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淩寒山的山腳下積雪較少，偶有幾顆雜草從岩縫中長出，兩人沿着前人踩出的小路，在冷寂的山道上行走。
山道上終年不變的徹骨寒風和着飄揚雪花吹起禦情的發梢，恍惚間似是回到了兩年前，她獨身搜尋冰禦雪蓮的路上。
禦情伸出一只手固定好發絲，順道攏了攏披風，握緊了提供溫度的紅珠。
“這邊。”正及兩人走至岔路，不等封離判斷，禦情便指了個方向。
封離見此，率先邁步，在禦情前方擋住寒風，走出一段路後，他問道：“杳杳之前來淩寒山時，很艱難吧？”
沒想到封離會主動提及，禦情一愣，緩聲道：“還好......”
“不好。”
封離望着兩人四周的茫茫白雪，低聲：“百情時，什麽都沒有。”
沒有修士強健的靈體，沒有靈力維持溫度，更沒有指明方向的物件......
他想起當年剛清醒時見到的溫和微笑，便覺心髒處的疼痛更加深刻。
“當年醒時，我沒想過——”
“我知道。”禦情淡淡道：“都過去了。”
她不是很想提及這個話題。
那時的一腔愛意，她現下回想起，只餘疲憊，身心俱疲的疲憊。
封離抿唇，沉默片刻，還是出聲道：“你死後，我才恢複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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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情談論的興致不高，過了一會兒後，才回道：“我明白。”
話音落下，雪地裏只餘空寂的風嚎和兩人的腳步聲。
一刻鐘後。
“抱歉。”
封離沉悶的聲音被風吹進禦情耳中。
“沒關系。”禦情呆呆望着說話間飄出的霧氣，答道。
“抱歉。”
又是一聲被寒風吹來的道歉。
禦情左手有些僵硬，便換為左手握住紅珠，右手攏住披風，“沒事。”
“對不起。”
這次換了個詞。
禦情眼神放柔，“沒關系的。”
“對不起。”
這次是面對面的致歉，封離轉過身來了。
見封離停下，禦情也止住了腳步，不禁含笑道：“你是複讀符嗎？”
“不是......只是，想和你道歉......”
他能感覺到禦情心中有結，他得解開，但是他不是很善于表達，那些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更何況，那本就是他的錯，便只能一遍遍道歉。
禦情抿唇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你的歉意，我感受到了，不用再複讀了。”她的尾音沒控制好，有些發顫。
封離見此，認真點了點頭，接着開口：“我和薄陽——”
話未說完，他便感到喉間驟然緊縮，頓時劇烈咳了起來。
粗粝的冷風灌入喉間，他咳的臉龐微紅。
禦情走到封離身旁，拍了拍他的背，“怎麽了？”
“沒事。”封離直起身，搖了搖頭。
禦情見他恢複，提起了将才未盡的話語，“你剛才說你和薄陽怎麽了？”
“......我和薄陽，早便斷絕關系了。”
“哦。”
對于這句廢話，禦情答的很敷衍，這麽明顯，她早便感覺到了。
封離看了看天色，重新走至禦情身前，溫聲道，“走吧，天黑前得找個山洞。”
“不急，按我們這速度的話，天黑前應該能到達半山腰，我記得那有一個山洞。”禦情跟在封離身後，回想道。
不知道她當年刻的字還在不在。
視野開始變得暗沉時，一個黑點出現在視野上方，是洞口。
半山腰的風雪變大了，禦情身披的白色披風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耳邊的聲音太大，禦情的神識不能外散，也就注意不到動物爪子踩在雪中的細微聲響，待眼角餘光瞥到一道白色身形向她飛撲而來時，她憑着直覺就地一滾，回過頭便看到封離拔劍和雪獸打了起來。
“刺它身側！”禦情朝着封離大吼道，“雪獸的弱點在身側！”
說完，她從地上爬起，理了理雜亂的衣衫。
她倒是不怎麽擔心，雪獸修為最高才至大乘，只是表皮堅硬，移動速度飛快，再加上淩寒山會壓制修為，靈力不易使用，以致難以突破。
不過她既然告訴了封離雪獸的弱點，他應該很快便能解決，無非就是多廢些心力。
果不其然，幾十招後，雪獸重重砸落地面，不再動彈。
“你可以把雪獸的內丹取出來，這內丹可勾連雷劫，你飛升時帶着有好處的。”禦情理好衣衫，攏着披風說道。
“好。”封離聞言，蹲下身，伸手取妖丹。
雪獸躺着的地方在山坡上方，距離禦情有些遠，雪越發大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積雪向着封離走去。
突然，周邊積雪快速塌陷，禦情腳下落空，跌入深不見底的間隙。
她趕忙伸手向上抓去，奈何岩壁濕滑，沒有着力點，剛一碰上便滑落的下落，徒留“砰”的一聲脆響。
這一系列事件發生在瞬息之間，她望着昏暗的天空，腦中一片空白，只餘求生本能叫喊出的“封離”二字。
“啪——”她的手腕被封離扣住了。
封離半個身子懸在斷隙之外，一手扣住禦情右手，一手緊握插入地底的仙劍。
“沒事吧？”封離問道，他的聲音不似往常的溫潤，有些沙啞，一滴汗珠滴落至禦情面頰之上。
禦情望着封離近在咫尺的面龐，有些呆愣。
她沒想到他真的能趕到，她都做好了掉落底部的準備了。
“沒事。”
禦情試着固定住身形，但他們的姿勢很危險，她不敢胡亂晃動，間隙間還有五米寬，岩壁堅硬又濕滑，她飄在半空中，無計可施。
“我拉你上來。”封離說完，試着以插入地底的仙劍為支點施力，帶起兩人的身體。
“嚓——”
仙劍松動外移了。
封離動作頓住，待仙劍恢複穩定後，才重新開始緩慢動作。
禦情看着移動到離間隙只有一米遠的仙劍，又看了看額上布滿汗水的封離，估算了一下時間，遲疑道：“你要不，先放手？”
見封離不答，她接着道：“這劍插入的深度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而且你剛打完雪獸，體力不太夠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一起掉下去了。”
“你放手，到時繞去下面找我，修士靈體強健，沒什麽大問題的。”
“你回個話啊，再不松手我們就一起掉下去了。”
“我不會松手的。”封離答的堅定。
他感受着仙劍的移動，叮囑道：“等會兒記得抓緊我。”
說完，他還不放心，等禦情拗不過他，拿出繩索綁住兩人的雙手，才開始接着動作。
雪白仙劍向着間隙緩慢挪動，封離凝神等待，在它距離間隙還剩拇指寬時，猛地抽出劍身，還未等兩人開始極速下落時，他使出将才積攢的全部靈力覆于劍上，直刺入岩壁中。
接着，他一手拉過禦情抱于懷中，一手緊握劍柄向上施力，借助固定與岩壁上的仙劍力量飛身向上，于半空中足尖輕點劍身，最終順利落于雪地之上。
不過呼吸之間，兩人重回地面之上。
“謝謝。”禦情動了動身體，提醒着封離落地後還沒把她放下來。
封離感受到禦情的動作，彎腰放下她，“杳杳，下次別說那些話了。”
“那些話沒有問題啊。”禦情見封離皺眉，接着道，“要是你沒法使出靈力，下落時劍插不進岩壁，到時便是我們兩個一起掉下去了。”
“你一個人掉下去便能行了？”封離反問，語氣中壓抑着怒氣。
“你這不是還能來找我嗎？”禦情解釋着，順道往封離身旁湊了湊，玩笑道，“還是你根本不打算來救我？”
“不是這個問題。”封離召回仙劍，回入劍鞘，語氣凝重，“杳杳，誰都不知道這下面到底有什麽......”
“你早點下來不就好了。”禦情不解，“正因為不知道，一個掉下去總比兩個都掉下去要好吧？”
“杳杳，你的神魂還未修複，動用不了靈力。”封離語氣中罕見地帶上了些怒氣，“要是劍真的插不進岩壁，我寧願和你一起掉落。”
“你為什麽這麽固執？”禦情對上封離的雙眼，嚴肅道，“淩寒的威壓不是鬧着玩的，大乘也能壓回元嬰，要是真的有什麽，活着一個不是更好？”
“我賭不起！”封離重複着，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緒，“杳杳，我賭不起......我賭不起那種結果。”
禦情聞言，移開直視封離的目光，無意識緊了緊披風，正想握緊紅珠時，才發現那顆珠子早便掉落間隙中了。
她頓了片刻後，從乾坤袋中拿出一跟探路的拐杖，“......我知道了。”
“這一片按理是沒有間隙的，應該是與雪獸有關。”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保險起見，還是探着路走吧。”
話音剛落，禦情便見封離擡頭看向自己，“怎麽了？”
“探着路也不安全。”封離擔憂道。
“那要怎麽辦？”禦情低頭，看着那根黑色的拐杖思索着對策。
下一瞬，她便見視野中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玉手，“牽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