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家庭
三、家庭
自從KTV一別,張□□燒香祈禱,但求與那位吓人的羅先生再無緣相見。
只不過,求而不得、天不遂人願是時有發生的,不久他們又見面了。
高考的時候,羅思妮跟着執意追求的兄長跑到北京去讀書,連十一長假都黏在那邊不回來。好不容易這個寒假回來了,也容不得天下消停,死活非邀請姐兒幾個到家裏做客。
一聽說要進入羅先生的領地,張□□就仿佛一只小狗闖進了被尿過的圈子,随時都有可能出現一只藏獒,對着你龇牙咧嘴。她實在不想去。可是遠赴廣州讀書的劉雲舒都已經答應,她再怎樣的理由都顯得蒼白。
直到坐在羅家的客廳裏,她都沒能解除自己的警報。
劉雲舒奇怪,“你幹嘛那麽手足無措的?來得也心不甘情不願的。想什麽呢?”
她想了想說:“這個羅先生總讓人有種危機感。”
劉雲舒笑道:“你對誰沒有危機感?”
“……”
羅思妮拿了水果,拿了飲料,硬是把三個人按在客廳裏聊天。
“進你屋多好啊?也自在些。”張□□小聲的問。
劉雲舒挑挑眉,“她在等人。”
“等誰?”張□□不解。
張明蔚以手扶額,吐出兩個字:“白癡!”
“白癡?”張□□眼光疑慮的問:“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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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張□□不知道自己白癡在哪了,直到下午羅先生出現她才恍然大悟,感情他們在外面坐了一半天是為了迎接這尊真神啊。
羅陽進門,跟他們打了招呼,語氣淡淡的。眼光只在張家姐妹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就回了樓上。
望着那個拐了彎的身影,羅思妮語氣堅定的再次發誓:“我一定要追到他。”然後一溜煙的跟上了樓。
劉雲舒淡笑:“勇氣可嘉。”
張明蔚哼笑:“死得很慘。”
張□□不笑:“莫名其妙。”
十五分鐘之後,羅陽下樓來,徑直停在沙發旁邊,看着張□□說了一句話:“留下吃飯吧。”
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張□□大腦當機,傻了吧唧的點點頭。這是什麽情況?!
就為這留客人的一句話,家裏的阿姨就開始忙活,連平日最忙的老羅先生都回家一起用膳,場面無不熱鬧。
席間足見這個家庭的怪異。
女主人溫柔的很職業,男主人沉穩中帶着霸氣。女主人對繼子很是畏懼,男主人對繼女算是疼愛。女主人對親女兒絲毫沒有寵溺之意,男主人對親兒子寵愛有加毫不避諱。羅思妮對繼兄殷勤得毫不避諱父母,羅陽對繼妹謙和有禮、聽之任之。
這屋檐下的四口,猶如兩家搭夥。三位座上賓有點吃不下去,到最後如坐針氈。
吃過飯,羅思妮還不肯讓他們回去,拉到自己屋裏說話。講訴的是這半年在北京對羅陽發起的攻勢,表情豐富,言之鑿鑿,聽得張□□一陣咋舌,一陣陣的贊嘆出聲,要不就是頓首惋惜。終于,另三位受不了她的幫白加和聲,把她支使出來拿飲料。
到廚房門口她跟阿姨要了一桶冰紅茶,就在一邊等着。突然感覺腦後勺有仿佛被什麽東西灼着,一回頭才發現羅先生正站在門旁邊抽煙。
看她終于發現自己的存在,羅陽掐滅煙,突兀的問了一句:“你小時候有沒有想要捉弄張明蔚過?”
她誠實的搖頭,“沒有。”
羅陽輕笑,仿佛自言自語的說:“你還真是……”
他笑了,是真正的那種。張□□有點驚訝,他笑起來起來,其實聽和藹的,而且……挺好看的。她突然感覺臉上一熱,趕緊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往回走。走過羅陽身邊,聽見羅思妮房裏傳來她朗朗的笑聲,張□□停下來。對于這對兄妹,她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應該跟羅陽說點什麽,才能安心。
羅陽看着她停下,便擺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張□□深吸一口氣,說“羅先生,嗯,你,能不能不要對羅思妮那麽大的敵意?”
她聲音很小,柔柔軟軟的,羅陽要仔細的聽才能聽清楚。對話的內容他不想搭理,卻也沒有離開,注視着她極富曲線的後脖頸,想再聽聽她的聲音。
張□□也沒有需要他回答的意思,徑自的又說了一句:“那麽喜歡自己的人,怎麽忍心去傷害呢?”低着頭沒敢看他,知道自己沒資格說這些。可是半天沒等到任何聲音,只好擡頭梗着脖子說:“張明蔚就很喜歡我,所以我也喜歡她,也能對她好。”
羅陽沒說話,鏡片後的眼神閃爍不明。
有幾秒的功夫,張□□被他看得心慌,戰戰兢兢的說:“那個,沒事的話,那我進去了。”
看她落荒而逃,開門進去的時候又撞了左肩膀,疼得龇牙咧嘴,還被同伴取笑。臉紅紅的,眼神也是怯怯的,活像只被獵人吓了一跳撞到樹上的兔子,羅陽終于笑了出來。
從羅家出來,姐兒仨找了一家串店這才正兒八經的進食。劉雲舒突然問:“羅思妮是後改的姓羅嗎?”
“不是啊,你不記得了,她說她原本就姓羅的。”張□□皺着眉頭回答。
張明蔚也停下來,轉頭跟劉雲舒說:“我怎麽覺得她跟她那個繼父長得有點……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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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為了印證那頓飯帶來的種種疑惑,再開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發生了那件足以影響羅思妮一生的事情。
第二學期羅思妮高高興興的跟着羅陽回了北京,結果一個月後,羅陽跟老師商量用郵件指導畢業論文,回了S市。
羅家經營餐飲娛樂,說起來是不小的一攤,羅陽歸來,必然是要接手一攤的。他翻看手邊的文件,問坐在大沙發裏的富态中年人,“你打算把酒店給我?”
“這些都是你的,我所有的。先拿這個練練手吧。”
“都是我的?”羅陽笑出聲,“你不給你女兒留點?她那個媽可不能善罷甘休。”
老羅看着自己越發懾人的兒子,好一會兒才說:“陽陽,你何必做這麽絕?”
“我肯就此收手,她該慶幸。”他掐滅手中的煙。至于為什麽最後收手了,他其實也說不太清。只是想起那個女孩曲線優美的脖子,和低低的話語,說:那麽喜歡自己的人,怎麽忍心去傷害。真的就這麽簡單嗎?他自嘲,自己終究還是道德标準太高了。
“他們娘倆其實挺不容易。”
羅陽擺手,打斷了父親的話,說:“誰都不容易,我媽也是一樣。”收好資料,在該簽的地方簽上字,“我在大學城那邊看了一套房子,首付我媽已經交了,貸款我找朋友幫忙辦下來,我自己會還。”
老羅有點驚訝,說:“我還以為,你畢業會跟你媽住。”
“畢竟她也成了家,我足夠獨立,不需要你們操心。”羅陽最後碼好文件,放在桌上,一言不發的走出辦公室。
這個世界,有幾個人能像她那樣簡單?一加一不見得就等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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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夜半,張□□被張明蔚的電話吵醒,那頭斷斷續續的說着:“他們真是哥倆……兄妹……是親兄妹……有血緣的,羅思妮是私生女。”
“怎,怎麽回事?”她一下子全醒了。
“羅思妮追羅陽追得太大肆,羅陽就從北京回來了。羅思妮她媽到北京去了,說出了羅思妮是老羅的私生女,之前因為羅陽他姥家的勢力,害怕了,才帶着羅思妮去了J省。後來……是我媽幫忙找回來的……”
“你怎麽知道的?”
“你說呢?”張明蔚的語氣不是很好,“我看羅陽回來了,老羅好像也不怎麽高興,就問了程姐,她自己說的。”
“那,羅思妮那邊……”
“我打電話過去了,她不接。”
放下電話,張□□給劉雲舒也折騰醒了。劉雲舒比她鎮定得多,聽完她的講述沒說什麽,卻在三天後親自抵達北京。
對此張明蔚都感嘆,“沒看出來她平時冷冰冰的,關鍵時刻居然這麽夠意思。”于是姐倆決定不能落于人後,在劉雲舒抵京的第二天也飛到了北京。
看見羅思妮是在她們寝室樓下,張□□很不争氣的哭了出來。她那麽瘦,原來長長的馬尾也剪成了小子頭,看見他們來還能扯出沒心沒肺的笑,說:“不錯,值了,關鍵時候姐妹還真是靠得住。”
劉雲舒捶張□□一記,“把你那貓仔兒給我憋回去,別招她啊。”
晚上他們四個住在外面的小旅店裏,玩了半宿才分別回去睡覺,劉雲舒和張□□住在一個屋裏。
很久張□□還能聽見劉雲舒翻身的聲音,“你睡不着?”
“剛換了地方,是有點睡不着。”
“嗯,我也睡不着。”她側過身和好友面對面,“思妮真的挺可憐的。不過也好,羅陽本來就有點不喜歡她。”
“真難為你,這都看出來了。”劉雲舒嘆氣,是啊,不喜歡這點,她也看出來了。就算掩飾的再好,那種客氣絕不是發自內心,多看幾眼總是有跡可循的。
張□□沒接話,她不是看出來的,是羅陽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要不然,她會覺得羅陽對羅思妮是不錯的,甚至算是溫柔。
劉雲舒嘆了第二口氣,說:“他們是兄妹,這對羅思妮來說比羅陽不喜歡她還痛苦。這就是親、後的差別,如果沒有血緣,最多是做陌生人,她還有資格暗戀着。可是現在,她連自己默默喜歡的資格都沒有了。”
張□□似懂非懂,只是知道暗戀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他們在北京就呆了三天,劉雲舒臨走的時候直言不諱的說:“夠意思的姐們兒們,麻煩大家給我湊湊回程的機票錢,我來的時候已經把倆月的生活費都花了。”
張明蔚罵罵咧咧的開始翻兜,張□□也翻,留下了姐倆回程的機票錢,就弄出來五百多。劉雲舒指着他倆直說,還大款的千金呢,連張卡都沒有!最後還是羅思妮苦笑着把錢湊齊。
最後一天,她們在機場分開,四個人,往三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