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七、那,是習慣
二十七、那,是習慣
臘月廿九那天,羅思妮身體緩過來就跑南方找老媽去了,把羅陽一個人扔在了家。羅陽的媽照例春節的時候最為忙碌,首先要下基層,陪別人過年。回來之後要答兌送禮的,還要準備怎麽送禮去。從來沒那個功夫多管管兒子。
三十晚上,羅陽如往年一樣,一個人在家看春晚、吃速凍餃子、聽別人家的鞭炮噼啪作響。這種在喧嚣中圖安靜的狀态,他說不出什麽感覺,只是習慣。
習慣是個很無奈的詞,無奈到成為自然而然,我們稱其為,習慣成自然。
而他的這種習慣,被張明慧的出現打破了一個角,他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思念她,回憶她帶來的溫暖。
手機在手裏轉了兩圈,最終發了短信過去,是一條搞笑的拜年段子。但是沒收到回音,想必不是在忙,就是被張棟看的死死的。
十點多鐘,張明慧才來了電話。吭叽了半天,才說:“我……你幹什麽呢?”
“看春晚,吃餃子,聽響。”
羅陽的聲音傳過來,跨過兩個省飄來,格外空洞。張明慧躲在院牆後邊,嘴裏吐出的都是白白霧氣。她問:“就你一個人,是不是特別沒意思?”
聽筒裏挂來風聲,和她柔柔的話語,羅陽彎彎嘴角,說:“外面冷,快進去吧。”
她點頭,說:“嗯,新年快樂。”
他也點頭,說:“新年快樂。”
“嗯……你要是一個人沒意思,就找明蔚玩去吧,她家也就倆人……還有,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她難得的溫柔,難得的主動來電話,羅陽心裏還真是暖了暖,聲音也溫柔,“我習慣了,你好好玩,早點回來。”
那種無所謂的語氣聽來更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有血有淚的控訴,張明慧聽得鼻子酸酸的。“幹嘛把自己說的那麽可憐啊。”張明慧故意語氣溫柔一點。
他不在意的笑笑,說:“過年和平時一樣,幹嘛非得過的跟別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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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眉,強辯說:“過年,不就是過個形式嗎?大魚大肉新衣服,每天都有,再不過個形式,那還過什麽啊?”
“嗯,你說的對,一會兒下樓買兩挂鞭放放。”
他這麽一讓,張明慧更不知道說什麽了。倆人拿着電話靜了一會兒,直到羅陽說:“撂了吧,怪冷的,凍手。”
張明慧被老爸帶回J市姥姥家過年去了。實屬正常,羅陽出了想念,本來也不覺得怎樣。結果被個電話攪合的實在難受,繞上兩圈,決定叫上KTV不回家過年的員工。其實就是幾個小姐姐,然後如張明慧所說的,直接殺到張明蔚家裏。
張明蔚的媽媽早些年是這些小姐姐們的領班,直到現在還在這行裏保有深厚的影響力,同時也一直是他爸的得力助手。這次酒吧出事,也都是因她而起。老爸現在在外地,說事情要壓一壓,不要搞太大。所以,他還真的要去看看的。該管的管,該壓的壓。
一進屋,他就看見不怎麽有精神的張明蔚。每年春節,張棟都是會老家的,這丫頭每年都是和她媽一起過。從小就沒有正常的三口之家一起過過年。
這樣的生活,她又有什麽罪過。羅陽搖搖頭,他什麽時候有了張明慧思想。
把帶來的東西讓人安排好,羅陽禮貌的說:“程姐,我媽下基層了,今年來跟您湊湊熱鬧。”
“來來,正好手癢癢,摸兩圈。”小程興高采烈的放桌子,鋪苫布,拿麻将盒子。
兩個姐妹陪着打牌,剩幾個姐妹伺候局兒。羅陽坐小程上家,張明蔚窩沙發上看春晚,一會兒看央視的,一會兒看湖南的,撥臺不亦樂乎中。
羅陽打出一張東風,被下家給借了。他說:“程姐,找男人得看清楚,像這樣的禍事搭最好不要招惹。”
“是是,這不小不懂事嘛。”她舔着四十多歲的老臉說得自然,打個一餅。
羅陽笑了笑,說:“這人也別再聯系了,要是他往S市回,也別自己去見,跟我說一聲,有個防備。”
“對對,這人我躲還來不及呢,一家子神經病。”她這個小老板好起來是真好,狠起來也是真狠。叱咤風雲的程姐也變得乖乖聽話。
幾圈下來,羅陽一家輸,三家贏。最大的贏家是小程,笑得魚尾紋都開花了。羅陽擺手說:“換人吧,我也差不多了,再輸就得脫褲子了。”
兩個姐妹聽了咯咯了,說,那還真沒見過呢。
羅陽扔過去幾張麻将牌,也不理他們了。
下了桌,羅陽倒進沙發裏看春晚。歌,沒聽出調調;舞,沒看出步數;相聲小品,也沒能笑到包袱上。
同樣被情所困的張明蔚扔給他一罐啤酒,問:“跟我姐打電話了?”
“嗯,她給我打的。”難得她主動,本來是高興地事情,他說起來還是沉重。
也是個可憐的娃,張明蔚看他的眼神都透出悲憫。說:“此行目的也達到了,紅包也發完了,您老打算什麽時候走?”。
羅陽看看表,“明早吧。”
“那你自己找地方睡,我可不招呼了。”美女說完就轉身回屋了。
這一夜羅陽窩在沙發上根本就睡不着,後半夜又跟着搓了兩圈麻将,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就開着車出了高速收費站。
J市比S市還要稍微冷一些,乍看之下沒有S市那麽多的高樓大廈,倒也是繁華都市。
還真是沒來過,羅陽開了GPRS,想了想還是給郝馨打了電話,接電話的聲音卻讓他差異之後不知道該哭該笑:“新哲?這大初一的,你怎麽……”
“找郝馨是吧?等着啊。”李新哲捂着話筒往邊上喊了好幾嗓子。
郝馨一路小跑過來接電話,還有點氣喘噓噓的,不滿意的問:“老板?不是過年還不得消停嗎?”
羅陽微笑,語氣中少了作為老板的淩烈威嚴,“一點兒私事。”
“哦?不是又拿我當情報局吧?……李新哲,你別動我衣服,小的更不行!……老板你說啥事?”
羅陽這心裏真是忽高忽低,被這份暧昧刺激的不輕。趕緊說正事:“上次請你幫忙查的張棟老丈人家地址,能再給我詳細一點嗎?”
郝馨端着正經的強調說:“好的,您的私人FBI一會兒就為您送上具體到門牌號的地址,請您年後再幫忙加一點節日禮品。”
“幫你換臺新筆記本吧,跟新公司的辦公用品一起核算。”他放出賄賂。
“那謝謝惠顧。”郝馨愉快的接受。
羅陽把車開上往郊區的公路上,算計着到達村子前,郝馨的情報就能到達。
果然不負所望,在他進村之前,帶着門牌號和簡易地形圖的郵件就過來了。然而一切就緒後,羅陽握着手機開始猶豫不決。真的要見面嗎?見了面說什麽?
要告訴她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誰,一切都是林清瞎說的。
她又豈會相信?從打開始張明慧就對他有抗拒,能走到今天已實屬不易。他不是不知道張明慧想要的是什麽生活。
平靜,無非就這麽簡單。她在外不用張棟的名號,經濟上自給自足,無非想要平平凡凡踏踏實實的日子。也許她自己都沒發現,結構怪異的家庭和與衆不同的童年帶給她是怎樣的教訓和傷害。
是因為這樣,張棟才會盡可能的保護她,張明蔚才會事事替她出頭吧?而自己,也想就這樣一生一世的保護她,給她一個世外桃園,讓她就當不懂世事的小女孩。
可是他能嗎?等張明慧清楚的認識到倆人之間的阻礙,想明白兩家必然不容水火的情勢,她還能站在他身邊聽憑他來遮風擋雨嗎?羅思妮的事情,騙得了她也騙不了自己。
頭一次,做事前他開始沒有了把握。這樣的優柔寡斷與他性格太不相符,羅陽嘲笑自己,這就是患得患失嗎?果然戀愛的人都智商為零。
寶馬方向盤一轉,開往來時的公路。
對待張明慧,他這次沒有遵從習慣,激進而步步緊逼。可他忘了,張明慧也有習慣,那就是退縮和躲藏。
習慣是個可怕的名詞,因為它潛移默化,如影随形。
車裏放着張信哲的老歌,《信仰》,旋律輾轉的吟唱:“如果當時吻你當時抱你;也許結局難講
我那麽多遺憾那麽多期盼;你知道嗎”
初六,需要上班的張明慧跟張棟回來S市。坐在電腦前,她點開羅陽郵件過來的電子賀卡,蹦來蹦去的卡通人和滿屏幕飄着的雪花,還有喜感的音樂,都讓她會心一笑。掏出手機打算給他打個電話,可是瞬間又頓住了。她不知道要怎麽說,春節期間,她答應老爸的那件事。
剛都開始上班,正是酒店最忙的兩天。羅陽一時間忘了張明慧哪天回來,所以在辦公室看見她的時候愣了一下。
張明慧扔了一個大塑料袋到辦公桌上,随意的說:“我順回來的土特産。”
羅陽翻了翻,嘩啦啦響,“木耳?”
“啊。還有黃蘑,松蘑,榛子,黃花菜……”
“你這是給我酒店進貨呢?”羅陽哈哈笑了。
張明慧嘟嘟嘴,“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為什麽不要,便宜味兒可不容易。”把她老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我都過糊塗了,也不記得你今天回來。”
張明慧點頭,體諒的說:“我知道你忙,不用老惦記我。”她爸也忙,所以連她的生日都想不起來,每次都是手下人早早買了禮物,然後按時送回來。
“不高興了吧?”羅陽洞悉力不是吹出來了,而且張明慧的臉就是一張晴雨表,從不遮掩,也掩飾不住。“等我自己的gg公司搞起來,酒店這邊我就會交給我爸,或者給羅思妮。”
張明慧猛的擡起頭,把酒店給羅思妮嗎?她猶豫了一下說:“羅陽,我要去南京了。”
“一定要走?”
她點頭,“我爸把票都訂好了。”
他嘆口氣說:“那就去吧,散散心也好。”
她臉色微微發白,“你……你自己好好的。”
“好,空下來,我會去看你。”
“別,挺老遠的。”張明慧低頭,聲音有點澀,“其實,稍微分開一下也好,就怕……”
羅陽眉頭一皺,收緊攬在她腰上的手,說:“你別這麽講。就是去工作,多則半年,你爸怎麽也讓你回來了。”
“羅陽,有時候,我真的不相信……”她突然頓住,低頭不再看他的眼睛。
羅陽了然,他說:“我承認,我一直都不是什麽好人。”托起她的頭,看着她的眼睛,他正經的說:“但是,你得相信,我對你從來沒有壞心。”
張明慧突然鼻子有點酸,她不是不相信的,只是,她還是會害怕。
羅陽擦着她流出來的眼淚,輕聲說:“要是到時候他還不讓你回來,我就去找你,把你搶回來。”
“恩,到時候你輕點,別老吓唬我。”
張明慧靠在他的懷裏,聽着他的心跳,卻覺得看不透。為什麽他總是這麽鎮定,為什麽自己總是這麽無能?羅陽啊,我真的喜歡你,可是我對于将來,真的沒有把握。
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