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翌日,夜裏睡得晚,伽梵晨起的時候,歌瑟還未轉醒,此刻看起來睡得死沉。伽梵兀自凝了他片刻,才感慨自己也向往這樣的生活。
如果歌瑟沒有聖錫蘭王儲這個身份,那當真是極為自在的。有事業,不愁經濟,平日裏逗逗貓,養養花,憑着興趣打發時間。
哦,小朋友還會去洛蒂安覓食?
那句不經意間的質問……
“那你為什麽要成為教皇?”将他的過去完全剖開了,血淋淋的。
若他放得下,也就不會這樣選了。
信仰神、膜拜神?太可笑了,他的信仰摧毀了他,所以他選擇——成為神。
他的存在就是一個禁忌,不論是早已死去的薩因斯蒂諾家族獨子,還是現在的伽梵·阿爾頓,他被秘密壓身,他的一切都是禁忌。
晨光鋪落,鳥兒啾啾亂鳴。睡夢中的美人輕微地翻了個身,一條胳膊往他腿上搭,淺棕的微卷長發鋪散,頰邊盈着細嫩的粉,仿如玫瑰嬌美。
睡着的時候,倒是放肆可愛,不像平日裏只知躲着避着,見着他便如臨大敵。
早些時候歌瑟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扮作K誘哄歌瑟是明面上的,而歌瑟只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裝得好一副純良無辜的模樣,然後反向誘騙。
那時候是裝純,現在的歌瑟是恨不得自己純一點。連小性子都收斂了,沒了公主脾氣,太乖,一點也不好。
時間慢慢流逝,歌瑟尚未對前路做出選擇,聖錫蘭形勢未明,道比希勢力又開始發瘋,他要籌謀的事情還太多。
他跟歌瑟的作息不一致,目前形勢又不安全,大多數時候早出晚歸,見歌瑟的時候他都睡着,只能偷偷留一個吻,作為早安或晚安。
今日也是一樣的,微微俯身,他往睡美人頰邊落了一吻,作為早安,然後悄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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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去醫院接人,甚至忘了熄滅書房的燈,以至于亮了一整夜。
書桌上一封恐吓信,他瞟了一眼,随手扔進垃圾桶,轉身離去。一晃眼,深色地毯上留着一道細白,他又頓住,斂眸。
那是幾許白色貓毛……
*
彼得再一次來拜谒,歌瑟見他,心知是聖錫蘭的事。
“殿下,聖錫蘭出事了!”
歌瑟本還挂着禮貌的微笑,聞言嘴角下撇,聽他說,“大主教魂歸天國。”
“大主教?坎瑞大主教?!”
彼得滿臉嚴肅,點頭:“正是。”
“這麽突然?”太猝不及防了,歌瑟皺了眉頭盯緊他,狐疑,“沒有什麽異常嗎?”
說異常,是因為太過不合時宜。
他有可能回國繼承王位,成為聖錫蘭的新王,但國王加冕是需要有神職人員來操辦的。而在聖錫蘭,這應該由大主教來辦。
托爾哲是宗教的發源地,也是教皇國,這塊土地上的最高神職無疑是教皇,但其他國家不是。
教皇僅有一個,統治整個歐洲宗教,而其他國家的最高神職都稱大主教。
他若回聖錫蘭,最好以王室正統的身份立即加冕,以聲讨科莫羅得位不正。但現在聖錫蘭的坎瑞大主教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長眠了。
沒有人為他加冕,他不能順利即位,故而才懷疑是否有陰謀在其間的。但彼得搖頭,心事重重,此刻也說不上來。
歌瑟恍惚,低喃着說:“即使現在……聖錫蘭選出繼任的新大主教,肯定也來不及了。”
彼得滿臉愁容,颔首表示認同,說:“一般大主教上任,需要先前往托爾哲來朝聖,接受聖父的欽點和洗禮,并帶回聖父親賜的披肩,才能算作正式擁有大主教的職權。”
言外之意:縱使聖錫蘭新選了大主教,但新主教來托爾哲接受聖洗的這條路也一定會被新王派堵死。
一切都是為了阻止他加冕。
沒有接受聖父親賜的大主教,得不到人們的認可,也不具備為國王加冕的資格。
在歷史上,歷代國王也會盡量避免由未經認可的神職人員來為自己加冕,免得自己的王位受争議。
但歌瑟腦中倏然閃過,那句在私人教堂中伽梵說的話——我會為你加冕。
“如果我在托爾哲加冕……”
“不可!”彼得利落地打斷,斬釘截鐵,“您是聖錫蘭的王,絕不可以受托爾哲的鉗制。”
歌瑟又沉默,他明白彼得的意思,雖然宗教沒有國界,但政治有。這世上沒有誰比伽梵更有資格,但他是托爾哲人。
聖錫蘭的國王不可以在別國的土地上加冕。
歌瑟動了動唇,想到另一種可能,如果伽梵能夠在聖錫蘭為他加冕,便不一樣了。但奢求堂堂教皇奔波到別國去,本就不切實際,他只是動了動這個念頭便又打消了。
順便又想起了那封恐吓信,還有那個不知真相的名字。
聖錫蘭局勢如此,這次彼得也沒有催促他趕快回國,只說再想辦法,跟聖錫蘭那邊周轉周轉,談完事情便離開了。
……
歌瑟心事一日重似一日,獨自待在聖殿也煩亂,索性提筆寫了封信去,約文卡出來小聚。
文卡欣然接受,約了下午三點半在卡裏茵河畔的咖啡館相見。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歌瑟也就帶着甩不掉的尾巴杜溫出門了。
馬車駛離聖殿,朝着卡裏茵河的方向而去。馬車配有車夫,杜溫嚴格執行命令保護他,待在一輛馬車上大眼瞪小眼。
“之前的事……謝謝你。”歌瑟出聲,打破詭谲的氣氛。
他說的是海關變故的事,那時候也是杜溫奉命來保護他,他跳海,沒想到杜溫也跟着跳了,說一不二。
教皇心腹這個名頭,并不是白擔的。
杜溫禮貌地笑:“您謝謝我?不如去謝謝聖父。”
他很禮貌,也極有分寸,但不知為何,歌瑟卻在這份笑意中捕捉到了揶揄味兒。是在他面前不經意展露出的,克制過後的輕微打趣。
歌瑟忽而添了幾分羞赧,放輕聲音問:“杜溫大哥,你跟随聖父很長時間了嗎?”
也是突然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若非杜溫知悉伽梵的底細,又怎麽敢這樣打趣聖父?能知道伽梵養了情人的,杜溫跟伊頓兩個,跟伽梵一樣絕都不簡單。
這教皇的密辛,知道此事并且還能笑得出來的,就更不簡單了。
“當然。”杜溫承認,“我從小跟随聖父的,我們是玩伴。”
竟還有這層關系?歌瑟似有所悟,說:“你們是鄰居嗎?”
杜溫摸下巴略一思忖,回:“算,也不算。”
“那是什麽?”他竟打起了啞謎,歌瑟悶了一口氣,靠自己猜,“那就是你家裏跟阿爾頓家有來往咯?”
阿爾頓,他提到這個姓氏,杜溫臉色微凝,随即又恢複,笑了笑,也不告知他答案,只說:“這些事,先生應該親自去問聖父。”
打探消息失敗,歌瑟不樂。
他不敢明着提起薩因斯蒂諾家族,怕這之中有什麽禁忌,是不能提的,也擔心杜溫去向伽梵禀報了。只好裝作随口談起的樣子,悄悄問一問阿爾頓,沒想到口風倒是嚴。
算了,杜溫這個人滴水不漏,沒關系,還有下一個。
……
“歌瑟醫生,好久不見。”
“文卡伯爵。”
文卡倒是老樣子,随和、開朗、健談,自認識起他們也算頗有些交情。他本來要去挪述,這事文卡也是知道的。
現在再見他,好奇心作祟,文卡免不得向他打聽幾句,壓低聲音悄悄問:“聽說那班前往挪述的海船,船客一個也沒有走掉。怎麽,你見着艾瑟爾公主了嗎?”
“什麽??”
不怪歌瑟錯愕,是因為海關一事,對外并沒有解釋緣故,文卡卻一擊言中艾瑟爾,這令歌瑟感到不安。
文卡擺擺手笑了笑:“我猜的,當時不正是艾瑟爾事件的緊張時期麽?這樣大動幹戈,難道不是為了公主的事兒?”
“我可不知道。”歌瑟噘嘴,加了一塊方糖,輕輕攪動咖啡,說,“我多麽無辜,我還希望他們賠我精神損失費呢。”
真來氣兒,當時給他辦通行證,送他出境的是伽梵,但後來卻又在将要離境的當口将他給逮捕了。伽梵分明也是艾瑟爾事件的策劃者之一。
在那個海岸漁村的神廟之中,靈燭的光輝淺淡,他拖着病體躲在神像之後,已經知道自己逃不掉,一定會落在某一方手中。
能做的,唯有請求神主的庇佑,祈禱聖父保佑,只希望不要死在威廉親王和新王派手裏,至少落在聖父手中,最體面。
其實也沒有多體面。
原本伽梵對艾瑟爾就是純粹的政治用心,甚至要将他送給奧格辛斯做王後,但由于K和Q的僞裝身份,讓他們之間的故事變得戲劇。
……
閑閑散散地享用完下午茶,随便聊些天,到了點,文起摸出懷表一瞧,已經四點半了,擡頭對歌瑟說:“今天是星期天,有彌撒,我該去卡利斯頓教堂,要不要一起?”
歌瑟想說不用,文卡卻搶先一步,開口說:“你不是心情一般?走吧,去教堂靜靜,神主會聆聽你的剖白,聖父也會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