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巧合
巧合
在終于找了個十全十美的辦法,俞靈踩着凳子把房頂的煙霧警報器用胸貼堵上以後,剛打着火,煙咬在嘴裏還沒來得及吸上一口的時候,門忽然被從外推開了。
再然後就是俞靈帶來的煙被沒收,裴僅叫了護士長過來,護士長對萬麗麗,連帶着助纣為虐的俞靈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安全教育。
最後還是在昭昭的阻攔下才停了下來,并讓她們一人簽了一份保證書。說是保證書,其實更應該叫免責證明,萬一萬麗麗自己再作死做點什麽,和醫院無關之類……
裴僅和護士長離開後,焉了吧唧受完教育的萬麗麗和俞靈立刻板起臉,強烈譴責起昭昭的無恥背叛。
在譴責進行中途,俞靈接到了大鐘的電話,辛辣的嘴巴轉瞬變甜,嬌嗲地拿着手機離開了萬麗麗的病房。
俞靈一走,萬麗麗的批判也停了下來,她望着門口,啧了一聲,“在變臉這方面,我雖超川劇,卻很難與Alin匹敵,臺妹是永遠的前輩。”
昭昭咂摸了一下,她真的很難相信萬麗麗這個将“漲奶”和“隆胸”挂在嘴邊的女人,是怎麽樣和俞靈一樣向自己老公撒嬌的。
“裴僅還喜歡你啊。”
萬麗麗猝不及防的一句話,驚得昭昭瞬間瞪大眼睛,“你、你為什麽這麽說。”
萬麗麗歪歪頭,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支煙含在嘴裏咬着, “拜托,我當年可是叱咤情場的風流一姐,什麽奸情都逃不過我的這雙眼睛。放心,我只含着,不抽。”
她不放心。。。
“小學他就喜歡你了吧。”
在昭昭還沒反應過來時,萬麗麗又砸下這麽一句話。
關于這點,她是絕對否認的,“怎麽可能!七八歲的小孩懂什麽喜歡啊,那時候我們是十分純潔的老大和跟班的關系好吧!”
那可是她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段時間,如果裴僅未來獲了什麽諾貝爾醫學獎之類的話,她可以直接把這件事寫在人生履歷的程度,不允許任何人任何東西來玷污!包括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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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可能。”萬麗麗咬了咬齒間的蘇煙,眼神迷蒙起來,“有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懂什麽叫喜歡,有些人生下來就具備愛人的能力。”
“我七歲的時候就喜歡裴僅啊。”萬麗麗十分不避諱地坦言。
“不過現在想想還挺對不起你的,”萬麗麗把煙從口中拿出,扔在了床邊的櫃子上,“我那時候嫉妒裴僅喜歡你,一直在你耳邊教唆你讓你遠離他來着,小時候還真是幼稚啊。”她笑了笑。
昭昭沒有跟着她笑出來。
當初那個說裴僅爸爸是殺人犯,讓她離裴僅遠一些,然後把漫畫給她看讓她從此暈血的小女孩,正是萬麗麗。
命運的航道拖着她輪轉了一圈,再相遇的時候,她又因為萬麗麗暈血暈了過去。
相同的是,故事裏一直有她和裴僅的名字,不同的是,他們都已經長大了,知道了是非對錯,以及有些事即使沒有審判對錯,也不該做。
“不過算起來,裴僅的爸爸應該已經出獄了吧。”萬麗麗仰頭想了下,“那時候小孩之間都在亂傳裴僅爸爸的事,我其實到最後都不知道他爸到底犯了什麽罪,不過應該挺大的吧,畢竟判了18年。”
“裴僅爸爸已經去世了。”昭昭那雙靈動忽閃的大眼睛裏出現少有的冰冷,她起身從萬麗麗的床邊離開,“你沒事就好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再來,先走了。”
走出萬麗麗的病房,路過七樓咨詢臺的時候,咨詢臺前的小護士忽然将她叫住,神神秘秘地低聲問她:“你認識裴醫生?”
她點頭,“嗯。”
“你們……是什麽關系啊?”小護士眼神期待又緊張。
她眼神注視了小護士片刻,然後開口:“朋友。”
“我和裴僅是朋友。”
這句話是她和裴僅爸爸說的第一句話。
在高中的時候,她曾經偷偷去見過一次裴僅的爸爸。
誰能想到,她當時是想和他告狀,她覺得必須要有個人為她伸張正義,因為裴僅惹她生了氣。
具體是鬧了個什麽矛盾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畢竟裴僅惹到她的次數簡直數不勝數,那次應該是個當時覺得天大的事情後來覺得挺幼稚甚至不願想起的事情。
總之,她旁敲側擊地從老鄭那裏打聽到了裴僅爸爸所在的監獄,鬼使神差去了那裏。
說實話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畢竟在她的印象中,裴僅爸爸還是小學同學口中形容的那個兇神惡煞的人,她腦海中勾勒他的形象,大絡腮胡,橫眉豎眼,黃黃的牙齒之間擠壓着帶有血跡的肉絲……
她的腦海裏也經常回想裴僅那個精明貪婪的姑父,在裴僅走後他又來昭昭家裏糾纏過幾次,最後是李女士叫了警察來,真正簽署了隔離條約,從此才徹底沒了這後顧之憂。
裴僅的爸爸會不會比那個姑父更惡劣?雖然她從心底一直無法相信這麽美好的裴僅會有個惡人爸爸,但李女士都能生出她這麽可愛的女兒呢,所以也沒什麽是不可能的。
一直到獄警把裴僅爸爸叫出來之前,她始終是忐忑的,甚至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她起了沖突,他會不會越獄把她殺掉啊。
然後獄警叫了裴僅爸爸的名字,不是名字,是個編號,“686022”,再然後裴僅爸爸走了出來、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甚至,很溫和。
她完全想象不到可以在一個因為重型犯罪在監獄裏待了十餘年的人眼中可以見到這兩個字。
他的第一句話是:“你是昭昭吧,裴僅的女朋友。”
她愣了一下,立馬擺手否認:“我和裴僅是朋友。”
“不是女朋友?”他微笑着确認。
昭昭微囧,“現在還不是呢。”
随即她反應過來,“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他又笑了一下,眼角有很深的褶皺,但這并沒有讓他看起來很老,他穿着統一款式的獄服,頭發很短但很整齊,耳邊的鬓角有一處頭發,和裴僅很像,對了,他的眼睛形狀幾乎和裴僅一模一樣,但他的眼神要比裴僅溫柔好多。
“裴僅和我說的,”他這麽說,“他告訴我有這麽一個女孩,讓他覺得對未來的生活很期待,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應該是你。”
“叔叔你哄我的吧,他才不會這麽誇我呢。”昭昭心裏十分愉悅,卻還嘴硬地說。
“你是叫昭昭吧。”
“是啊。”
“那就是你。”他說,“謝謝你啊昭昭。”
裴僅爸爸很擅長溝通,幾句話下來,昭昭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最開始來的目的是要和裴僅爸爸告狀的,接下來的所有時間,她都在和裴僅爸爸打探裴僅小時候的事情。
探監時間結束的時候,她才猛然反應過來,獄警帶着裴僅爸爸離開,昭昭拿着話筒對着裏面叮囑:“你千萬別告訴他我來過。”
裴僅爸爸擡起兩只胳膊,銀色的手铐叮叮當當響着,他對她微笑着比了個“OK”。
是高中快要畢業的時候,她自己說漏了嘴說出她曾經去探望過裴爸爸,裴僅卻并不驚訝,他說:“我知道。”
“啊?叔叔明明說不告訴你的!”她裝作生氣的樣子。
裴僅笑着摸了下她的腦袋,“你和他一樣,都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要裝作不知道,也需要很大的忍耐力的好吧。”
昭昭撇了撇嘴,然後擡起頭來看着他,“你爸爸是個很好的人。”
那一刻,她感覺裴僅眼睛裏的黑色湖水劇烈地翻湧震顫了一下,然後很快停止下來,他同她回望,甚至笑了一下,“他做了錯事。”
他那張蒼白精致如雕塑模特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紅色,“但他不是個壞人。”
然後那天裴僅同她講了很多他們之前一直有意無意避諱提及的,關于他爸爸的事情。
裴僅爸爸是因為搶劫入獄的,因為裴僅的媽媽生病做手術需要醫藥費。
當時為了給裴僅媽媽治病籌錢,他們已經賣掉了房子借遍了親戚,走投無路下裴僅爸爸選擇了铤而走險。
只是沒想到他的初次铤而走險碰上的竟然是個孕婦,在意識到對方懷孕以後,他已經放棄了打劫的想法,卻沒想到受到驚吓的孕婦當場小産,他驚惶打了120,躲在一邊看着救護車把人拉走後,逃走了。
孕婦在ICU裏搶救了一整天,最後不幸地成為了植物人,而在孕婦成為植物人的第三天,裴僅媽媽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去世了。
裴僅爸爸在得知後萬念俱灰準備去自首,卻在路上見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無法彎腰拾取東西而上前幫了下忙,幾日逃亡下零亂落魄的裝扮被離開又返回的孕婦丈夫看到并誤會,幾句口角下孕婦丈夫的拳頭揮了過來。
路過的好心人看到報了警,于是裴僅爸爸在自首的路上被抓了。
很諷刺,他傷害了一個孕婦,最終因為幫助另一個孕婦,而失去了自首的機會。
裴僅告訴她,他爸爸從前是個在路上碰到流浪狗都會特意停下來買東西喂它的人,他對這個世界很熱愛,但他最愛的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裴僅的媽媽。
他在懵懂的五六歲的年紀裏,第一次關于“愛”的感知就來自于他的父母,但不是他們對他的愛,而是他們彼此之間的愛。
但他們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太短暫了,這讓他對于“家庭”這個詞彙幾乎沒有概念,他的世界處在一切都會随時崩塌和失去的危機感裏,而帶給他這種危機感的,就是他的父親。
“我沒有資格責怪他,但他是我的父親。”他是這麽說的。
她當時沒有太聽懂這句話,但她也是有爸爸的人,老鄭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李女士兇她,但她大部分時候都是愛他的,所以這才是家人。
裴僅爸爸的錯誤由法律來審判,不論有何種借口,他的的确确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他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但除此之外,他是裴僅的父親。
上大學後她偶爾會陪裴僅去看他的爸爸,裴僅的話不多,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和裴爸爸說話,裴僅爸爸表現得很好,刑期縮短了幾次,她幫忙數着日子說很快就可以在外面見面了。
然後再一次得知裴僅爸爸的事情,就是他的去世消息。
在他們分手後的第一個月,她得知裴僅出國的消息,想要去找裴爸爸告狀,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個滿眼溫和的人。
也是在那天,她第一次遇到了謝歸。
這個世界太奇幻了,好像一切都被設定好的一樣巧合。
很長一段時間,昭昭都在讓自己刻意遺忘這件事情,這樣她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把分手的怨憤都發作在裴僅身上。
不去想在那段時間裏,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該包容她的時候,肆無忌憚朝他發小脾氣的時候,他有多無助。
她站在醫院的大樓外,望着不遠處高樓裏從窗戶中投射出的燈光,分不清哪張是他的窗戶,但她就是有種感覺,裴僅正站在某處窗邊,正在看着她。
她又想起他說的話,不論是“我準備重新追你”,還是“看到你出現在醫院的時候,我很開心”。
她虛榮心多麽強的一個人啊,但聽到這些話,一點高興的心思也沒有。
就像以前那麽那麽喜歡他的時候一樣,她現在也無比希望他能快樂,希望,他已經和過去告解了。
可是沒有。所以完蛋了。
如果是這樣,她要怎麽安心地放下以前,讓“過去”過去。
國慶快樂,祖國繁榮昌盛,大家富貴平安發大財!!
棄文不必告知,拜托,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