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男裝

男裝

禦沙關這場密談自是無人得知,那吳大壯與唐曲卻還真找了個寬敞之地好生幹了一架。

而臨州那邊,不過半月,空降而來的雲侯總督及其夫人的名聲亦在各個地方官中傳了開來。

緊了好一陣子皮子的人,皆徹底放松了下來,如往常一般,該幹什麽,便開始幹什麽。

而雲舒,卻在此時,終于提出要去禦沙關上走一遭了。

對此,衆人并無什麽激烈的反應,他們只當雲舒是心血來潮,覺得既奉皇命,便也只能在戲耍之餘,抽空去走個過場。

“娘子這般模樣,倒真似個郎君了。不過還是太顯白嫩年輕了些。”

東院中,雲舒看着一身玄色男裝的趙婉,認真點評道。

“是嗎,我還有一物未用呢。”趙婉觑着銅鏡內的自己,粗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乍一看上去,便真就活脫脫一年齡尚小、男女未辨的小郎君。

她指揮着阿秀從梳妝臺上拿來一個小盒子,将其中壓得嚴嚴實實的蜜色膠狀物小心地蘸取了些,輕輕抹在了臉上。

不多時,那白嫩之氣便也祛除了。

雲舒目光在那神奇的小盒上轉了一圈,道:“這倒是件好物。娘子着實巧思。”

“那可不。”趙婉難得驕傲了一下,放粗了嗓子道:“現下我可是個完完全全的郎君了吧。”

雲舒一笑,“是。”

趙婉提出想要一同去禦沙關的邊軍營中看看時,雲舒沒有多想便同意了。他既答應了趙婉,許她自由行走,便施行得徹徹底底。

而趙婉亦興致勃勃地翻出了男裝,好生裝扮了一下,以雲舒從家中帶來的幕僚身份,出現在邊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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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實在太好奇,傳說中的雲家軍,到底是何種模樣了。

現代中華兒女,誰沒有個軍裝夢啊,想當年,趙婉在電視上看閱兵的時候,按眼淚還嘩啦啦地落個不停呢。

那挺拔的身姿,整齊的步伐,成為了一個十分美好的夢,始終藏在了她的心中。

而雲家軍,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便聽說,是大衍的王牌,是高茲的噩夢。既由此機會,她便想看看,這威名赫赫的軍隊,到底長什麽樣兒。

夫妻倆相攜着上了馬車,雲舒一貫兢兢業業地扮演着纨绔模樣,此時更是懶散得連馬也不願騎。

一行人在無數暗中窺探的眼睛中,優哉游哉地緩慢朝着禦沙關行去,那陣勢仿佛不像是去巡查,而是去踏春。

“聽聞,有人在你跟前亂說話,被你趕出府了?”雲舒閑适地靠在馬車廂壁,語帶戲谑地問道。

“嗯,”趙婉擡眼看了下雲舒,道:“那倆人想必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呢,假作不知我在近處的模樣,繪聲繪色地分享侯爺在外頭的精彩生活吶。”

她捏了捏循着邊民的風格、束得極為爽利的衣袖,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極了一只調皮的小狐貍。

“哦?都說了什麽。”雲舒問。

“她們說呀,雲侯這些時日,日日都跟着臨州的郎君們,流連于花叢之中,甚至還買下了幾名花樓女子,就養在外頭某個院子裏呢。

我自是不信的,便使喚了人,言說侯府可養不得這樣多嘴多舌、胡亂散發謠言的人,便将之趕了出去。”

趙婉伸出細白的手指,在雲舒的胸前點了點。

“夫君,你說,那兩人的話,是否屬實呀?”

雲舒往後仰了仰,卻因背靠車廂壁,無法躲避,只好任那根手指在自己胸膛上作亂。

他輕咳一聲,問:“敢問娘子,若屬實又如何,不屬實,又如何?”

問罷,他便目光灼灼地看着趙婉,饒有興致地捕捉着她面上的任何微小動靜。

“不如何,且不說我信不信,這等心術不正的仆婢,遇着了,都是要驅逐出去的。說起來,這都督府中,還不知這樣的人有多少呢。”趙婉面無表情地說道。

至于雲舒是何種人,她有眼睛,會看,會分辨,用不着其他人來說。更或者,其實雲舒就算真是個纨绔,真養了外室,她趙婉,便真會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嗎?

不,她不會。

說到底,她對雲舒,目前也只是欣賞之情,長得帥的男人嘛,多看看,心情總是很好的。至于其他的感情,抱歉,暫時沒有。

趙婉認為,雲舒亦是如此。

因此雙方保持好當下的關系便好,合作麽,本身就是互相從對方身上獲取利益。

雲舒找了個還算有趣的女子成婚,因此能來邊關。她找了個豁達好說話之人成婚,因此能獲得自由。這,才是這場婚姻的意義。

“嗯,初來乍到,自是有些被別有用心之人安插進來的。找個機會,一網打盡罷。”雲舒點點頭,并不為趙婉無所謂的态度而生出其他情緒。

他肅了肅神色,又道:“我雖同那些人去過煙花之地,卻是從未沾染過什麽,俱都是為了與那些人拉近關系,獲知我需要的東西,至于養外室,則更是無稽之談,娘子莫要信。”

不知為何,雲舒本要做什麽事便做了,從未想過要向何人解釋什麽,可此刻,他卻認認真真地向趙婉解釋了。

不僅僅是認真解釋,他簡直要把“我是好人,我一點不花心”都刻在臉上,烙在趙婉的心頭。

個中緣由,雲舒不願細思。

“嗯,我曉得的。”趙婉大方而仔細地打量了雲舒一眼,從中感受到了他的真誠。

為了表明她真的知道,她順着問道:“你這些時日,可都摸清了這臨州的情況?”

雲舒點頭道:“嗯,大致上是了解了。這秦盧以往便是我父親的左臂右膀之一,這一年多,倒是不曾鬧出什麽幺蛾子,大體上仍是按着從前的慣例去行事,不過是真是僞,卻是不一定,都是千年的老狐貍,精得很。”

“去歲臨州十六縣,泰半遭了旱災蝗災,更有些地方顆粒無收,朝廷赈災不力,多數只靠自救,如今還未恢複過來。再加上賦稅,哎,現下,整個臨州,實在窮之又窮,想必那些貪官污吏們,尚不敢在此關頭狠命剝削民脂民膏。”

朝廷雖然在赈災上不出什麽力,但在收稅上卻是積極得很。如今上頭那位不太管事,底下的人更是慣會欺上瞞下,賦稅年年增高,苦的只是如蝼蟻一般在生存線上努力掙紮的百姓罷了。

而秦盧目前便面臨的困境便在于,他實在沒有辦法收全今年的賦稅,哪怕是朝廷已經酌情免了少許,亦是杯水救火,作用微乎其微。

這不,對于雲舒的到來,他可謂是歡天喜地,喜不勝收。

為何?還不是因為來了個背鍋的!

沒有總督在上頭頂着,他這個臨州府官,可就沖在了最前頭,到時要卸職要處置,下場可就難說了。

如今有個襲了爵的雲舒新官上任,此纨绔郎君又深得聖上喜愛,這罪過可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因此臨州上下,在秦盧的帶領下,自是對雲家一行,十分熱情。

至于那些背地裏的腌臜事,雲舒幾乎也從那些個纨绔嘴裏套出來個七七八八,無傷大雅的,他且放過,壯着膽子幹了大事的,他這些時日,必将一一清算。

“如今你這纨绔之名,是徹底響徹臨州了,便未曾想過,此種名聲,會産生什麽後果麽。”趙婉疑惑地問道。

她确實從一開始便好奇,在她看來,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來便以“改過自新”的面貌開始整頓,于名聲上,顯然要好上許多。

雲舒微微擡起淩厲的下巴,傲然說道:“自然是有利有弊的,我若一來便端起了侯爺、總督的架子,恐怕這些人會死死瞞住那些暗中隐藏的勾當,焉能如此大喇喇地擺在我面前。至于名聲,等此間百姓過好日子了,名聲還怕差麽?”

趙婉正色起來:“你說得是,難得的是,你如今有為着百姓着想的心,便是極好的。”

雲舒挑眉:“怎麽,在娘子眼中,為夫從前便不問世事、不憐百姓了?”

趙婉笑道:“從前夫君是京城一霸,光顧着玩耍了,怎生也扯不上憐不憐百姓上來罷?”

“啧。”雲舒作受傷狀,捂着胸口,“原來在娘子眼中,我便是此種人。”

他轉而又道:“也無怪娘子這般念頭,為夫過去确實是纨绔不羁了些,但……還記得在汀州城外,林府官的莊子上,我與你說的身世傳聞麽。”

“自小那身世之傳言便屢禁不絕,聖上亦對我甚好,加上家中入得軍中上陣守邊的男兒已有三位兄長,家裏便想着,我這最小的,便在京中快快活活地過下去吧,無論闖了什麽禍,以雲家的功勞、聖上的寵愛,也都不是什麽事兒。”

雲舒掀開簾子,看向遠處荒茫的大地,聲音略微低沉了下來,他道:“雖世人皆以為我不過是纨绔草包,無能亦無才,但自小,該讀的書,該接觸的事務,我在家中父母兄姊的引導下,也做得并不少,不過都在暗中,不為人知罷了。”

“如何?是不是對為夫要改觀了些許?”

解釋罷,雲舒偏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趙婉,問道。

“啊,是是是,夫君說得沒錯。”

趙婉啓唇,眼中星光閃爍,一笑,便将車廂中略為沉重的氛圍祛除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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