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未來

未來

在和裴僅交往時,昭昭常常樂此不疲地在人生中的無數個時刻裏,試圖尋找裴僅喜歡她的證據。

以此在被裴僅的冷言諷語中提醒自己,裴僅對她是有感情的,不是把她當作擋桃花的擋箭牌,也不是讓她悄悄做了同妻(原諒那時候她着迷于一些混亂的脆皮鴨文學)。

他只是純粹嘴欠而已。

只是昭昭比較遲鈍,找來找去也只是發現,在兩個人的愛情道路上,她是走了九十九步的那個。

但在那次雞腿的發現後,昭昭的記憶似乎自動開始重構,某些從前她從未察覺的、甚至被她列為“裴僅真是讨厭,除了我還能有誰能受得了”之一的事件,似乎有了另外一種解釋。

高三藝術聯考成績公布,昭昭成績雖然中庸,但總算獲得了能自主選擇許多院校的通行證,當然,前提是文化課成績要十分過得去。

一模測試她的成績比預估高出20分,昭昭成功飄了,覺得自己平庸了十幾年的大腦終于開竅,她要迎來光輝燦爛的明天了。

在這個“明天”之前,迎來了一年一度的大事——裴僅的生日要到了。

去年她送裴僅一個自己DIY縫制的挂件,被裴僅說“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做兩道題”。

雖然在她耍賴撒潑之下,裴僅的黑色書包上挂上了那個看起來完全不搭的粉色小豬,但昭昭還是決定今年一定要青出于藍。

在做過一系列調研功課後,昭昭最終将目标鎖定在了一個眼部按摩儀上。

裴僅自己做完功課還要幫她輔導,在她做完題後還要熬夜給她批改,經常看到裴僅第二天眼睛通紅的樣子,雖然他嘴硬說只是眼睛對風敏感……

不僅如此,她還能順便借這個按摩儀暗戳戳諷刺裴僅老是沖她翻白眼,一舉兩得!

但按摩儀的價格并不如昭昭的計劃這麽美麗,她平時沒有攢零用錢的習慣,更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去和老鄭要錢,于是昭昭利用周末的時間去找了個兼職。

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她和老鄭說是找裴僅補習了,和裴僅說是去上繪畫班了,兩邊都沒有對她的借口産生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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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進行了兩周以後,她被裴僅堵在了自家樓道口。

裴僅的身影是從黑暗中突然跳出來的,昭昭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問:“裴僅你怎麽來了。”

“你去哪了。”

她沒察覺到裴僅的語氣比平時更沉一些,照舊拿以前的借口:“去上繪畫班了啊,和你說哦,今天老師還說我人體結構進步了呢——”

“我去找你了,”裴僅打斷她,“老師說你的課程早就結束了。”

昭昭的心虛才後知後覺湧上來,“這個……”

“你又出去玩了是麽。”

她之前的确有借口補課去和同學去電玩城玩的前科,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知錯就改了好不好。

她又不想這麽快暴露自己的驚喜,于是硬着頭皮說:“周末本來就是用來放松的啊,就算是高三,也不能像坐牢一樣吧!”

話一說出口,昭昭就意識到了不對,裴僅的爸爸當年過失致人受傷,到現在還在監獄裏,學校裏鮮有人知道這件事,裴僅雖然沒說過,但她也知道裴僅心裏一定很介意。

“對不起……”昭昭小聲說。

“你這樣是對你自己的未來不負責任,你根本就沒有在努力。”裴僅似乎沒有聯想到那些,低着嗓音說。

說別的也就算了,她一個從來得過且過的人,為了達成裴僅給她定下的目标,每天起早貪黑咬着牙堅持,他輕飄飄一個她根本就沒有努力,讓她做的這一切好像是個傻子。

昭昭眼圈開始泛紅,她憋着一口氣,“我就是這樣啊,我就是努力也考不到你這樣的成績。”

越說越委屈,昭昭幹脆破罐子破摔,沖裴僅喊道:“這是我自己的人生,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裴僅只平靜看着她:“李昭,你一定要用實際行動證明你是個笨蛋嗎。”

“聰明了不起嗎?又不是我想成績差的!”昭昭愈發惱火。

“那你就努力啊。”

“我在努力啊!”

“我沒看出來。”

“憑什麽要你看出來!你是我的誰啊!”

空氣靜止幾秒,裴僅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他們的争吵永遠都是沒頭沒尾、戛然而止,以至于昭昭想找到個情緒落點都找不到。

但後來她還是自己中斷了兼職,那個禮物也沒有送出去,又厚着臉皮去找裴僅繼續幫她輔導功課,他們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

只是這件事讓昭昭在心裏介意了很久,她怎麽也想不懂,為什麽就因為以為她出去玩,裴僅就生了這麽大的氣。

再後來,聯想起兩人在同天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裴僅放着自己的通知書不看,對着昭昭的那本盯了很久的樣子,一切好像都清晰起來。

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努力讓他們兩人可以一起走下去,走得更遠一些,再遠一些……

過年回家的車流達到了高峰,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他們還堵在高速上一動不動。

經過一個休息區,裴僅把車子停了下來,沖副駕看了眼,“好了,別裝睡了,下車去買點吃的。”

于是,昭昭嘴角抽搐兩下,咬着牙緩慢睜開眼睛,準備伸個懶腰裝作剛醒的樣子伸到一半又覺得沒意思硬生生打斷,解下安全帶,垂着腦袋下了車。

本來是有那麽一丁點感動的,現在已經完全被裴僅的刻薄覆蓋了,昭昭一路念叨着,只買她自己的份不買裴僅的份,餓死他!

“一份小籠包,一碗南瓜粥,兩個茶葉蛋。”

她在心裏暗爽自己的小心思時,一陣寒意從身邊經過,裴僅的聲音從身後幽幽響起。

“上面的這些再來一份。”

她緩慢回頭,裴僅垂眼看着她:“想吃獨食?”

完蛋,又被看穿了。

昭昭抱着小籠包灰溜溜找了個座位坐下,裴僅跟在她後面,皺眉停住站了許久。

昭昭把前面一人吃完沒收、灑了一桌子的豆漿随便往旁邊一推,擡頭笑嘻嘻看着裴僅:“wee to南延。”

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辦”的扳回一局的得意樣子。

裴僅瞥了眼吃得正香的人,長腿一跨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紙巾在桌上擦了三遍,只擦了自己這邊的,擦完用在前臺要的一次性手套裹着咬了口包子。

昭昭擡起眼,笑消失在嘴邊,“你怎麽只擦自己那邊。”

“你怎麽只買自己的飯。”裴僅說。

“你不是會買嗎?”反正擡杠就對了。

裴僅把紙巾包推到她面前,“我相信你也會擦吧。”

昭昭:……

再次一口吞下一個包子,昭昭把憤怒全部洩在面前的食物上,這些面團做的包子一個兩個的今天都有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叫“裴”,有的叫“僅”,有的叫“狗”。

吃着的時候,老鄭視頻打了過來,昭昭嘴裏還塞着倆包子呢,說起話來囫囵不清,老鄭擠着下巴咂舌:“不是說了給你留了飯了,怎麽開始吃起來了。”

“餓!”昭昭說。

老鄭:“什麽?”

“我餓!”昭昭喊,包子在嘴裏嚼着。

老鄭:“你什麽?”

電話被裴僅拿了過去,鏡頭一轉,昭昭看到裴僅那張撲克臉立馬春風化雨。

“鄭老師,我是裴僅。阿昭在吃東西我先和您說……嗯 ,路上堵,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所以先帶阿昭吃個飯墊一下,她早上一直沒吃……嗯,好鄭老師,我們不着急,路上會小心的……好,鄭老師再見。”

昭昭嘴裏的一口包子總算被咽下去了,忙裏忙慌擦了下手上的油接過手機一看,對方已經挂斷了。

“你幹嘛!我還沒和我爸說拜拜呢。”

裴僅慢條斯理喝了口粥,“哦,那你再打回去吧。”

昭昭:“……裴僅你是不是有病。”

結果裴僅十分認真地看着她:“你可以診斷嗎?你有執業醫師資格證嗎?”

“……如果不是在高速上,我真的想揍你。”

“剛好我有資格證,經診斷,你腦子還算沒問題,”裴僅掀起眼皮點了點頭說,“就是對自己的力量評估方面有較大的事實偏移。”

說完裴僅拿着喝一半的粥起身,昭昭“噌”地起來跟在他身後,“你說清楚,什麽叫我腦子還算沒問題。”

“哦,那就是有問題。”裴僅腳步加快。

昭昭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你才腦子有問題!”

裴僅隔着兩塊紙巾,推開油漬漆黑的玻璃門,也小跑起來,“我IQ150。”

昭昭追上來打他的左肩膀,被他躲開了,她氣急敗壞:“你EQ250!”

裴僅挑釁地回身倒退跑着,嘴角揚起,胸前的第一顆大衣扣子淩散地敞開着,眼皮垂睨看着她笑,“感謝誇獎。”

昭昭咬着牙還想繼續追上去,跑着跑着忽然就停了下來。

她意識到,她現在很快樂。

雖然嘴上身體上恨不得要被惹得氣死了,但遍布血液的那種輕松愉悅的、快要跳躍出來的快樂是不會說謊的。

對了,裴僅剛才,順手拿起她剝了放在小碟子裏的蛋黃,吃掉了。

于是她放慢腳步,等到裴僅上了車,才慢悠悠走過去,打開車門,扯下安全帶,裴僅谑她:“小短腿。”

她把安全帶“咔噠”按下去,說:“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不了家的啊 。”

裴僅望着後視鏡,單手轉着方向盤,倒車,“李格告訴我的。”

“我姐?”

“嗯。”

“怎麽了?”裴僅問她。

“沒事。”她閉上嘴巴。

好吧,又是她想太多了。

裴僅怎麽可能僅從她的隐晦的朋友圈裏就看得出她的處境呢,她回複過原因的所有人都不是和他的共同好友。

裴僅他又不是神算子,怎麽算得出,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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