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哎喲,大忙人

哎喲,大忙人

對于陳敬祥的請求,李詩韻沒有立即答應。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而是關乎幾百個工人命運的大事。弄得好了,她也算光榮完成任務,弄得不好了,可就成了讓千百戶家庭下崗的罪魁禍首啊。

這天,李詩韻叫上得空的江大勇,打算去廠裏面做一些細致的調查。

江大勇聽到這個消息後非但不好奇,反而還有種我早就猜到的樣子。

李詩韻就問他為什麽會這樣,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江大勇說:“我這些天去染料廠送貨,發現他們廠長在那裏做改革。這廠長啊,原來就是一空降到這個廠的人,雖是廠長,但并沒有實權。所以這兩個月,他趁着陳敬祥不在,就大做文章,弄得廠裏民不聊生。陳敬祥八成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找你這個外援了。”

還有這回事。

“不過說實在的,陳敬祥這人一直是親力親為,這次能放心把那些秘方交給你,也是因為你值得信任。大嬸,既然你有了這麽一個機會,就要好好抓住啊,說不定未來的女廠長,就已經坐在我身邊了。”江大勇說完,笑得合不攏嘴。誰能想到,自己還能認識這麽一個大人物,哈哈,這要是真成了,那他不是在廠裏就可以耀武揚威了?

李詩韻趕緊打斷他的想法,她咳嗽了一聲,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廠長?廠裏那麽多資深的員工,輪的上我嗎?就是我真當了,估計屁股還沒坐熱,就會被人給轟下來。”就好像現在這個正要改革的廠長一樣。

說真的,李詩韻很好奇陳敬祥的管理方法,他是如何讓全廠員工服他,而把一個正廠長給架空的?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情。一家獨大,只會讓國家引起重視,從而下大力度來整治這間廠。

兩人來到廠房外,正好看到廠長在那兒開早會訓話,他在前面說,後面的人就在那兒做其他事,顯然是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等早會過後,廠長氣得踢了旁邊的筒子一下。

李詩韻覺得這事是越來越嚴重了。

第二天,李詩韻把陳榆樹專門帶到了廠裏申請進廠實習。最開始接待他們的就是車間主管,因為知道這是陳敬祥的家屬,所以自然是很客氣。

“陳廠長的公子能來我們廠工作,我們當然是蓬荜生輝,怎麽可能讓公子屈才待在最基層的車間。好歹也是高材生,不如直接去辦公室做事好了?”主管開口說道。

李詩韻皺眉,說:“榆樹還是新手,我想從底層做起,也是他父親的意思。榆樹,你沒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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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榆樹看着她,點點頭。

“帶他去車間吧,就從小工開始,什麽髒活累活都不沒事,關鍵是要把這孩子給鍛煉出來。”李詩韻大手一揮,就把榆樹那美好的憧憬給打碎了。也不知道他在心裏有沒有恨這個多管閑事的嬸嬸,不過那都不重要。

等到陳榆樹可憐巴巴的被拉着去了車間,李詩韻就走到了廠長辦公室。

她先是敲門,然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廠長起初對這個人不熟悉,就問:“你有什麽事嗎?”

“廠長,你不認識我啊?”李詩韻故意問。

廠長一愣,眯着眼,在腦海裏仔細搜尋着這人的信息,奈何大腦一片空白,搜索失敗,就說:“不認識。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是你随意離開工作崗位的理由。”

敢情是把她當成女工了,這就更好辦了。

李詩韻說:“廠長,您連我都不認識,可見你平時一定很少來上班。”

她挑釁着,就想看這廠長會是什麽表情。

廠長明顯被氣到,他來不來上班,又與她何幹?還有一個車間女工,什麽時候輪的上她來說話了?

“作為廠長,我覺得您有義務熟悉廠裏的每一個員工,要經常下到車間,和員工打成一片。而不是高高在上,除了每天早上的訓話就只會待在辦公室裏成天看報紙。”李詩韻説。

“你……你到底要幹嘛?”鄭廠長這些日子早就煩透了,改革改革失敗,廠裏面每個人都不信服他,他都有些懷疑自己能力了,不過他一直縮在殼子裏,沒事就給自己一些自我安慰。可是這女人的出現,就像是把他從夢境裏面拉到了現實中,然後一次又一次無情的将他鞭打剝皮,讓他的無能變得無所遁形。

李詩韻擡起頭,冒着被鄭廠長打的風險,對他說:“我就是想來提點意見。”

“你是誰?”鄭廠長問。

“一名很普通的車間女工。”李詩韻铿锵有力的答道,仿佛她真是在這裏做事的一樣。

“你來給我提意見?就憑你?還有我為什麽要信你的?”鄭廠長說。一個堂堂的染料廠廠長,被一個這麽低等的女工教訓,這要是傳出去,還要不要面子了?

“廠長,面子都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你要想我們都聽你的話,首先你得拿出真本事來才行。”李詩韻說。

鄭廠長聽到她說這話,輕咳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他擡起頭,說:“我能坐到廠長這個位置,當然是有真本事,輪不到你來和我說教。”為了讓李詩韻相信,他專門拿鑰匙把他面前的一個抽屜打開,拿出幾本厚厚的染布方面的專業書籍來,然後拍了拍,自豪的說:“你說我沒本事,那你告訴我,誰沒事會去看這麽多的書?還不是因為這個廠?”

李詩韻皺眉,管理廠子,光看書不行的,這畢竟是個實操的項目,要跟每個環節都接上聯系。鄭廠長是不是半吊子她不清楚,但他要想成為一個一呼百應的人,那就必須深入到基層裏面去。

李詩韻說:“廠長,您能不能下到基層去幹一天的活,就當是體察民情了,這樣一來,你可能就會發現你現在所有迷茫的事。”

她請求着。

“去基層?你這不是開玩笑嗎?就我這樣,不是被人分分鐘認出來?”鄭廠長也有些心動,不過這個事實踐起來未免太困難了些。

李詩韻笑了笑,趕緊說:“我有辦法能讓你一下子就變成一個普通人,保證你走到人群中都認不出你來。”

“真的?”鄭廠長反問道。

二十分鐘後。

主管被廠長叫進辦公室。

他一進門,就看到李映紅還有一個老頭站在那裏,連廠長半個影子都沒有。

主管就問:“李大嬸,咱們廠長呢?你看到他沒?”

李詩韻就故意問:“哦,你們廠長有事走了,他托我在這裏陪這位大爺,等你過來了,就讓你把大爺帶去車間上班。”

主管一看,笑了,然後小聲對李詩韻說:“大嬸,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這大爺得多大年紀了,都老骨頭了,哪裏還能做得了事。別到時候在車間暈倒了,我們還得找人來服侍他。”

李詩韻認真的說:“怎麽了,大爺就不是人了?只要手藝好,大爺也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主管還是很不情願,李詩韻就發話說:“好了好了,實話跟你說了吧,這大爺啊,是鄭廠長的親戚,你就說帶不帶去吧?”

得,都這麽說了,這主管還能說什麽,當然是麻利的帶着“大爺”去了車間。

李詩韻看着他的背影,捂嘴笑了好久。

在這一天的時間裏,鄭廠長就“離奇”失蹤。而車間,就多了兩個“關系戶”,一個是陳廠長的兒子,陳榆樹,而另一個,則是鄭廠長的大爺,鄭大伯。兩人都是從基層幹起,別人的做什麽事,他們就做什麽事。

榆樹呢,經過前段時間李詩韻的魔鬼訓練,對于現在這樣的體力活已經完全能适應了,動手能力極強,而且在工作中,他能在固化的思維裏掙脫出來,對以前的做法進行批判,尤其是對于他爹的做法也是,絕不手軟。

鄭廠長呢,專業知識是要比榆樹強的,但是動手能力不行,畢竟紙上談兵了好多年,而且在辦公室養尊處優。他就會在榆樹的身邊從旁協助。

兩個人成功的把心理轉化為工人之後,那真是以工人之所想啊,分分鐘都在給工人謀福利。

特別是吃飯的時候,榆樹對他爹是各種批評,這讓鄭廠長笑得合不攏嘴。

兩人當即就建立了革命友誼。

從那以後,鄭廠長就經常僞裝下基層,去和民衆打成一片。

他就像是分別扮演着一個黑臉和一個紅臉,在這邊做着讓工友吐槽的“大壞人”,在那邊又成為人人稱道的“大好人。”他和榆樹在車間,為工友們想的每一件事,最後都能立即實現。

這在潛移默化中,讓工友們對這個廠長開始改觀。

後來,鄭廠長的事被人發現,起因是因為那天縣裏有領導過來視查,發現鄭廠長一直不在自己的辦公室。這工作擅自離崗,可是一件大事。後來鄭廠長兜不住,就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承認自己就是私訪了好多天的鄭廠長。

當然這件事到最後,鄭廠長還是免不了被批評,但是他在群衆中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

等到這事到了一個段落,鄭廠長就找到了陳榆樹,問他:“小夥子,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共事嗎?”畢竟鄭老伯聽着他吐槽陳敬祥的話沒事,他鄭廠長可就不行。就怕這小子會有什麽別的想法,從此和他分道揚镳。

陳榆樹說:“廠長,要是我不願意,我之前也就不會和你說那麽多推心置腹的話了。”要知道在背後說父親那麽多壞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啊?”鄭廠長有些驚呆了,這是什麽情況,難道他一早就知道這個鄭大伯就是他?

“你可能不知道吧?當初那個大嬸,其實就是我的嬸嬸。是她出了這個主意,讓我和你有機會一起共事,把她發現的問題都告訴你的。”陳榆樹笑着說。

“那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她的計謀?可是為什麽要這麽做?”鄭廠長實在想不通。

陳榆樹回憶起李詩韻的原話,他說:“因為怕你死要面子,不肯聽她的話。她說忠言逆耳,還是要你親自去感受會比較好。”

真是不可思議,這女人也實在太厲害了。

她就像是在暗處時刻把控的操縱者,他們都随着她的計劃一步步去實施。

“我嬸嬸說,你這幾個月做的改變,都是看得書上的。書上說的是沒錯,可如果一味的按照書裏,不結合實際,那麽遲早會出問題。所以她讓你去當地采購布匹,查看顏料,檢查每一道關卡,還有污水的排放。另外,她還發現,這些染料都含有一定的毒素,短時間內不會有感覺,但是如果時間長了,是很容易引起健康的,所以嬸嬸才會讓我提議,在食堂裏額外煮寫清肺或者潤喉的食物,這樣既能改善廠裏的夥食,也能起到保護員工的作用。”陳榆樹說道。

“了不起,了不起。”鄭廠長聽完直點頭。他是覺得現在怎麽贊美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啊。

“是啊,我嬸嬸很厲害的。”陳榆樹感嘆道。

“你也很厲害,我知道,你如果沒有下功夫,即使是你嬸嬸在背後教你,你也不可能達到現在這樣的高度。你很聰明,學得也很快,相信在不久的将來,你就可以接你父親的班了。”鄭廠長誇贊道。

陳榆樹笑着搖頭,他并不會驕傲自滿,相反,有了家裏面那兩位大人物,他只會更加虛心學習,希望真的能早日達到他們那樣的高度,即使是耗費他的後半餘生,他也在所不惜。

“什麽時候,讓我見見你嬸嬸?我想當面感謝下她。”鄭廠長說。他不得不感嘆這個女人,他有點想再見到她,問問她對這個廠的看法了。

陳榆樹搖頭,說:“現在恐怕不行,我嬸嬸沒空。”

鄭廠長很疑惑,問:“為什麽?”

陳榆樹說:“我嫂子最近快要生産了,她忙着接生呢。”

哎喲,還真是個大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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