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儀式

儀式

和謝歸分手的接連三天,他的朋友圈再次上演旅游主播連載更新,只不過這次的定位不再是濟州島,而是南延市的周邊城市,開車兩個小時內能到的地方。

底下有陸廷深和溫言的評論。

一個說,“出去玩不帶着哥們兒,兄弟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個說,“北鶴隴嗎?我剛好在附近,一起吃飯啊。”

她不知道那天在她走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以為謝歸會像之前一樣直接把溫言删除拉黑,原來并沒有,而且他們的關系看起來,還不錯。

她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對謝歸的信任是不是錯誤的,但又轉念一想,這都不重要了。

手機界面在“删除”鍵處停留了許久,最終她還是沒有摁下去。

分手就分手,沒有必要鬧得這麽僵。

和謝歸分手的第四天,謝歸沒再發朋友圈,昭昭在大鐘和俞靈的求婚儀式上見到了裴僅。

接到大鐘的電話幫他籌備求婚驚喜的時候,昭昭很驚訝,畢竟她和俞靈其實并不能算得上是十分親密的朋友,如果不算被萬麗麗拉着去的幾次,她們後來也只見了三四次。

但大鐘說,俞靈在大陸幾乎沒有朋友,對她來說,昭昭是她在這裏為數不多可以分享重要時刻的人之一了。

難怪李女士總在她耳邊念叨“父母在,不遠嫁”之類的話,如果在異鄉受了委屈,都沒有父母朋友在身邊撐腰,幸好李格嫁的是知根知底的本地同學,她想。

按照計劃,她和萬麗麗負責把俞靈美美地帶到目标地點,男士們負責布置現場準備驚喜。

在和萬麗麗終于說服俞靈弄了身适合戴頭紗掩面感動落淚的發型和裙子後,她們順利地到達了指定的求婚地點。

一位著名的人民藝術家說過一句話:結婚大家都熟悉,是廣大人民群衆一種喜聞樂見的業餘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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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更是如此。

雖然早知道現場大致的安排,但當一千只氣球帶着彩帶從天空中飄落下來的時候,昭昭還是被震撼到了。

以至于她忘了往後撤出一步,把重要的reaction環節留給這天的女主人公。

就在音樂聲起,氣球快要掉在她頭上,負責攝影的朋友拼命使着手勢讓她別不小心入畫的時候,一雙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帶到了人群中。

她驚訝的表情還沒有收起來,回頭看到裴僅的臉更是被吓得差點一哆嗦。

裴僅淡定地看着她:“怕什麽,害怕我會趁着氛圍向你求婚嗎?”

“……你怎麽會在這裏。”

裴僅的視線看向在人群中央跪在地上激動得語無倫次的人,“來幫忙。”

“你和……他們很熟嗎?”昭昭問。

“算是吧。”裴僅說。

她其實想說的是,你是男方的朋友還是女方的,但沒好意思問。

比起自己,昭昭感覺裴僅被請過來更值得驚訝一些,畢竟在瑞士和柏林的時候,裴僅和大鐘幾乎沒有什麽交流。

後來大鐘和她說,是俞靈有次半夜發燒不肯去醫院,他想到裴僅回了國,特意把他請了過來俞靈才肯打針,所以裴僅算是俞靈的救命恩人。

雖然隐約感覺到哪裏不對,但昭昭又死活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裏,于是幹脆不想,能在最不耗費腦細胞的情況下把生活稀裏糊塗過下去,是她的人生準則。

“我願意。”

俞靈哽咽着說出這句話,人群中再次爆發出掌聲和歡呼聲,所有人都在為這個郎才女貌的世紀佳緣送上發自內心的祝福。

昭昭雙手捂着臉抽搭着肩膀,她這人有個毛病,就是總過度共情,不管參加葬禮還是婚禮,都是陪哭陪得最厲害的一個,好像正在進行儀式的是自己一樣。

裴僅遞了包紙巾給她,“你們女生都喜歡這麽誇張的東西嗎?”

“當然了,誰不想被明目張膽的偏愛啊。”昭昭還沉浸在情緒中,眼淚一道一道往下流,好不容易化好的妝都有些哭花了。

“可是我以為,你會喜歡只有兩個人知道的驚喜。”裴僅看着她。

她回頭瞪向他,“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喜歡本來就是熾烈滾燙的,又不是做賊,還怕別人知道嗎?”

她以前經常幻想裴僅和她求婚的樣子,應該是在一個遼闊的草原裏,他騎着一匹白色的駿馬從遠處奔跑到她面前,帥氣翻身下馬,然後單膝跪地,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或者是去電影院,在電影快要結束的時候在花絮裏忽然蹦出他們的照片,裴僅在她身邊跪下,燈光亮起,是她所有的親朋好友,他們一起拍着手說讓她嫁給他,她在所有她愛的人的祝福聲中說“我願意”。

在網絡上每一個感人的求婚視頻中,她都會代入裴僅和她自己,在她的腦海中,裴僅已經在人聲鼎沸中向她求了無數次的婚。

但事實卻是,裴僅問她,你們女生都喜歡這麽誇張的東西啊。

雖然知道這一幕不會再發生,但幻想被當面打破的憤怒還是沖昏了她的頭腦,昭昭氣急敗壞地怒瞪着裴僅:“對沒錯,我就是和所有女生一樣喜歡這種浮誇的虛榮感,怎麽樣,是不是又要笑話我了!”

“沒有。”裴僅卻說,“我記住了。”

意識到裴僅的意思以後,昭昭的臉“唰”地紅了,“什麽記住了,誰關心你記沒記住啊。”

求婚儀式已經結束,昭昭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她剛要跑的時候,裴僅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我是因為知道你會來,所以才來的。”

她有些呆住,她印象中的裴僅,從來不會這麽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感情,而自從重逢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的。

“還有,”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你口紅擦到鼻子上了。”

昭昭:“……”

晚上大鐘包了一家江邊餐廳請親友團一起慶祝他抱得美人歸。

昭昭和萬麗麗在靠窗的一個吧臺喝着酒,俞靈飛奔過來向她們展示了自己的鴿子蛋大鑽戒後,興奮地親了萬麗麗臉頰一口:“我愛死這個鑽戒了!謝謝你Lily寶貝,你最懂我了!”

然後又飛奔離開去招呼別人了。

留下昭昭一臉懵逼,“俞靈愛死這個鑽戒了為什麽要謝謝你?”

“鑽戒是我挑的啊,怎麽樣,sense不錯吧?”萬麗麗風情萬種地搖晃着酒杯說。

昭昭更驚訝了,“你很早就知道大鐘今天求婚?”

“Of course not,我是和你一樣,昨天才知道的。”

昭昭表示迷惑,“那鑽戒也是昨天買的?不對吧,這種定制鑽戒至少要提前一個月吧。”

萬麗麗聳了聳肩,“我只是在很久之前就告訴了大鐘俞靈喜歡的鑽戒款式罷了,as for我是怎麽知道的……”

她的視線看向不遠處正和大鐘的朋友們打成一片的俞靈,紅唇勾起,“當然是Alin告訴我的,從很久以前她就拿着一本鑽戒合集冊子和我重點圈出了自己最喜歡的樣式,然後幾個月前告訴我她覺得大鐘要求婚了,該去提醒一下了。”

“不然你以為一向那麽有主意的俞靈今天為什麽能這麽好說服來這兒,又剛好在衣櫃裏找到了一件婚紗似的裙子。”萬麗麗微笑着壓低聲音說,“偷偷告訴你,這個小裙子是她三個月前就買好的。”

昭昭被震驚得無以複加,看今天俞靈驚喜感動得差點泣不成聲的樣子,她真的以為俞靈毫不知情,原來被蒙在鼓裏的人只有她這個小醜。。

“俞靈是我見過最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女人了。”萬麗麗輕嘬了一口紅酒說。

不遠處的位子上,俞靈和大鐘正被撺掇着喝交杯酒,在他們旁邊,裴僅垂眉自己喝着酒,有女生過來搭讪,他不知說了句什麽,女生表情尴尬地離開了。

“所以你呢?昭昭。”萬麗麗忽然看向昭昭。

“我什麽?”

“What do you want most?”

昭昭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我想發財。”

萬麗麗表情無語,她把酒杯放下,看着昭昭:“我是說,裴僅。”

萬麗麗知道她和謝歸分手了?不對,她知道裴僅在追她?也不對吧……昭昭心裏一陣慌亂的心虛,她拿起酒杯掩住半張臉,“你又說什麽。”

萬麗麗抿着嘴唇,皺了下眉頭,“有些話我不知道有沒有立場說,但,我是真的把你當做朋友,昭昭。”

昭昭被萬麗麗這種有大事要發生的語氣吓到了,她戰戰兢兢說:“怎麽了。”

“和謝歸分手吧。”

昭昭:“……”

不是,怎麽好像全世界都在勸她和謝歸分手啊,招誰惹誰了——不對,萬麗麗不知道她和謝歸已經分手了?那她為什麽問她裴僅的事。

“我住院的時候,和裴僅私下聊過天。不過你放心,我對他早就過了小時候那種沖動了,純粹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之間的寒暄。”

昭昭想說,你不需要和我解釋,但還是沒有說出口打斷。

“但你知道我是雜志社的主編嘛,最擅長的就是套人的話了。我一不小心從裴僅口中得知,他竟然真的還喜歡你。”

還真的挺一不小心的,昭昭心說。

“我又問他知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昭昭想起裴僅的那句“那就悄悄追”,心裏閃過一瞬複雜,幸好燈光晦暗掩飾了她的情緒,她仰頭把杯子裏的酒灌了下去。

“裴僅說,他看到過謝歸和其他女生暧昧不清,所以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人陪在你身邊。所以,什麽意思?”萬麗麗八卦地湊近到昭昭面前,“裴僅是不是要追你啊。”

萬麗麗後面又說了幾句什麽,昭昭只是敷衍地笑了幾聲都沒回答,她的腦海裏一直重複着萬麗麗方才的話,裴僅他早就知道謝歸和其他人見面,那他為什麽從來沒有和她提過。

在這個時候,俞靈笑着走過來拉住昭昭的手把她帶到了大鐘的幾個朋友面前,“這是昭昭,南延最厲害的室內設計師,你們不是有人要找裝修設計嘛,找我們昭昭肯定是沒有錯的啦!”

職業操守瞬間将昭昭從傷春悲秋中拉扯出來,她無縫切換應對客戶的職業微笑,熟練拿出手機裏的裝修方案向潛在顧客們展示。

十分鐘後,有三個人給她留了聯系方式,甚至有一個人直接表示周一要去她工作室細談,昭昭谄媚十足地賠笑:“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送走潛在客戶,昭昭給朱桢發過去客戶信息讓他做一些準備,然後坐在另一邊慶祝性地給自己拿了杯酒,時不時晃着看下手機等朱桢的回複。

“有人查崗啊。”

裴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昭昭才忽然意識到裴僅方才就一直坐在他們旁邊,也就是說,她虛僞谄媚的社畜姿态,都被他看到了眼裏。

即将賺到錢的興奮都有些洩了氣,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說:“沒有。”

裴僅仰着頭,鋒利清晰的下颌角像是故意炫耀獨厚的天姿,不算突出的咬肌動了動,半晌,他悶悶的聲音從喉間淌出,“像今天這麽盛大的儀式,他給過你嗎?”

昭昭緩慢轉過臉來,裴僅在很認真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十分虔誠地想要知道,謝歸與她交往時的每一個細節。

這就讓萬麗麗告訴她的事情顯得更可笑了。

“你早就知道謝歸和其他女生見面是麽?”

裴僅的表情滞住,他張了張嘴,但沒說出什麽。

昭昭很無力地輕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說,是為了我好,因為你覺得我自己無法解決那些問題,所以自作主張幫我做決定,我在你心目中就一直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笨蛋是麽。”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裴僅忽然感覺,從前那種像是三把鋒利的刀鞘彼此對峙的場景裏,忽然只剩下了他和昭昭兩個人。

她沒有說關于謝歸的原因,只是在責怪他的自作主張。

裴僅安靜看着昭昭說完,然後說:“不是,我從來不這麽覺得,我只是下意識地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我承認不久之前在我心中,你還是以前那個什麽事都需要依賴我的阿昭,但我現在明白了,你已經長大了,阿昭。”

就在剛才,餐廳的燈光斜照在她臉上,昭昭對着圖紙和其他人講解,又擡臉笑盈盈地回答對方的問題。完全娴熟自得,獨當一面的模樣。

他忽然明白,他不在身邊的這些年,她也在好好地長大。

昭昭忽然呆住,她以為裴僅會說“你本來就是笨蛋”之類的話,冷不丁聽到這些,還有些不太适應。

不過她還是十分心虛、不是,十分虛心地接受了裴僅的誇獎,拿起酒杯和裴僅碰了下,“我發現你也長大了,現在終于會說點人話了哎。”

“那再聽一點人話?”裴僅的酒杯也和她的輕碰了下。

“我不會逼你在我和他之間選一個,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多痛苦。”他望着昭昭,濕漉漉的黑色瞳孔在燈光下少了幾分淡漠。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小心翼翼收拾好我的心意,直到你對他厭煩,做好準備重新開始的時候,我再站出來,争取你的目光。”

下一秒,窗外驀地騰起一片煙花,餐廳裏的所有人一時間都聚攏在窗邊向外看去,煙花在空中炸開,流光溢彩地向四周散落。

一場盛大的求婚不會是結束,只是一個又一個幸福儀式的伊始。

他們坐在咫尺的距離,看向窗外,煙花陣陣,璀璨如歌。

結婚大家都熟悉,是廣大人民群衆一種喜聞樂見的業餘活動。——郭德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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