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chapter 11
對于歌瑟被跟蹤這件事,伽梵還是如實作出了解釋,告訴他這是國王的手筆,至于原因卻絕口不談。
歌瑟尋思自己與奧格辛斯二世僅有過一面之緣,但能讓人突然地懷疑,并且派下人手跟蹤追查,他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他母親的畫像極有可能已經被人拿到了,即使他是男性,不被列入是艾瑟爾的人選之內,也勢必會引起探究與好奇。
總之,他與阿芙娜王後高度相似的容貌就是最大的弱點。
……
前前後後審查了一個禮拜,審查結果從聖錫蘭送了回來,教會通知他第二天去教會區核驗。
這一天還是來了,歌瑟拿不準,又毫無辦法,只能白白焦躁。
K看起來很忙,據說這起跨國宗教犯罪案件很複雜,整個教會都在關注此事。
本來想向K打探打探審查結果,即使不是什麽好結果,至少心裏也有個底。但他只是偶爾來別墅裏看看他,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在。
歌瑟只好壓着一顆忐忑的心獨自面對第二日的結果,再荒誕一點,說不定明日審他的就是K。
……
第二日伊頓剛接他到教會區,便收到了宮中的命令,奧格辛斯宣召他,要求即刻前往,于是他又坐上了入宮的馬車。
奧格辛斯在書房見他,是平時的辦公區。等仆人通傳過後,他走進去,這才發現原來不止是奧格辛斯,聖父竟然也在。
上次在洗禮宴,他們兩個也是一同出現,今日竟然也是。據說之前的幾任教皇和國王之間關系皆是一般,甚至可以談得上敵對。但看現在這一任的教皇和國王,教會和王室并沒有之前那麽勢同水火。
歌瑟走到一個合适的距離,瞧了眼聖父,又瞥了眼國王,這兩位宗教和世俗事務的統治者坐在這裏,歌瑟為應該先問候誰的問題而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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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是奧格辛斯宣召他來,他還是決定先問候國王,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另一側,微微颔首行禮:“陛下,聖父。”
奧格辛斯順着他的目光瞥了瞥伽梵,聖父對信徒總是有絕對的吸引力,他習以為常。
“歌瑟醫生,請坐。”
奧格辛斯滿眼興味,目光随着他動,仿佛是在瞧什麽新奇東西。歌瑟坐下,剛想發問,便被奧格辛斯那吊詭的目光吓住了。
像,太像了……
在見過阿芙娜王後的畫像之後,再一眼一眼端詳歌瑟,便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歌瑟垂下頭來盯着地面看,眼神空洞地描摹着地毯的花紋。
奧格辛斯打量人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了,伽梵微感不悅,忽然悶咳了一聲,打破了詭谲的氣氛,提醒奧格辛斯道:“陛下,一個小時之後您還有經課。”
奧格辛斯只好收回了那道緊盯歌瑟的目光,自認為和善地笑了笑,開口道:“歌瑟醫生,朕知道你現在滿腹疑惑,不用緊張,随便聊聊。”
歌瑟終于擡眸:“陛下請說。”
“朕聽說歌瑟醫生你來到托爾哲也才兩年,怎麽樣,還喜歡托爾哲嗎?這裏跟聖錫蘭的氣候不太相同,習不習慣?”
歌瑟幾不可察地蜷了蜷手指,卻笑着回答道:“托爾哲很好,氣候舒适,很适宜居住,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就好。”奧格辛斯語氣關切,好似是在關心一位臣民,“之前在聖錫蘭,你也是醫生嗎?”
“以前一直跟随老師學習,但并沒有正式入職。”
“哦?你口中的老師,是舒爾文?”
歌瑟對答如流:“是,舒爾文先生常年在歐洲各國游歷,也是游歷到聖錫蘭的時候,我有幸遇見先生的。後來先生收我為學生,我也跟随先生在其他國家游歷過一段時間。”
奧格辛斯又問:“你以前住在柏威蘭。柏威蘭這座城市朕知道,整個聖錫蘭帝國中最有名的城堡莊園就這那裏,是艾瑟爾公主的住址,既然你也居住在那座城市,不知道是否去參觀過?”
“柏威蘭?”歌瑟裝作感到奇怪,滿臉疑惑,“陛下一定弄錯了吧?我不住在那兒,只是曾經游歷的時候路過了。至于柏威蘭城堡,那是公主的地方,我又怎麽能前去?”
奧格辛斯聽完,臉上挂着不變的笑,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文件袋,拿在手中朝他晃了晃,“歌瑟醫生,你剛才說的這些,跟審查結果可不太一樣啊。”
手心已經沁出了細汗,歌瑟抿了抿嘴唇,故作輕松地應付:“怎麽會?我說的都是實話,也實在沒有欺騙陛下的必要。更何況聖父也在,更不能撒謊。”
是的,聖父是神主在人間的代表,作為忠實信徒,他不能欺騙神主,欺騙聖父。
等過了這事兒,自己就去教堂忏悔,請求神的原諒,歌瑟暗自垂淚。
“陛下,這份文件恐怕錯了吧,我能不能看看?”
他不知道審查結果是什麽,萬一真要說出不對的話來,漏出破綻就不好了。得先将文件拿到手,才有更多的主動權。
但奧格辛斯拒絕了,沒讓他看文件,而是說:“歌瑟醫生,我們懷疑你也是這樁宗教犯罪案件的嫌疑人之一。”
歌瑟如遭雷劈,當即站起身,豎起三根手指發誓道:“不可能!我發誓,我是清白的,什麽跨國案件,我一點也不知道!”
“別着急,歌瑟醫生。”奧格辛斯打開文件袋,從裏面取出資料,不疾不徐地浏覽,一邊說:“只是懷疑罷了,并沒有證據。之所以懷疑你,只是因為……”
“你太過神秘了。”
他将手中的資料翻過來,展示給歌瑟看,歌瑟伸脖子一瞧,上面并沒有什麽內容,只有光禿禿的四個字——
查無此人。
他早就料到了大概是這個答案,故而方才奧格辛斯不斷地詢問他的過往,他才敢胡編亂鄒。
但此刻也明白了,若是他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奧格辛斯和伽梵只能将他當做犯罪嫌疑人處理,畢竟他很不幸牽涉進了這樁案件。
可若是解釋吧,他也很無助。
但他早已有了打算,自己破綻太多,解釋是一定要解釋的,只是時機未到,至少要掙紮到掙紮不過去的時候。
見他沉默不言,一副倔強不肯招認的樣子,奧格辛斯也不着急,果真拿出了那副畫像,交給他自己看。
“歌瑟醫生,你在托爾哲的身份是舒爾文幫你辦的,如果你是犯罪人員,舒爾文就是包庇罪。如果是有其它的隐情,為了人身安全,也還是說一說比較好。”
“更何況,朕還好奇你為什麽與聖錫蘭的阿芙娜王後如此相像。”
畫像展開,那的确是他母後的像。說白了,還不是懷疑他跟艾瑟爾的關系,這才拿着犯罪案件的事來威脅逼迫他。
歌瑟見了畫像,裝作詫異的模樣,假惺惺道:“這是阿芙娜王後?沒想到……竟然跟我這麽像?”
他裝得還不錯,至少奧格辛斯是沒看出什麽破綻,但伽梵瞧不過去了,擡眼看他,目光淡淡的,并沒有逼人的态度,但對歌瑟來說,現在的聖父依舊很壓迫。
“之前洗禮宴,那個聖錫蘭使臣見之變色的人,是你吧。”
歌瑟剛想推脫自己不知道此事,卻聽見他又說:“而你在察覺到聖錫蘭使臣的異樣之後便立即混在人群中避開視線,然後徑直離開了宴廳。”
“聖父,您可能……”
“看錯了?”伽梵淡淡一笑,“這事,文卡可以為證。”
歌瑟當即哽住,所有為自己開脫的話都像魚刺一樣卡在了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差點忘了,當時文卡跟他一起的,他為了躲避聖錫蘭使臣的視線轉身離開,且匆匆離開宴廳,文卡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一定記得他當時的異樣。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落在了聖父眼裏。
“你是知道自己跟阿芙娜王後容貌相似的,也在刻意地避開。這麽一看,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聖錫蘭人,跟艾瑟爾公主還是有關系的。”
話都說到了這裏,歌瑟無言以對。
伽梵單手撐着腦袋,歪頭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隐,只是事關重大,這才需要一個解釋。在聖父這裏不可以說謊,不然,就不保佑你了。”
他話音剛落,奧格辛斯忽然偏頭直愣愣盯他,伽梵回了他一記眼光:“怎麽了,陛下?”
“不……沒什麽。”
奧格辛斯斂去眸中的異光,暗自回味了一遍伽梵剛才的話,竟然從中察覺到了幾分安撫和寵溺的味道,很奇怪。
他不由得多看了歌瑟幾眼。
而歌瑟知道自己必須給出解釋,但由于聖父的寬慰,心裏好過了許多。
聖父還是保佑他的!
但他還是得說謊,該死!
……
歌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略一思索,搬出了早就編造好的解釋,緩緩地說道:
“與阿芙娜王後容貌相似真的是偶然,正因如此艾瑟爾殿下才注意到我的。之所以查不到我在聖錫蘭的身份,也是因為之前艾瑟爾殿下命人将我的信息抹掉了。”
“抹掉了?為什麽?”奧格辛斯不解,着急追問。
“就……就是兩年前的事,那時候聖錫蘭政變,殿下因為身在柏威蘭遠離王城,這才躲過一劫。”
歌瑟聲淚俱下,頓了頓繼續說:“但科莫羅自然知道殿下在柏威蘭,所以也派了殺手,誓要将整個舊王室除盡。在察覺到危急之前,殿下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命人抹去我的存在。”
艾瑟爾自身難保,在危難時刻還要将別人的信息抹去,這樣做的目的只可能有一個。
——保護。
畢竟跟艾瑟爾關系匪淺的人,都有可能深陷危機,甚至有可能被科莫羅殺人滅口。
但前提是,得跟艾瑟爾關系匪淺。
“你是她什麽人?”
這句話是伽梵問的,不太有溫度的語氣,歌瑟愣了愣,頭皮發麻,支支吾吾:
“……情夫。”
奧格辛斯:!?!?!?
伽梵:…………
歌瑟不擡頭看,都已經感受到了他們驟變的臉色。
得了,才剛跟一個敗類教徒發生了關系,轉頭他就成了自己的情夫。
但沒辦法,他還是要硬着頭皮接着說:
“神主保佑,感謝公主,正因為被抹去身份,所以科莫羅沒有抓到我,我這才有命到托爾哲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又托舒爾文老師的福,也就在王城安家了。”
室內忽然一片死寂,桌上精致的立足擺鐘靜靜立着,仿佛連指針一秒一秒走過的嗒嗒聲響也被無限放大了……
良久,奧格辛斯皮笑肉不笑:“艾瑟爾殿下她現在在哪?”
“她……”歌瑟張了張嘴,還沒來及說出口,突然從門外傳來了另一道聲音——
“在我這裏。”
歌瑟心頭一震,回頭去看,卻見一位陌生男子走了進來。身着大麥提袍,金線細致地繡成圖案,一瞧便知他身份不低,更何況敢這樣說話,歌瑟一下便反應了過來。
——威廉親王。
奧格辛斯臉色一凝,随即又換成一副懵懂的樣子,問:“叔父,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威廉走進來,掃了一眼,“正想來告知陛下此事,艾瑟爾公主已經找到了,真是一位命途多舛的女子,不過好歹是找到了。這樣的大事,真該要好好慶祝一番才好。”
“哦?叔父有什麽想法?”
“不如就在王宮之中大辦一場,也好迎接公主的回歸啊。”
……
歌瑟一直待在旁邊,從威廉親王一來便處于發懵的狀态。被巨大的震驚裹挾,聽着他們談話,這才慢慢地強迫自己緩過來。
威廉竟然敢找一個假公主?!
他雖然感到毛骨悚然,但從深層講,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壞事。
這世上只需要一個艾瑟爾,不管是不是真的,只需要有。反正都只是政治鬥争的工具,真假并不重要。
既然有人已經成為了艾瑟爾公主,那他就可以好好地成為歌瑟了。
一時間裏五味雜陳,他們簡略地談了談宴會的事宜,威廉親王不經意間掃了他一眼,瞳孔一縮,目光停留在他臉頰上,久久挪不開。
歌瑟被他的反應吓得一激靈,知道自己的容貌又吓到了一個人。
——威廉親王也拿到了阿芙娜王後的像。
威廉朝他伸出手,保持着得體的微笑:“這位是?”
歌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跟他握手,笑着說:“歌瑟,薩維羅醫院的醫生。”
“你是公主的情夫?”威廉聽到了,現在頗有興味地确認。
歌瑟只能幹巴巴地點頭稱是,威廉打量了他一遍,拍他的肩,一副慈祥欣慰的模樣:
“自從出事,你與公主也分開兩年了吧?正好,如今公主回歸,你們也可以破鏡重圓了。公主的洗塵宴你可一定要到場,我會派人來接你的。”
說完,還朝奧格辛斯遞了個眼神:“陛下,您說呢?”
奧格辛斯唇角抽搐:“……有道理。”
有艾瑟爾在手,便相當于拿捏了聖錫蘭新舊王派,有跟聖錫蘭談條件的資本。而他被威廉架空權力,為了得到聖錫蘭的助力,艾瑟爾對他很重要。
但就算他找到艾瑟爾,也很可能由于權力的微弱被威廉将人奪去,所以才生了迎艾瑟爾為王後的想法。
而現在艾瑟爾已經有了情夫,威廉故意要歌瑟來宮宴,還說什麽破鏡重圓,不過是為了羞辱。
……
奧格辛斯忍着怒火,歌瑟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本來假公主一出現,他便可以全身而退,就因為威廉這麽一下子,他還要重新卷進來。
他該怎麽辦,去跟那個假公主重溫舊情??可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可若是不表現得情深意切,那不也照樣暴露嗎?
況且只要那個假公主的說辭與他不合,他都能被別人發現端倪。
他現在無比危險。
……
伽梵掃了一眼衆人,最後将目光落在歌瑟身上,久久不落,也意味不明。
随即對着威廉親王不帶語氣地笑了笑,深意無限:“威廉親王,這場盛宴您可要操辦好了,若是出了事,對聖錫蘭,對托爾哲都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