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醋
吃醋
會議室靜悄悄的，盡頭的房間開着燈，走近了才聽見他的聲音——
“……今晚要播到十點，月底補時長，不然會被扣工資。”
簡梨敲門。
“請進。”
夏渝白全神貫注投入進游戲裏，沒在意來的人。
簡梨小心翼翼地避開攝像頭，趁着放下盒飯的機會偷瞄他兩眼，把疊整齊的外套放在桌上，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卻被喊住，“麻煩幫忙倒杯水。”
簡梨又折回去倒杯水給他。
夏渝白擡眼，“謝謝姐姐。”
“……”
簡梨剛要張嘴，突然想起他在直播，只能擺擺手，輕輕關上門，下樓了。
…
…
直播間裏熱鬧得很。
夏渝白素來不愛翻粉絲牌，有些彈幕看見了也裝沒看見，今天卻難得好興致，等游戲開的間隙，翻着彈幕挑幾個有意思的回複。
彈幕A：
「秋神這賽季結束有沒有轉會的想法？」
夏渝白哼：“沒有。”
彈幕B：
「啊啊啊啊，老公我愛你！！你的瀾太帥了！！請教我打野！」
夏渝白皺眉：“飯可以亂吃，人不能亂叫。打野這東西，看幾個教學視頻就會了。”
彈幕C：
「剛剛進來的小姐姐是誰？新的工作人員嗎？腿好長……」
彈幕D：
「不但腿長，腰也細啊！可惜沒拍到正臉。」
彈幕E：
「淦！DE現在招工作人員也看顏值麽？老公，你可千萬要忍住，不能談戀愛荒廢訓練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
夏渝白懶得搭理，正巧游戲開局，他排位玩了把娜可露露，看對面陣容比較好打，這局應該沒問題。
于是選完英雄，習慣性的亮了下戰績和職業标，隊裏立馬有人開麥舔。
他無奈的調低游戲音量，卻聽到隊伍有個熟悉的聲音。
夏渝白開麥，試探問：“姚臨？”
“哈喽啊，小秋秋，怎麽這個點還在打游戲？吃飯沒？”
夏渝白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說：“正準備吃，我在補直播時長，估計要到晚上十點。”
姚臨正要說話，對面貂蟬在草裏陰了他一下，他立馬交了閃現，忍不住罵了句髒。
夏渝白毫不留情地嘲諷：“怎麽回事？手生啊。”
“我的我的我的。”
姚臨換了出裝，從泉水補了狀态回去，拉小地圖看視野，發現夏渝白把中路兵線跟河道之靈全吞了，氣的大罵：“你給老子留點錢，我這經濟馬上跟對面輔助持平了！”
夏渝白抿嘴笑，幫下路抓完人，進入對面野區打藍，發了句：法師來拿藍。
西施立馬蹦跳着過來，平A收下他的關懷，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包聊表謝意。
此時，彈幕上瘋狂飄過一串“啊啊啊啊”和“磕死我了”。
夏渝白瞥了眼，沒理。
他和姚臨以前都為DE效力，拿下春決總冠軍之後，姚臨便轉到了FG俱樂部做中單替補，兩人也很少再一起打游戲。
今天沒想到能撞車。
于是這把結束，姚臨拉他雙排，夏渝白欣然同意。
等游戲開局的時候，他扒拉了幾口盒飯，胃裏依舊翻江倒海。
好歹挨完選英雄，他又去接了杯熱水，小口小口的抿着喝，然後認真聽姚臨唠叨這把的陣容不行。
臨了，他說：“問題不大。”
夏渝白換了個姿勢坐，“夏洛特發育起來很厲害。”
姚臨：“所以，這就是你選孫悟空的原因？”
“沒怎麽玩過，試一試。”
夏渝白揉揉胃，有些難挨的靠着椅背。
彈幕上有粉絲發現不對勁，紛紛關心他的身體。
夏渝白瞅見，不鹹不淡地說：“剛剛吃飯太着急，噎住了，沒事兒。”
胃裏的疼痛像一根根細針在輾轉反側的折磨他的神經，饒是夏渝白再能忍痛，也難免眼前冒星星。
接連幾次失誤撞牆送人頭之後，同隊的隊友已經開始嘲諷——
這就是職業的水平？
玩猴子的兄弟是哪個戰隊的？你實在太拉了。
姚臨“嘶”了一聲，不耐煩極了。但戰隊有規定，職業選手打游戲的時候不能跟路人起沖突，一經發現，作停賽處理。
夏渝白發了個抱歉的表情，坐直身體，認真操作。
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夏渝白：“請進。”
工作人員避開攝像頭，拿了他的杯子接熱水，直到有錫紙的動靜響起，藥片遞到眼前，他才從游戲中抽神。
夏渝白手上操作一頓，平白在推水晶前送了個人頭。
姚臨還在咋呼：“這不就贏了嗎，有野王哥哥在，怎麽可能會輸……秋，還來一把不？我想躺贏！！”
夏渝白沒回答。
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動不動，好像被引住了一樣。
簡梨不安地撩了下頭發，以為自己打擾到他直播了，于是抽出張紙，把藥片包好放在杯子旁邊。
全程不敢發出一點響動。
做完這些，正要離開。
夏渝白卻突然開口：“姐姐，屋裏好冷。”
冷？
簡梨環視一圈，沒找到遙控器，只好小心翼翼地避開會議室裏淩亂擺放的椅子，到空調前調整。
可惜屋裏空間大，人少，一時半會兒溫度升不上來。
她回頭，發現夏渝白還在盯着自己瞧，于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穿上外套。
夏渝白裝傻：“嗯？”
簡梨沒辦法，小聲說：“你穿上外套。”
“好。”
夏渝白進了游戲，放下手機穿衣服，問：“這是什麽藥？”
簡梨繼續小小聲：“胃藥。”
她在樓下跟卿然看直播的時候，發覺他狀态不對勁，一直摁着胃揉，猜到可能是胃疼，所以拿了藥上來。
夏渝白一鼓作氣吞下，看她的眼神天真無邪，“謝謝姐姐。”
簡梨擺擺手，生怕打擾他直播，做了個有事發消息的動作，趕緊溜了。
此時，直播間已經亂成一鍋粥。
彈幕A：
「md！聽聲音是個甜妹啊！絕逼是個純純的甜妹。」
彈幕B：
「關于我不願意錯過初秋直播那些不得不說的理由……」
彈幕C：
「秋，為了粉絲們的幸福，請把甜妹聯系方式挂出來。」
彈幕D：
「淦！不會是秋神女朋友吧？這幾聲“姐姐”給我喊的，都起反應了……」
彈幕E：
「誰懂秋少眼神裏的溫柔？」
連姚臨都忍不住吐槽：“你小子什麽情況？這姐姐讓你叫的……纏綿悱恻。”
夏渝白冷臉，抛出一句髒話：“別瞎幾把扯淡。我這是尊重工作人員。”
得。姚臨閉嘴，靜靜地看他裝逼。
…
…
簡梨下樓後，卿然已經收拾完東西準備下班，囑咐她走的時候記得檢查一樓的斷電情況。
簡梨答應。
卿然一出門，她又打開夏渝白的直播間，戴上耳機偷偷看，一會兒，忍不住拿起速寫本開始臨摹他的模樣。
好看……
怎麽會有人這麽好看……
簡梨畫完，欣賞了好一會兒，起身去斷電，準備下班。
外面天都黑了，冷的異常。
出了大廳，簡梨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起雪花，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簡梨特別喜歡雪天，只要看到就會覺得浪漫。
她站在路燈下伸手接，看它在掌心融化，拉了拉圍巾遮住下巴，眼睛都笑彎了。
下一秒，頭頂罩住片陰影。
簡梨驚訝：“夏渝白？”
夏渝白垂眸看她肩頭的雪，指尖動了動，提醒她掃掉。
簡梨照做，“直播結束了？”
“嗯。”
夏渝白和她并排走，傘不由自主的向她傾斜，他餘光滿是女生凍紅的小耳垂，還有時不時從圍巾下露出來的唇。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了在販賣機前初見她那次。
簡梨沒注意他的目光，一門心思都在雪上，片刻，有些擔心地說：“你的胃還好吧。”
“吃了藥，不疼了。”
“那就好。以後記得按時吃飯，不然小小年紀身體就垮了，那可怎麽辦。”
“……”
她好像很喜歡用一股苦口婆心地語氣跟他說話，明明很嚴肅，很真誠，卻總讓夏渝白想笑。
尤其看她個子才到自己胸口差不多的位置，單薄的一小只，還非要仗着年長幾歲裝成熟。
他就覺得……
更好玩了。
“知道了。”
夏渝白還是很認真的回了一句。
“你要回宿舍嗎？”簡梨問。
夏渝白挑眉：“這個方向……我還能去哪兒。”
也對。簡梨發覺自己問了個很沒有營養的問題，不好意思的用指節碰了下鼻尖。
氣氛一時沉靜下來。
雪越下越大，夏渝白一抖傘，積雪就滑落下來。
簡梨住的地方離他的宿舍也近，相距不到五分鐘，夏渝白先把她送到地方，轉身要走。衣角猝不及防被扯住。
他回頭，對上簡梨的目光。
她鮮少會露出這種孤立無援的神情，表情裏帶着惶恐不安，偏偏還要強迫自己笑：“你要不要，去我家坐一會兒。”
夏渝白懷疑聽錯了，緊接着，他看見小區門口有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正死死盯着這邊。
隔得太遠，夏渝白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但他想起上次在超市遇見簡梨，回來的路上，她好像在躲避什麽。
騷.擾狂……？
夏渝白蹙眉，将傘重新罩在她頭頂，自然而然把她護在身側。與那人擦肩而過時，夏渝白有意無意掃了他一眼，無聲的警告。
那人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同他們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繼續跟着，直到被小區的保安攔下要證件。
簡梨聽見聲音想回頭，卻被他摁住後頸動彈不得。
夏渝白的手指微涼，冰的她一激靈，連聲音都弱下來，“他……走了嗎？”
“沒。”
夏渝白抖掉傘上的雪，問：“你自己住？”
“嗯。”
簡梨攥緊拳頭，脖頸像僵住一樣，始終不敢動彈，生怕提醒夏渝白，兩人此刻的姿态過分親密。
但他還是松開了手。
簡梨心裏随之一空。
兩人在雪裏相顧無言，但在過路人看來，像是熱戀期的情侶遲遲不願意分開，冒着嚴寒大雪，也要再聊一會兒。
夏渝白側頭，看到小區門口已經沒了那男人的身影，正想告辭，接着聽見她用可憐兮兮的語氣，邀請：“你要不要上去坐會兒？我……有點害怕。”
夏渝白垂眸，沒說話。
簡梨是真的害怕。
何鳴這人邪門的很，以前為了騷擾她無所不用其極，誰知道這會兒躲在哪裏偷偷觀察她，保不齊夏渝白一走，他就會重新出現。
“……”
這話說完，簡梨也覺得太冒犯了，嗫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給你造成困擾了……”
夏渝白瞅着她，覺得奇怪。
她好像永遠一副被招惹就要哭的可憐樣兒，明明他脾氣好的很，并沒有欺負人。
而且，他以前最讨厭有人哼哼唧唧的講話，唯獨簡梨……
意外的可愛。
似乎為了驗證他的想法，簡梨适時地擡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凍紅的鼻尖，還有被牙齒咬住的下唇……
夏渝白心底那點不耐煩，瞬間蒸發的幹幹淨淨。
他舔舔幹澀的唇，擡首，目視前方——
“那就打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