為陣法開的晚了,凍死在谷裏,那可真是啼笑皆非了。
藍色的熒光在陣法處轉了一圈後便回到了禦情指尖,傳遞着法陣的信息。
禦情閉眼感應,下一瞬,她猛地睜開眼看向指尖的藍色熒光。
一個月?!
開什麽玩笑?
一個月?她要是等到明天不能出去就要凍死了!還一個月?
禦情盯着那抹藍色熒光,雙唇微張,眉頭緊皺。
須臾,她食指劃過空中,指尖藍色熒光消散,兩手放置胸前,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她記得來時好像路過了一個山洞,這夜還很長,暫且先去那兒避避吧。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不能調動靈力至眼中夜視,展開神識又會頭暈腦脹,禦情只得摸索前行。
在第五次踩空,第三次被絆倒後,禦情終于找到了那個印象中瞥過一眼的山洞。
洞口大約有四米寬,三米高,洞內黑洞洞的,莫名透着一股陰森。
禦情扒拉了一下頭頂的枯葉,從儲物袋中拿出火折子,作為一個簡陋的照明燈,向洞內走去。
紅光發出的微弱光芒把她的影子拉長,變形,最終投射到兩旁的石壁上,和着出入洞中的陣陣陰風,似鬼魅亂晃。
洞內回蕩着禦情的腳步聲,除此之外,別無它響。
安靜的詭異。
山洞不大,禦情很快便可走到洞尾。
行至四分之三處時,禦情發現,接近洞尾的地方有一塊巨石,像是屏風的形狀,石後圈出的角落,剛好可以作為一個遮風的地方。
禦情舉着火折子調轉方向,打算繞過巨石至洞尾,走至一半,昏黃的微弱光亮下,出現了一片沾着黑灰的白色衣角。
有人?
禦情盯着衣角皺眉。
她都走到這裏來了,這人還沒動靜,大概率是昏迷了,她現下雖使不出法術,但乾坤袋中的寶物勉強還是可以使用的,趁着這人昏迷多做幾道防禦便好。
大晚上的,她才不要出去受凍呢。
腦子裏轉過幾道後,禦情還是決定繞過去看看。
她放輕腳步,小步挪過巨石,在火折子的照明下,靠在石壁上的修士漸漸顯露出身形。
禦情看着這隐隐約約的顯露出的身體,莫名覺得,這人怎麽有些熟悉?
火折子的火光太小,禦情站着低頭看,只能看見個模糊的身形,看不清臉部。
于是她彎下腰,弓着身,把火折子向前遞,想要看得更仔細。
漆黑如墨的山洞深處,暖黃的光雖顯得有些暗淡,卻也足夠禦情看清躺在這兒的是何人了。
但這也太離譜吧!
禦情伸着手,保持着弓身的姿勢,睜大眼,疑惑地反複确認。
彎腰有些累了後,她還頓下身,湊到男修身旁,直接把火折子放置到男修面前盯着看。
這下颌線,這薄唇,這丹鳳眼,這鎖骨......
沒錯了,就是封離。
确認後,危機解除,禦情靠着石壁坐下閉眼休息。
不過,他們就一個時辰沒見吧?封離這是去幹了什麽,大乘期的修士昏迷成這樣?
念及往日情分和今日的銀靈草,禦情想了想,還是側過身,推了推封離的肩膀。
“道君?道君?”
“封離?醒醒?起床了?”
“不會吧,就一個時辰,昏迷成這樣?絕林谷中沒什麽危險的東西吧?”
禦情叫了半天,封離始終昏迷。
“嘶——好冷——”
一陣繞過巨石的微風吹過,禦情抱着胳膊發抖。
不管他了,生火取暖要緊。
禦情起身,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些木柴堆放在巨石和洞尾圍出的空間中,用火折子點燃。
洞內瞬間亮了起來。
橙色的火光上飄出絲絲縷縷的白煙,充盈着洞中的靈力。
禦情燃燒的是靈木,這種木頭點燃後會釋放靈力,要是她神魂完好,倒是可以試試用這些靈氣修煉。
可惜,現在不行。
禦情轉頭,看向封離。
只能便宜你了。
禦情瞥了封離一眼,便打算收回視線。
只是這不看不知道,現下光線明亮,她才發現,封離除了臉還算白,其餘裸露出的地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焦黑,身穿的白色道袍也變得破破爛爛,變成了一條一條的灰色布條挂在他的身上。
這是走路上被雷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