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深夜寂靜，天空中一輪圓月低垂，晦暗坑窪的斑跡都清晰可見，仿佛探手可摘。

高虎倆人早已不見蹤影，餘甜裹緊了校服外套抵禦夜風，加快了腳步。

爬上坡頂後，她趴着身子觀察山坡下的情景。狼嚎四起，比白天時更為頻密，狼群在夜間似乎更加瘋狂。

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坡腳，屋內昏暗。大胡子應該已經外出巡了。

餘甜等待了一陣，确認安全後，貓着腰跑向了木屋的背面。

透過破裂的縫隙往裏看，屋內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但不時有悉悉簌簌的聲響傳來。

“這些壇子的蓋兒也太緊了吧。”是王博遠在說話，“太惡心了。我還是第一次摸人的骨灰。”

“還剩四個，抓緊吧。”高虎道。

餘甜雖看不見，但也猜到這倆家夥是在開壇子找線索。只是他倆竟都在屋裏，也沒留一個望風，有些奇怪。

又過了很久，王博遠有些喪氣地說：“已經第四個壇子了，哪有什麽線索啊。”

高虎安慰：“別着急，全開完了再說。”

可大胡子并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回來了。

他的肩上停着那只禿鹫，手持鐵弩，扭着龐大的身軀走來。每踩一步就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尤為刺耳。

腳步聲漸近。

王博遠顯然慌了，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怎麽辦？！大胡子來了。”

“現在逃已經來不及了，他手裏還有弩。”高虎鎮定道，“你拿着這把菜刀，等會我會引起他的注意，你趁機從背後砍他，我再把弩奪下。記住！動作一定要快，要趁他射箭之前。”

“我、我,不是......那個......”王博遠快崩潰了，有些語無倫次，“系統規、規則說了不能傷害NPC，砍、砍他真的沒事麽？”

“系統的原話是不可以威脅NPC以獲取考題信息，我們只是為了自衛，不觸犯規則。”高虎斬釘截鐵，“相信我，沒事的。再猶豫下去，咱倆都會沒命！”

王博遠害怕極了，可高虎都願意用性命誘敵，他已經沒有說不的餘地，“好、好。我、我會盡力，趕在他射箭前......你、你要小心......”

高虎拍他的肩，“我知道。”

餘甜将這一切聽完，心中已生出不詳的預感，高虎的表現很不對。

門被重重撞開，是大胡子進來了。

随後是壇子落地的聲響、雜亂的腳步聲、撞擊聲。

“嗙——”

是誰跌落在地。

而後一切歸于安靜，只剩急促的喘息聲。

煤油燈亮起，餘甜終于看清了屋內的情景。

地面狼藉，壇子碎片和白色的骨灰撒的到處都是。王博遠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胸口被箭貫穿，鮮血染紅前襟。高虎跌坐在旁邊，面色慘白，大口大口地喘氣。而大胡子則手持鐵弩，臉上挂着抹得逞的笑容。

餘甜頓時僵住，整個後背都麻了，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原以為大胡子的目的只是阻止衆人通關，但沒想到他竟會直接索命。

看來她還是想簡單了。高虎與大胡子的交易，就是人命。

此時此刻，她有一絲的迷茫，她的行為是否加速了王博遠的死亡。但她很快調整過來，因為不論她出現與否，大黑貓都會放行，而高虎和大胡子有心做局，王博遠在劫難逃。

大胡子沖還在發愣的高虎戲虐道：“後悔了？人可是你帶來的。”

高虎的牙齒還在打顫，王博遠終究是被他間接害死的。他咬着牙壓下不安的情緒，沖大胡子咆哮道：“是你答應過的！現在人你也殺了！總得把答案給我了吧！”

大胡子冷笑，“我讓你帶兩個人，你卻只帶了一個。就這樣敷衍我，還好意思要東西。”

高虎抹了把臉，“原本是有兩人，但有一個被莊園的大貓吓暈了。我也沒辦法。你不能诓我。說到就該做到！”

大胡子滿不在乎地擦着鐵弩，“你覺得我就這麽好糊弄？”

倆人就這樣扯皮起來。

至此，餘甜終于拼湊出事情的全貌——大胡子與高虎提出交易，讓他用兩條人命換取答案。所以高虎選了王博遠和林大鵬這倆看起來最傻的選手。而假憨厚的林大鵬偷奸耍滑逃過一劫，真憨厚的王博遠就此葬送了性命。

根據系統規則，再結合白天的觀察，NPC人物是可以攻擊考生的，但不能致死，除非有正當理由。為了讓大胡子順利殺人，他們必須創造滿足“正當理由”的事實。

那什麽才是正當理由？

現在看來，這個條件便是——由考生主動攻擊NPC人物。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高虎先是帶着王博遠進入木屋，不留放哨，方便大胡子甕中捉鼈。而後說服王博遠拿菜刀主動攻擊大胡子，讓大胡子在不觸犯規則的情況下成功幹掉了王博遠。

可憐王博遠滿心地信任高虎，結果一命嗚呼，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此刻，餘甜對高虎的厭惡達到了頂峰。獨善其身可以理解為自保，但踩着別人屍體讓位就是惡毒了。

“我告訴你，你別想耍賴！”高虎被大胡子的态度激怒，站起身咬牙切齒地放話。

大胡子則死豬不怕開水燙，“哦？你能拿我怎麽辦？”

高虎冷冷道：“你說，如果菲利斯知道這一切怎麽辦？”

大胡子瞪大眼。

高虎心中暗喜，他賭贏了，于是乘勝追擊，“你若敢出爾反爾，我就将你我串謀殺害考生的事告訴菲利斯。反正通不過考試，我也是死路一條，怎麽都會拉上你！”

“你敢威脅我！”大胡子暴怒。

高虎有一瞬的慌亂，但立刻否認，“我沒有！我只是假設一種可能性。只要你遵守諾言，我們自然相安無事。”

看到這一幕，餘甜腦中蹦出了個問號。高虎明明觸犯了“考生不得威脅NPC人物獲取考題信息”的規則，為什麽系統沒有予以懲罰。

難道靠詭辯就能逃脫違規的懲罰？這不科學！

大胡子很暴躁，生氣地将指節捏得咯咯作響，臉上的胡須都跟着抽動起來。半晌，他才道：“行，給你也行，但你記得把嘴縫起來！”

高虎心中大喜，“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大胡子從懷裏掏出了皺皺巴巴的一團紙，扔到了高虎腳下。

高虎拾起，展開泛黃的紙張，上面有三句話:

雙頭狼與四頭狼共有35264條腿。

四頭狼與六頭狼共有43144條腿。

六頭狼與八頭狼共有53616條腿。

他将紙團起捏進掌心，“希望你不要企圖耍我，否則難保菲利斯先生不會知道什麽。”

大胡子破口大罵：“夠了！別得寸進尺！”

高虎樂意看對方炸毛的樣子，他放下心，“說笑而已。”

大胡子冷哼一聲，而後意味深長地說：“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答案告訴別人。其他人什麽都沒做，憑什麽共享你的所得。你是聰明人，不會做傻事吧？”

高虎沉默了一瞬，不置可否，“我心裏有數。”

“先走了。合作愉快。”他收拾好離開，走前也并未再看一眼王博遠的屍體，匆匆出門，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高虎走得沒影後，大胡子開始哼起了歌，他越哼越大聲，最後大笑出聲，“一群傻子，哈哈哈。都得死，都給我死！哈哈哈哈哈。”

他将王博遠的屍體拖到了爐子旁，拿出一把小刀在砂紙上來回磨锉，一邊磨一邊哼唱：“啦啦啦，我的小寶貝有肉吃了，啦啦啦，有肉吃。”

這一刻，餘甜頓悟，大胡子給高虎的也是錯誤答案！

這是一場局中局。

大胡子的目的是讓所有人全軍覆沒，一個不留。

所以的疑惑全部得到了解釋。

為什麽高虎明明說了“威脅”的話，系統卻沒有懲罰他，因為他的話根本沒有威脅到大胡子。

大胡子并不怕菲利斯。他只是裝出害怕的樣子，借此将錯誤答案給到高虎，讓高虎信以為真。此時，不論高虎會不會跟衆人共享答案，結局都只有一個，除陳卻以外，大家都得死。

這也應驗了餘甜一開始的猜測，這三個NPC人物相互獨立，只有大胡子有釋放線索的權限。

現在該怎麽辦？

如果這是一道題，得分點該怎麽踩？

餘甜繼續梳理思路，她已找到大胡子的弱點。白天她持弩對準禿鹫那刻，大胡子的反應已說明一切，這只禿鹫是個有效的弱點。但這個弱點遠遠不夠。

最關鍵的突破口還沒找到。

就差這個口子了。

大胡子不怕菲利斯，那他會怕誰呢？

餘甜的腦子如同播放電影般，閃現過登島後的一切。

菲利斯、牧場、狼頭、木屋、禿鹫、莊園、黑貓、地下宿舍、餐廳、老婦、土豆、銀魚、雕像、棺材……

雕像。

雕像有問題！

菲利斯在初見考生時曾罵道：“你們這群愚蠢的單頭畸形人。”

在菲利斯眼中，單頭=愚蠢+畸形。

他怎麽可能會以自己的形象去制造一座單頭雕像。

所以，那個單頭的怪物雕像并不是菲利斯！而是一個長得像菲利斯的怪物，看樣子應該也是只吸血鬼。

他與菲利斯的樣貌如同模子刻出般相像。也許倆人有親緣關系，有很大概率是兄弟。

高虎曾跟雙頭老婦詢問菲利斯的吃食問題，老婦說：“吃你。”

看似是癡呆的瞎話，也許暗示了衆人考試失敗後的結局。

只不過，吃人吸血的應該不是放水的菲利斯，而是那具雕像人物。

思路已有，剩下只待驗證。

餘甜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她必須現在就出手。如果抓不住機會，也許明天等待她的是比王博遠還慘的死法。

餘甜咬咬牙，向着木屋的正門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