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吉裏之戰

安吉裏之戰

熟悉的黑暗籠罩了宋瓷，這一次，他又聽到了那個周正的童聲：“尋找達芬奇任務失敗x3，玩家死亡，已回檔重啓。”

宋瓷回到了病房中，耳邊就要傳來赤羽的聲音，他提前道：“閉嘴。”

毫不知情的赤羽：“……”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宋瓷開口：“我知道卡片後面就寫着羅德菲爾美術館。”

赤羽琢磨了一下，狐疑道：“小瓷能猜出卡片後面有字倒是容易，但為什麽會知道美術館？難道，你是從未來過來的？”

又讓這人猜中了。

赤羽接着說道：“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所以未來會發生什麽？你終于喜歡上了毛絨絨，同意和我複合了？”

宋瓷面無表情：“你能猜出的最壞劇情，就是我沒有與你複合？”

赤羽傷心道：“當然不是，最壞的劇情應該是，就算世界末日了，你也沒有和我複合。糟糕，我已經後悔了，我應該在你一醒來時，就說我是你愛得欲罷不能、要死要活的男朋友。”

欲罷不能，要死要活？

宋瓷走向了窗戶：“那恭喜，你猜對了，世界末日我的确也沒有與你複合。”

他從病房的窗戶望出去，整座城市安穩如常，天邊漂浮着一朵柔軟的白雲，誰也想不到，四十分鐘後，這座城市就會被一陣白光摧毀。

宋瓷問道：“阿蘇卡的游戲世界不屬于現實吧？所以這座城市也不是真的？”

赤羽遺憾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說不是，但阿蘇卡的能耐比你想的更高，它能幹預時間和空間，把現實中的某處地點拉入游戲中，又在游戲結束後送回到原來的時間點，在游戲之外的人看來，時間根本沒有改變，但游戲已經發生了。”

“也就是說，如果游戲中的世界被毀滅，傳送回來的世界也是毀滅之後的？”宋瓷問。

赤羽回答：“就是這樣，包括那個空間中的人和物，一切都會改變。”

宋瓷死死握住了拳：“阿蘇卡想毀了這座城市，它在這裏展開了游戲。”

宋瓷死亡了三次，終于确定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一關裏只有他的一個玩家，恐怕是阿蘇卡直接對他發起了挑戰。

赤羽琢磨道：“既然這是死亡循環，只要趕在時間結束之前找出兇手，那就足夠了。我們還要去美術館嗎？”

宋瓷搖了搖頭，美術館和這次的游戲沒有關系，最重要的是那道讓這座城市灰飛煙滅的白光。

他走出門去，遇到了迎面走來的宮小雨。宮小雨正要說什麽，但這一次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宮小雨遲疑了一下，他便風一般卷進了樓梯間，把人抛在了身後。

他比之前更快下樓，但很快又走上來，一個身影撞到了他的腿上，果然又是那個男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懷裏的禮物盒也掉開了，一張卡片從盒子裏掉出來。

宋瓷撿起來，同時問男孩：“你要去404對嗎？”

男孩驚訝道：“為什麽你知道我要去的地方？”

宋瓷早已遇見了他三次，但他依然一無所知，宋瓷回答道：“404在樓下，這裏是五樓，你找錯地方了，從樓梯下去那裏就是。”

他把禮物盒交給了男孩，轉身走向電梯的方向。

“謝謝。”

男孩噠噠地下了樓，宋瓷也進了電梯。

“現在你準備做什麽？”赤羽問他。

宋瓷回答：“去廣場。”

宋瓷看了地圖，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廣場的名字，就叫達芬奇廣場，雖然因為臨近住宅區，時常被廣場舞大媽占據，一早到晚都是熱熱鬧鬧。

他離開醫院，很快到了那裏。

這一次，赤羽終于放棄了抓娃娃，什麽都沒做，便跟着宋瓷進入了廣場。

那個瘦竹竿估計還在天臺上，還得等上一段時間才會跳下來，其他人都和往常一樣，沒人想到這裏有人會跳樓，也沒人想到他們的生命會終止在這一天。

宋瓷直接走到了那個乞丐面前，文藝複興的巨匠花白着胡須，嘟囔着：“任何人三歲時的身高都是其成年後的一半。”

然後又說：“跪着的人，身高會損失——”

“——四分之一。”

宋瓷接着他的話說。

達芬奇擡起頭，四目相對間，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智慧的亮光：“命運讓我們在此化為灰燼。”

“所有人都會忽然天各一方。”宋瓷用他的口吻說道，“任何一個點都能将世界分為兩半。但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阿蘇卡綁架了你的亡靈？”

“請不用擔心，我沒有受到劫持，我自願來到這裏，為了再次用人類的雙眼看見這個世界。”達芬奇擡起頭，仰望蒼穹與城市。

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地上的人和塵埃一樣無足輕重。

宋瓷不知道該對這個五百年前的亡靈說些什麽，他拿出那本百科全書，遞了過去。

達芬奇望了望百科全書，又望了望他。

宋瓷還翻出了一根原子筆，一并給了他：“有個人非要我向你索要簽名，這是二十一世紀的問候方式。”

地上的巨匠似笑非笑，蒼老的手指接過了書和筆，在一頁空白處畫了幾道。

宋瓷一看，這位巨匠随手便畫出了一幅人物肖像畫，寥寥幾筆便抓住了神态，線條剛柔并濟，光影的對比極為動人。

這就是藝術。

只是，他認為這畫中的人不配。

宋瓷拿回書，心中五味陳雜。達芬奇畫的是赤羽這家夥，因為畫的太好了，導致他對赤羽的認識有些崩。

“感謝你讓這家夥多了一分善良。”宋瓷嘀咕着合上了書。

“如果這裏毀滅，什麽也不會留下。”巨匠又提示着。

宋瓷微微颔首，他當然明白。

“但從你的神态中，事情似乎解決了。”達芬奇說。

“我還想問關于《安吉裏之戰》的事，但是——”宋瓷望向廣場對面的樓頂，眉頭微微皺起。

“你該過去了。”達芬奇說。

宋瓷回過頭，想要和他道別，但這個文藝複興的巨匠已經化為煙霧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低下頭，只看到那個乞讨中的碗中放着一堆錢和硬幣，最上方則是他第一次放進去的兔子玩偶。

毛絨絨的小流氓兔躺在零錢上，無辜地望着天空。

宋瓷抓起了它，随即走向廣場前的那棟樓。

天臺的門和上次那樣開着，風從外吹進，打在臉上有些涼意。

宋瓷走出去，遠方的天邊蔚藍如海，他從醫院看到的那朵雲已經緩緩飄到了醫院頭上，正好在它的上方。

他站在圍欄前，忽然開口：“你可以出來了。”

身後立即鬼鬼祟祟地響起了腳步身，那個瘦竹竿從躲藏的地方出來，手拿着刀對準宋瓷：“你是誰？是阿蘇卡讓你來找我的？”

宋瓷轉過身，淡淡地看着這個青年：“你果然也是玩家。”

上一次，這個青年從這裏摔下去，胳膊斷在了地上，在那只手上，宋瓷隐約看到了一串黑色數字——他的時間餘額。

也就是說，這個青年和他一樣，都是玩家。

瘦竹竿吃吃地笑起來：“只有從這裏跳下去，我才能得到解脫，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失去了！”

宋瓷緩緩盯着他，一點點打量着：“我之前也遇到過和你一樣的人，那個人也失去了重要的人，但你和他不同，你其實不想死吧。”

“什、什麽意思？”瘦竹竿疑惑着，雙腳卻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宋瓷從他的游戲中拿出了真心話錘。

他揚起這粉嫩嫩的小錘子，瘦竹竿便皺起了眉，警惕地盯着這連嬰兒都能使用的無害用品。

“看來你知道它的用途呢。”宋瓷微笑着，“不過也是，畢竟你可是這一關的游戲管理員，阿蘇卡一號。”

瘦竹竿肩膀瑟縮了一下，握着刀的手更緊了：“別、別胡說，我只是一個玩家！”

“哦，那你敢讓我用這錘子錘一下胸口嗎？”宋瓷揚起小錘錘，小錘錘很是無辜地晃蕩着，似乎對主人有感應一般。

宋瓷微笑着：“不過，我最讨厭說謊的人了，要是你在說謊，我會揍爛你的臉。”

瘦竹竿臉白了，人也更往後縮得厲害：“為、為什麽你會知道？”

宋瓷望向天邊，那朵白雲的方向下，就是醫院。在上一次，瘦竹竿也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而那道白光最開始也是從這個方向騰起。

這并非巧合。

再加上阿蘇卡一號一直沒有露面，只有在他陷入黑暗中才說出一兩句話，雖然那是個兒童的聲音，宋瓷卻留了心眼，在他看來，這都是對方在故意避開和他接觸。

這麽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宋瓷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沒有說出這些猜測，而是走上前去，一把揪住瘦竹竿的衣領，低聲喝道：“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早就已經死了！”

宋瓷揪着他，将他拽到了欄杆外，他想用刀反抗，但宋瓷早有準備，一把奪下刀，扔出了老遠。

瘦竹竿半個身子懸空在外面，下面就是十幾層的高度，他吓得渾身僵硬，一點也沒了之前的狠勁。

宋瓷緩緩道：“前兩次，我在來的路上都看到了一個女人，她還年輕就患上了癡呆症，什麽人都不記得了，在醫院裏半死不活，醫生說她有個雙胞胎弟弟，一個星期前跳樓了，還砸死了一個路人。這劇情是不是很熟悉？”

宋瓷揪着瘦竹竿的衣領，使勁晃了晃他。

在前兩次的循環中，宋瓷都看到了那個住在404病房的女人，并且注意到這個女人和瘦竹竿面容相似，目睹城市毀滅後，他斷定這不是巧合。所以這一次，他特意去了四樓，調查了一番這個女人的情況，結果挖到了這些消息，他心中的猜測也就更明顯了。

“阿蘇卡網絡對你交換了什麽？為什麽你要聽從它的命令行事？”宋瓷問道。

瘦竹竿死死抓着欄杆，扭曲的臉上滿是恨意：“你不明白！你這種一出生就是VIP的人怎麽可能明白！我明明只想好好當個平凡人，有一份平凡的工作，娶一個平凡的老婆，過一輩子平凡的生活！”

“但我怎麽也夠不上這份平凡！我失去了工作，面試一次又一次被拒，只有我的房租越來越多，我的姐姐越來越不記得我，她連我的名字都忘了！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我你是誰，為什麽她會住在陌生的地方，五年級的課本怎麽沒有，她應該去上小學了！”

瘦竹竿嗚咽着，淚痕從臉上沖刷而下。

宋瓷将他拉回來，讓他坐在地上哭，随即問：“所以你就抛下你的姐姐跳樓了？”

瘦竹竿點了點頭，在死亡的黑暗中，他不斷沉淪，最終盡頭處出現了一絲光明，那就是阿蘇卡的世界。

“阿蘇卡答應了我，如果我能贏過九十九關，就将我的姐姐也接過來，在創物主的世界裏，我們将得到永恒的生命！”

瘦竹竿哭泣着站起來，雙眼中是不正常的狂熱。

“所以我成為了管理員，我要見證九十九次勝利的誕生，而這就是第九十九次！我和阿姊終于能團聚了！”

這個人簡直瘋了。

宋瓷冷冷道：“你想讓你的姐姐去死。”

瘦竹竿含淚微笑：“這是創物主給我的禮物，我也将它送給了我的姐姐，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怎麽可能丢下她！”

瘦竹竿熱切地望向了天邊，那朵白雲的方向下就是醫院，他送的禮物應該已經到了。

很快，一切都将覆滅，整座城市都會化為灰燼！

就差一分鐘，他就能目睹那奇妙的景象！

他掐着時間倒數。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一分鐘過去了。

什麽也沒有發生。

宋瓷淡然地站在他身後，瘦竹竿又等了等，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他和見鬼了一樣，面色慘白地回過頭，死死盯着宋瓷：“你、你做了什麽？”

宋瓷的手中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張卡片，他淡淡道：“扣下了非法快遞。”

瘦竹竿定睛一看，幾乎要撲上去拼命：“你、你打劫了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