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幻境到封離離去時便結束了，禦情回歸本體，落入絕林谷後，思緒還有些恍惚。
她其實對于師情死後，封離的反應有些猜測。
三年前她死得太快，死前便只記得那一聲“抱歉”，但她事後想過，以封離那時對她的态度，他的反應，該是遠遠不止這樣平淡的。
想到這裏，禦情腦中再次浮現出封離紅着眼眶落淚的情形。
她的呼吸一滞，心口又有些疼了。
禦情深吸一口氣，捏了個清心訣，驅除了腦中雜念。
再是難以平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對于現在來說，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夢醒了，便也不能沉溺了。
禦情環顧四周，判斷了一下所處方位和時間，向着絕林谷深處行去。
該去尋銀靈草了。
*
絕林谷內鳥語花香，最大的威脅便是絕林谷深處，銀靈草的守護妖獸，白虹獸。
白虹獸修為常處于化神和合體之間，禦情雖是帶着傷，但她修為畢竟是渡劫大圓滿，并不難解決這守護妖獸。
所以，陣法通過後，她在谷內便可以橫着走了。
思及谷中的危險性，考慮到神魂的受損程度，禦情沒有動用靈力加快速度，只是單純用雙腿行走。
她是午時進入的絕林谷，通過陣法花費了一個時辰，行至絕林谷深處又花費了一個時辰，于酉時一刻到達了銀林草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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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靠近這片區域，禦情便感到了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這氣息帶有厚重的威壓，此人修為絕對不在她之下。
禦情身形立時緊繃，開始謹慎前行。
這片區域多是及腰高的長草，稀疏的幾顆大樹生長在這青青綠草中，一眼望去，視野開闊，天暖草柔。
長草被禦情撥開時，發出了輕微的“簌簌”聲，在這寂靜的黃昏中，有些顯眼。
禦情感受着威壓的方向，調整着路線，盡量放輕動作弧度，降低聲音，想要避開這位陌生的修士。
只是，她越往反方向行進，這修士距離她便越近。
像是......目标明确地朝她而來！
感應到陌生的氣息越來越近，禦情雙手捏訣，猛地提速，快速奔跑！
靈力快速的消耗使得她的神魂隐隐刺痛，體內淤堵的筋脈也有些漲痛。
禦情別無選擇，只是不顧一切地向前沖着。
她沒有回過頭，也不敢回頭。
要是這人對她抱有敵意，一旦她被追上，以她現在的情況，就如待宰的羔羊，毫無勝算！
可是，神魂受損帶來的隐患使得她的速度逐漸減慢，任她如何捏訣，她與身後那位陌生修士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
禦情額角上的冷汗滑落至眼旁，又被極速略過的暖風吹幹，她的後背也被汗水浸透，在紅色法衣上顯現出大片濕痕。
突然，禦情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下一瞬，氣流逆向吹拂，她前方的空氣開始波動，大片大片的長草開始跟随着狂風劇烈搖擺！
是空間傳送陣！
禦情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眼神複雜地看着晃動的空間，大口喘息着。
空間傳送陣只有大乘期的修士可用，她知道，她跑不掉了。
感受到空間傳送陣的一瞬，她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修士便是封離，只是這個想法還未形成便被她否決了。
都被她那樣明确地說過不複相見，怎麽可能再來找她。
只是，她不明白，現存的幾位大乘期修士，除了封離，都是飛升無望，在閉關療傷，怎麽就找上了她？
禦情眼神銳利，緊盯着破開的空間，不想錯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最先伸出的是一只骨結分明的玉白色右手，這手輕撥晃動的空間，掀起了傳送陣的一角。
接着踏出的，便是一雙黑底白靴。
順着靴口向上，入目的便是紋路複雜的腰帶勾勒出的緊窄腰部，和腰佩的雪白仙劍。
玉白右手再度擡起，這空間仿若飄揚的薄紗，随着這人的力度，向上飄揚。
紗帳掀開，白衣修士顯露出了全部面容。
禦情視線向上，對上了那雙淡漠的丹鳳眼。
火紅的太陽挂在天邊，黃昏暖黃的光照得封離周身綠草染上了金色，落那雙平靜的丹鳳眼中，恍若染上了一絲溫柔。
禦情恍惚間似是回到了花燈節那晚，燭光映照在他眼中，也是這樣地柔和。
“杳杳。”
一聲清冽的呼喊，喚回了禦情的思緒。
禦情使了個清心訣，後退一步，躬身行禮道：“道君。”
“不必喚我道君。”
封離向禦情走了幾步，最終在距她兩米處猶豫着停下。
禦情不理，徑自問出心中疑惑，“不知道君尋我有何要事。”
他在這絕林谷中找她，着實把她吓了一跳，她現在神魂還在隐隐作痛。
封離擡手，一顆銀色靈草自他乾坤袋中飛出，飄落至禦情身旁，“這銀靈草可治經脈淤堵。”
“道君就為這事？”禦情擡頭看向封離，眼神複雜。
“是。”封離道。
禦情聞言，擡手一拂，退回銀靈草，“道君的心意我心領了，這銀靈草，道君收還是回罷。”
這銀靈草她自己便可獲得，兩人都沒關系了，她不想欠他一份情。
封離抵擋着禦情的神識，操縱着銀靈草重新飛至禦情身邊。
“白虹獸異化至渡劫期了，你獨身一人前去，得不到銀靈草。”
禦情有些懷疑地看着封離。
按理說，她面前這人沒必要對她撒謊，但天底下真的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她進谷前才打探過消息，進谷後便異化了？
禦情眼神右移，看向面前的銀靈草。
接，還是不接？
接了，她便欠了他一份情；不接，要是白虹獸真的異化了，她就白來了。
“謝道君。”禦情沒有思索很長時間，便把銀靈草收入乾坤袋中，朝封離彎腰拱手道。
欠就欠吧，總比白來一趟好。
起身後，她接着道：“道君若有所需，可道與我，若禦情力所能及，可幫道君如願。”
“力所能及？”封離緩緩開口，确認道。
“力所能及。”禦情肯定道。
封離問地有些猶疑，“我有一問，不知你可否解答？”
“道君請說。”禦情看着封離道。
封離閉了閉眼，啞聲道：“你為何，不願與我相見？”
“道君，我們沒有關系了。”
話一出口，禦情腦中便浮現出了那雙蒙着霧氣的丹鳳眼，她愣了一瞬，忍着胸悶，接着道：“既然無關，為何見面？”
明知答案，封離還是忍受着心髒深處傳來的威壓，目光灼灼地盯着禦情，自虐般問道：“為何無關？”
在這熾熱目光下，禦情恍惚間又見到了花燈節那晚的封離，他也是這樣看着她，說出要和她長長久久的情話。
禦情閉眼緩和了幾息，輕聲道：“道君不是知道答案了嗎？”
“為何無關？”封離還是執着地重複着這一句話。
“道君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嗎？”禦情睜開眼，直視着封離，向前幾步，眼眶微紅道，“不是道君自己說過的“不愛”嗎？”
“既已不愛，現下又為何裝出一臉無辜地問我，為何無關？”她說話的語氣帶着些微不明顯的哭腔。
禦情見封離愣神，後退一步，手指微動，最終還是擡手捏了個清心訣。
她終究還是在幻境中沉浸太深，剛才竟然在想，為何兩年後，封離會變成這樣。
“我......何時說過不愛？”封離回過神問道。
“道君真是貴人多忘事。”禦情聞言，嘴角勾起，諷刺道，“道君大乘升渡劫之前，我問道君對我是否還有感情時，道君答得便是這兩字。”
封離眼中還有些迷茫，“我不記得了。”
“啪——啪——”禦情見封離否認，擡手鼓起了掌，唇角嘲諷弧度更大，“道君演技真好。”
“若是雷劫前後，感知會被屏蔽，我不知......我曾說過這話。”封離垂眸道，“抱歉。”
“你不知？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禦情咬牙道，“道君是怎樣說的，我可是這輩子都忘不掉呢！”
說完，她再度開口，還想接着譏诮出聲，餘光瞥見封離低落的神情，猶豫幾次，還是閉上了嘴，平複好心情，仔細思考起了他話中含義。
“屏蔽？”禦情問道。
封離點頭，“對，雷劫前後天道威壓降臨，我會被屏蔽感知。”
“無情道特有的嗎？”禦情追問道。
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無情道修的是斷情絕愛，與天道的同源，所以渡劫時和有情道受到的威壓影響不同。”封離解釋道，
“那些威壓或許對有情道沒有影響，但對于無情道來說，就是為了讓歷劫之人更加接近天道，提升渡劫概率。”
“這也是無情道為什麽是最接近天道存在的原因。”
禦情聞言，想起她飄在幻境中空向下看時，封離好像也是這樣的。
雷劫剛劈完時，他整個人好像都是呆滞的，只會說着“抱歉”，很久之後，他的眼中才出現情緒......
夠了！
禦情強行止住思緒。
回想到這裏就夠了。
“我暫時相信你的解釋。”禦情仰頭看着封離，冷靜道，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道君，希望道君可以回答。”
“所以，道君的意思是，我當時問‘你還愛我嗎’時，其實你本人是沒有情緒的？”禦情抱胸，嗤笑出聲，
“你是想說，你當時答的不作數？我當時的失望也是無意義的？”
“封離，無情道和你是一體的，斷沒有刨除無情道來講個人的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