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chapter 3

時間要到了,在外面休憩的衆人都陸陸續續地返回宴廳,歌瑟也跟文卡一起從城堡公園返回。

宴廳裏人不少,皆是王城中的精英貴族,但這也不能掩蓋最頂尖人物的風采。

歌瑟一踏進宴廳,擡眼便望見了伽梵,他在最裏端的兩級臺階之上,沒做什麽,但像在安靜地聽人談話。

目光一轉,奧格辛斯離他很近,雷亞也在,就在臺階旁跟人攀談,也像是接待。

雷亞是東道主,理應在此,但奧格辛斯作為一國之主,能讓他親自接待的,對方的身份應該很特殊。

歌瑟好奇,想打量對方幾眼,卻被聚團聊天的人擋了幾分視線,他索性直接問文卡那人是誰。

文卡擺動身子從人縫中看過去,然後又拉着歌瑟往前走近了些,一番研究下來卻只給出了個不知道的答案。

文卡動了動眉頭,納悶道:“真奇怪,托爾哲的貴族哪有我不認識的,這人我卻從未見過。”

“你是說,他不是托爾哲人?!”歌瑟瞬間警覺。

文卡愣住:“我沒這麽說,不過……你想法不錯。”

似是為了驗證歌瑟的猜想,那個人的餘光無意間在人群中瞥見他的一剎那,整個人似有短暫的失神,歌瑟甚至覺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緊。

他整個人都緊繃,裝作鎮定地背過身去,混在人群中往遠處走。

……

奧格辛斯察覺到對方倏然的異樣,順着目光偏頭看過去,人群中哪有半點的不對?

他還欲再看,對方卻已經恢複如常,帶着得體的微笑繼續談話,仿佛方才的異樣只是錯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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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梵仍舊聽着他們談話,一言不發。只是眼皮微擡了擡,注意到了文卡轉身去追歌瑟的身影。

『“關于聖錫蘭的,我全都要知道。”』

他忽然想起了這句話,是上次蒙面舞會的時候Q說的。

……

歌瑟這一走遠,便徑直離開了宴廳。

上次蒙面舞會的時候,因着誤會他将K認作了自己要找的人,并向K詢問有關聖錫蘭的消息。

而K告訴他說:“聖錫蘭的使臣快到了。”

他以為這是消遣,是故意愚弄他的,沒想到是真的。

他離開宴廳,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但洗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又是雷亞特意邀請來的,就這樣貿然離去不太禮貌。

他正糾結,正好文卡追了出來,打量了他一眼疑惑地問:“你怎麽了?”

“我……”歌瑟犯難,随便編了個理由:

“我有個老朋友今天正好路過王城,多年不見了,我還想着去敘敘舊。哪想到跟洗禮宴撞上了,既然洗禮宴已經來過了,現在得趕下一場。”

聽出他話裏的離席意味,文卡頗有些惋惜,誠心挽留:“洗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能待到最後,好歹等儀式過去啊!這可是聖父親自主持的儀式!”

他這麽一說,歌瑟十分沒有立場地……心動了。

宴廳裏的喧嘩已經退去,他甚至遠遠地便聽見了一道聲音,緩慢低沉地吟誦一段經文,撫人寧靜,那是聖父的聲音。

他動搖了,但一想到那位聖錫蘭的使臣也在,動搖的心便一下子變得堅決。

——不是聖父沒有魅力,是對暴露身份過于恐懼。

歌瑟默默在心間向聖父忏悔了一番,然後輕推文卡回去,一邊說:“沒辦法,我朋友還在等我。真是抱歉,如果雷亞公爵問起的話,請替我回一句。”

“啊,好吧,那真可惜……”文卡無奈,但又急着回去參加洗禮,匆匆與歌瑟道別便轉身返回宴廳了。

歌瑟緩了口氣,擡起腳步往城堡外走。

那個聖錫蘭使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他只是回想起便心有餘悸。

但也知道,那人并不是認出了他,只是透過他的容貌想起了別的——畢竟他承襲了他母後的美貌,與阿芙娜王後長相相似。

即使知道自己不會被認出來,他也不敢在這人的眼皮子底下多待。

已經入夜了,他走出城堡,清新的晚風拂面吹過,滌蕩開胸中的濁氣,令人清醒。

他還記得自己下馬車的位置,等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這裏連一個馬車夫都沒有。此刻洗禮才剛開始,沒誰想到就有人要離去了。

莊園又大,他自己徒步走出去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況且他不識路。

歌瑟無奈,只能待在這裏稍微等一等,祈求着一會兒就有人來。若是實在不行,他就只好返回城堡,偷偷揪一個仆人送自己出去。

天色半昏,浮現出夜的幽藍,晚風帶了涼意。

他感到無聊,伸手拍了拍一匹馬兒的腦袋,馬兒搖晃腦袋,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瞧人。

他不會騎馬,雖然許多聖錫蘭貴族以騎狩作為愛好,但他從小身子嬌弱,不敢這麽折騰。

他在這片場地裏漫無目的地踱步,想到今天發生了許多出乎意料的事。

先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見到了聖父,然後又撞上了聖錫蘭的使臣,再然後自己被困在這裏。

更何況今天還是洛蒂安舞會舉辦的時候,他得趕過去。一是要去碰碰運氣,看看那個來與自己對接消息的人今天會不會來。

二是去見K。

他答應過K還會再見的。

郁金香幽香淡淡,他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遠方的花田出神。忽然響起馬兒踏踏的聲音,和車輪碾過的細微聲響,由遠及近。

他回神,轉身去看,卻見一輛馬車停在了自己跟前。

這輛馬車跟莊園內的觀光馬車不同,是封閉式的私人馬車。四角有水晶塔燈,車身側面有十字架浮标,是教會的标志,一瞧便知道這馬車的主人是位神職。

歌瑟正疑惑,車門打開,一只修美的手挑開了門簾,露出裏面英俊不似凡人的男人。

“聖父?您……”歌瑟愕然,仰頭看他:“您不是在主持洗禮麽?”

“結束了。”

好快,這洗禮比他想象中的快。但為什麽他在這裏見到聖父,他并沒有過于糾結,大概是聖父不想繼續參見洗禮之後的宴會。

可是……

歌瑟幹笑了笑:“聖父,現在沒有出莊園的馬車……”

所以您能不能帶帶我?我有點着急。

伽梵不動聲色地瞥了瞥他,開口:“去哪?”

“卡利斯頓教堂。那裏離我家很近。”

“……上來吧。”

“感謝聖父!”

其實卡利斯頓教堂離洛蒂安還有一段距離,但他不能真的讓聖父送他往洛蒂安去,也不能讓聖父送他回家。

這輛馬車光看外面還算低調,但內襯卻截然不同,陡然變得奢華,用鑽石和藍寶石鑲嵌,車廂尾部還有赤金雕塑,是一位男子捧着一顆燃燒的心的造型。

歌瑟不由得暗自贊嘆了一聲,然後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伽梵,他正阖着眼,卷翹的睫毛恰如細羽,金色頭發柔軟而有光澤。

朦朦胧胧地鍍上一層光色,只要沾上光,他看上去永遠那麽神聖。

毫無瑕疵的容色,像被神主吻過一樣。還有一身神性的氣度,說他是神的代言人真的毫無錯處。

歌瑟盯着他出神,感受到他一動不動的目光,伽梵忽然睜開了眼,将他的目光逮捕。

“……聖父,您……要去哪兒啊?方不方便送我?”目光相撞,在他的注視下,歌瑟沒能堅持太久,索性菀菀一笑,從容而胡亂地扯些話。

“回聖殿,順路。”

馬車略有些颠簸,連光也随之搖曳,睫羽掩住眸底的神色,伽梵忽然問他:“薩維羅醫院我曾經去過,不曾見過你。”

“我在薩維羅任職還不到兩年,聖父也只是偶爾來為新生兒祈福,那時候我應該還沒有來。”

這個問題早些時候他也向文卡解釋過,他笑:“聖父下次來,肯定就能見到了。”

那雙寶石般的眸子閃爍,毫不掩飾內心的期待。但不知道為什麽,伽梵竟在他的笑容中察覺了幾分苦。

“沒有家人在身邊嗎?”他放輕了聲音。

歌瑟怔愣了一瞬,然後搖頭:“沒了,他們不在這裏。”

“哦,你是從別的城鎮來的?”

“我是異國人。”歌瑟不瞞他,國籍構不成秘密。

“聖錫蘭人?”

歌瑟颔首。

卡利斯頓教堂又一次敲響了鐘聲,铿锵而深沉,警人心魄。

歌瑟側身掀開一些側窗的簾,窗外的景不斷地向後過,馬車載着他們向教堂靠近了,他已經看見卡利斯頓的格窗和塔樓的鐘。

塔樓洪鐘的指針近了八點,教堂又到了閉門的時間,教徒陸陸續續湧出。

他放下簾子,等八聲鐘響快要過去,他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聖父,滿懷虔誠。

“聖父,我可不可以……向您許個願?”

向他許願的人不計其數,在宗教普遍的土地上,教皇代表着神向人們傳遞聖音,無數人懷着心願拜倒在他的腳下。

而歌瑟跟這些人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許願都還要問他可不可以。

夜色漸濃,八聲鐘響完全散去,連飄蕩的回聲都融入了空氣。

他動了動眉心,目光落在歌瑟身上,那雙凝着自己的眼睛是那麽美麗,像瑩潤的寶石散着微光,如花瓣般飽滿的唇輕輕抿着,可愛,純美無暇,令人不忍心拒絕。

伽梵微微斂眸,擡手褪去左手的手套,将手套放在一邊,将手送到了這個蠱惑神使的年輕人跟前。

那只手很完美,跟他整個人一樣,修美而白皙,指骨分明。

歌瑟明顯驚喜了一下,整個人都像發着光,牽他的手貼在額前,微涼的手貼着額頭的溫熱。

“願神主和聖父保佑我能一直安穩地待在王城,只要無病無災就好了。”

他的願望很簡單,只要現在的安穩生活不被打破就夠了。好不容易從聖錫蘭逃出來,只身一人來到異國他鄉求生,他不想再被打擾。

聖錫蘭使臣的出現,讓他感到不安。

所以他想許個願。

他許完願,馬車也停了。伽梵将手收回來:“其實你可以不用說出來。”

歌瑟打開車門一步跳出去,站在門外跟他揮手,粲然一笑,連語氣中也透着愉悅:“我很虔誠的。聖父,謝謝您,我先走了!”

他是真的趕時間,道別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車門沒關,伽梵沉了一會兒,望着他離去的方向,那是去洛蒂安的方向。

他主持完洗禮離席的時候遇見了文卡,文卡告訴他歌瑟要去見老朋友,但馬車上歌瑟卻說要回家。

最後卻去了洛蒂安,在聖父面前也滿嘴謊話。

但又真誠得不可思議。

那只褪去手套的手擡至耳邊,将黑十字耳墜摘了下來——這是教皇的墜飾,不能出現在其他人的身上,自然也包括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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