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十八、那,是寂寞
二十八、那,是寂寞
四月初,東北依舊在寒風瑟瑟中,江南的秦淮河卻是熱鬧非常。張明慧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離開迎春花都沒開放的S市,投往即将桂花飄香的南京。
張棟連一天耽擱的時間都沒給,買了直飛南京的機票,讓兩個手下護送張大小姐直達目的地。走的時候很突然,跟之前張明慧知道的出發時間大有出入,于是,羅陽連送機都沒趕上。
下了飛機,是老姨親自來接的,對張明慧上下左右好一頓摸,最後拍拍頭,誇道:“跟小時候一樣,該大的沒大,該小的也沒小。”
張明慧挫敗,她老姨一點多不像她媽的親妹妹。但她可是她媽的親生女兒,随機溫順的問:“老姨,我住哪?”
“我家不行,”老姨打了個神秘的眼神,貌似說機密的講:“你大哥回J市了,二哥也滾去東北的哪個山溝溝了。好不容易送走倆瘟神,我就讓我男朋友搬來了。哈哈,你可別去給我搗亂。”
張明慧扒着頭發,非常想把臉擋起來。
“我把你二哥的行宮給你住吧,不算大,兩室一廳,夠你折騰了。你二哥經常往那帶女孩,估計隔音應該是不錯的。”
張明慧趕緊拉住她胳膊,打斷:“趕緊回家吧老姨媽!”她越來越相信,這母子與她之間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等到終于安安靜靜的進了屋,打發走了跟來的兩條跟屁蟲和神叨叨的老姨媽,張明慧已經筋疲力盡了。翻出手機一看,才知道還沒開機。按了開機鍵,她跑去查看冰箱裏是否有存糧。
冰箱門一開,她忍不住感慨。
她老姨還真是夠意思,一冰箱的可口可樂、百事可樂、嘉士伯啤酒和一盒烏雞蛋。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老姨會不會給她接風洗塵。要是沒有,她得合計着怎麽去買個泡面,剛才路過也沒注意有沒有超市。正想着,家裏的座機咋響。
接起來,那邊就是一連串的爆喝:“小慧是不是?你真住進來了?你睡大屋啊,小屋我鎖上了,你千萬別進去搗亂啊!一堆東西,你小孩子家家的別給我弄壞了。還有啊,我床頭裏的東西別動啊,地方也別換。你要是有需要急用,用完了記得給我補上。千萬別動地方,要是我回去住,換了地方是會要人命的。家裏的水,尤其那個啤酒別喝,飲料可能有一個月的保質期。那啤酒好像過期快半年了,是打算拿去給我媽澆花用的。洗衣機的管子不好使,我平時也不用,你要是用就換一根,原來的漏水。我東西就不收拾了,估計過幾個月你就得換地方了,所以先湊合一陣子吧。記住啊,我的東西別亂動。”
張明慧張着嘴,卡巴了半天,只能說:“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她趕緊跑進屋去看床頭裏什麽東西是不能碰的。結果,看到的是一排齊刷刷的小盒子,黃色的、粉紅色的、綠色的,應有盡有,杜蕾斯、傑士邦、第六感,每個牌子都有兩盒。她擦擦汗,啪的一聲關了櫃門,大叫:“誰要用這東西!死種馬!”
手機在怒吼中歡快的響起,她看着來電顯示上閃爍着“羅先生:)”的字樣,眼圈不自覺的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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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明慧?”
“嗯。”她揉着鼻子答應一聲。
“看到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嗎?”
她搖搖頭,又後知後覺的加了一聲:“沒。”
羅陽的聲音有些擔憂,“你怎麽了?”
張明慧再也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想回家。”
挂了張明慧的電話,羅陽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是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他當時拿着電話就說過去看她,張明慧抽抽鼻子,說什麽也不讓他來。
不去就不去吧,他目前還真是沒有時間,老爸羅達起那邊早就知道他跟張明慧的事情,只是因為兒子翅膀太硬,他自己又理虧氣短,所以只能看着不能插手。而羅陽老媽那邊,本來是沒什麽動靜,春節前也不知道從哪得了消息,春節一過就揪着羅陽開始了說服教育。
對于這個媽,羅陽一直是尊重的。兩口子離婚之初,他一直是跟着老媽的,直到老媽再婚,他才會老爸家住。所以老媽說話,他說不上惟命是從,但總是乖乖聽完。
老媽說:“張棟是什麽人?那是狼子野心,根本就是用自己的姑娘套你呢!”
羅陽也說:“張棟老丈人家的勢力一直在J省倒算的上安分。他爸就他這麽一個兒子,當時那事一出,老人家一氣之下就回了老家,張棟也沒能進得了你們那個圈子,就算狼子野心又能有什麽作為?”
“羅陽,你別以為你現在翅膀硬了,就覺得什麽都不是威脅。”這位年過半百依舊意氣風發的婦人,眼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唯一的兒子說:“你去看看教育局那邊的調令,再看看高院今年的錄取人員名單,再來跟我說這些。”
話說,時光如水,生命如歌,轉眼就是五一長假,張明慧在這邊還屬于熟悉環境階段,而五一七天又狠狠的改成了三天。她只能留在越來越熱的南京,幻想着S市的春暖花開。
羅陽的電話,在四月下旬就開始變得少了,張明蔚說,他自己的公司開始準備運營了,忙得腳打後腦勺。
她有點想念羅陽,卻又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在沒有她的時候,羅陽過回了自己的日子。也許,時間一長,他就會發現,之前對于自己的那種喜歡,無非是一種新鮮感。
然而,四月三十號一大早,張明慧的手機就大聲的唱起歌。羅陽的聲音從遠遠的地方飄來,“起床了嗎?”
“嗯。”她柔柔眼睛,看着挂鐘,七點不到,囔着鼻子問:“你怎麽起的這麽早?”
“嗯。”他沒有回答,只是問:“你今天還上班嗎?”
“有半天,也是要起來了。”
“你公司地址是什麽?我有東西要郵寄給你。”
張明慧冥思了一會兒,報了地址給他。
中午下班的時候,廳堂裏熱熱鬧鬧的,張明慧一進來就感受到西北角有懾人的氣場。兩個同事在旁邊小聲說話:“好像是東北的呢。剛才有個搬運工的箱子倒下來,他一腳就踢飛了。我聽見他說話了。”
“是嗎?聽說那裏的人都好野、好粗俗的。”另一個女孩瞪着眼睛往裏面看。
張明慧也伸着頭過去看,就看見一個側臉,一臉的不耐煩。
同事拉住要往前去的張明慧,說:“遠點啦,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呢。”
張明慧微微一笑,收起标準的普通話,故意帶着家鄉口音說:“我也東北地。”
兩個同事互看一眼,齊說:“沒看出來啊。”
張明慧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笑着問:“你找我嗎?”
羅陽轉過身看她,滿臉都是化不開的溫柔,桃花眼一眯,把一個小行李挂在她手上。
不是很重,張明慧拉開一點拉鏈,一看裏面全是家鄉的特色食品。
羅陽拍拍她的頭頂,說:“我是來旅游的。”
他那一笑,周身的戾氣瞬間煙消雲散,桃花眼裏的柔情絲毫不影響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陽剛味道,震懾了旁邊那幾個待嫁的女兒心。
張明慧在同事探究的目光中挽上羅陽的手臂,高興的說:“我們打車回去,我請客。”
就這麽跟着他出去,胸中有一種難言的驕傲。
他們打車回家,一路上羅陽不怎麽說話,只是淡淡笑着看她。沒一會兒張明慧就不好意思了,“就這麽幾天,你跑來幹什麽啊。”
“都說了,旅游。”他拍她頭,“今天先休息,明天帶我出去玩。”
她紅着臉點頭。
到了家,羅陽站在廳裏打量。一間不算大的套件,收拾的很幹淨,家具電器一應俱全,點着頭說:“你老姨這福利還真是不錯。”
張明慧到冰箱給他拿水,羅陽不喝碳酸飲料,她只好倒了冰水給他,“這是我二表哥的行宮。”
羅陽在屋裏繞了一圈,發現只有一個卧室是可以打開的,另一個門鎖的緊緊的,他走出來攤攤手,問:“晚上你打算怎麽安排我?我不睡旅店,而且這時候也不好訂。”
“那,你睡屋裏,我當廳長吧。”張明慧大義淩然的說。
羅陽拉住她,指了指那扇門,“那屋咋回事?”
張明慧趕緊擺手,“我哥說了,不行動。變了樣跟我玩命。”
“為什麽不讓動?”羅陽詫異的問。
他這麽一問,張明慧就更郁悶了,指了指卧室,小聲說:“你上床頭櫃看看。”
羅陽挑眉依言而行,片刻後,他黑着臉回來,問:“你別跟我說,是給我準備的。”
張明慧紅着大臉擺手,“絕對不是!”
他問:“那是給誰準備的?”
“給……那,那就不是我準備的。”張明慧紅着臉給他講述了自己第一天的遭遇。
羅陽哈哈大笑,這倒黴孩子。他看看那個緊鎖着的門,說:“你說你哥那屋裏是什麽?”
張明慧對她那個表哥早就不滿意了,氣鼓鼓的說“充氣娃娃!肯定一屋子的充氣娃娃。”
“充氣娃娃你都知道。”羅陽暧昧的沖着她笑。
“我……我沒你懂。”她吼。
“那是,你肯定沒我懂。”他在那張紅透了的蘋果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得意洋洋的去張羅吃什麽飯。
晚飯他倆是在外面吃的。張明慧帶他在小胡同裏穿來穿去,吃了一家據說非常地道的鴨血粉絲湯。張明慧一看見顏色鮮豔,樣式特別的小點心就走不動路,羅陽就一一給她買回來。吃不了就拿着,就這麽并肩穿梭在大街小巷。
拎着滿手的東西,張明慧突然又想到什麽,啊了一聲,“南京人最會吃鴨子了,你要不要吃?”
羅陽拍拍她鼓鼓的小肚子,溫柔的說:“都聽你的。”
于是張明慧糾結了,開始念叨:“南京有好多種鴨子呢,板鴨,鹽水鴨什麽的。吃哪種呢?”
“你決定,哪種好吃?”
張明慧掰手指,“據說板鴨好吃,但是買回去還有泡,然後蒸什麽的。好麻煩,我又不會做。”
羅陽收回被她掰成各種形狀的手指,以保證自己不變成殘疾,決定說:“那就買鹽水鴨。”
“鹽水鴨分桂花鴨和櫻桃鴨,買哪個?”她仰着要臉問,眼神閃來閃去。
羅陽看着她,企望的姿态,愉快的眼神。他突然心裏一酸,說:“兩個都買。”
“可是,”她拎拎手上的袋子,比比他手上的袋子,“吃得了嗎?”
羅陽握住她的手,豪氣的說:“吃一個扔一個。”
她高高興興的說:“好。”
路燈在小路的兩邊明晃晃的照着,張明慧今天特別的高興,拉着羅陽的大手晃來晃去。
站在樓下,羅陽拉住她,她擡頭看上去,臉上的笑容一直沒退。羅陽看了好一會,嘴動了動,最終沒能問出來。拍拍她的頭,“我晚幾天走吧。”
“飯店那邊不要緊嗎?”
“沒關系。有郝馨幾個在。”
張明慧高興的點頭,“好!我三天都放假,陪你去秦淮河玩啊。還有總統府,還有中山陵。好多地方呢,我都還沒去過。”
羅陽看着她高高興興的往前走,心裏越來越抽痛。
她在這,得是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