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退婚之法

退婚之法

這次在程府門口迎接的人倒令江意寒意外,是程清芷。

待江意寒下了馬車,程清芷開口道:“表妹來了,我領你去姐姐房裏。”

江意寒略略遲疑兩步,擡頭往西邊望了望,程清芷注意到她的舉動,問道:“表妹在看什麽?”

江意寒這才回頭,看向程清芷:“我還以為是我聽岔了,難得聽表姐喊我一句表妹。”

程清芷被江意寒噎這一下,頓時找回了小時候的感覺,想到江意寒為自家跑前跑後的,到底忍耐住,皮笑肉不笑道:“表妹就不要打趣我了。這幾日多有得罪,還請表妹多多包涵。”

雖然這道歉不甚走心,江意寒卻有幾分意外。

程清芷這般高傲的小姑娘,要她對人賠罪,還是對自小不對付的自己賠罪,不說難入登臺,但也差不離了。

于是乎,江意寒又往西邊看了看。

程清芷被她看得不耐煩,問道:“你到底往那邊看什麽呢?”

“我就是看看今兒個太陽打哪邊起來的。”江意寒笑道。程清芷到底沒忍住,惡狠狠地擰了一把江意寒的胳膊,隔着冬裝,江意寒連感覺都沒有,只不過她也是個不落下風的,伸手擰了回去:

“表姐這般賠罪,我可受不住。”

一時間兩個人鬧成一團,身後的丫鬟們都有些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待到程清湘房中,兩人面色都紅彤彤的,乍一看倒是把程清湘吓一跳,生怕這二人又吵起來,卻見大丫鬟朝自己擺擺手,一顆心這才放下:“小雪來了,快坐快坐。“

江意寒打量着程清湘,只見她身形似乎瘦削了些許,但精神頭卻好,心裏也微微放下幾分,笑道:“怎麽不見舅母?“

按理說,無論既然程清湘請了自己來,恐怕是做了退婚的打算,既然如此,程夫人這位拿主意的怎麽能不在?

程清湘解釋道:“母親說了,退婚的事我自己掂量着辦,無論如何,總有她兜底。只是我到底不是楚州人,人手有限,少不得求表妹幫我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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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寒端起溫度适宜的普洱茶,笑道:“表姐只管拿我當小厮使喚便是。“

“這可不敢,現如今我只想退婚,可到底如何才能讓這事辦得順理成章,卻也沒什麽頭緒。“

正如上次所說,退婚可以,但沒有辦法證明蔡家姑娘肚子裏的孩子是鄭家的,這事兒便很難進行下去。

程清芷有些頭疼地扶額:“這事是真的難辦,我頭發都要掉光了,想了兩日都不曾有什麽辦法。”

江意寒擡眸朝對面的程清芷看去,目光落在程清芷頭頂,直把程清芷看得按捺不住,問:“江小雪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是否真的禿了點,奈何沒看出來,想來還可以多掉一些。”江意寒不放過任何一個打趣程清芷的機會。

程清芷起身又想掐江意寒,偏江意寒一句話把程清芷按住了:“我有辦法,如無意外,過不了幾日那鄭公子外室有孕的消息便會傳遍楚州城了。”

“可是,這樣是否鬧大了些?”程清湘問。

“我不想旁的姑娘不明不白被騙進去當主母。”江意寒放下手中的茶盞,把自己的計劃分說給程家姐妹聽。

同一天,一位中年男子領着個婆子敲響了蔡家的門。

彼時蔡家父女二人都在,正是蔡父開的門,見來人陌生,有些遲疑道:“不知您有何事?”

中年男子朝蔡父一拱手道:“我是新近搬來月白巷的,特帶着些許土儀來拜訪各位街坊。”

說完,讓身後的婆子給蔡父地上一包油紙包裹住的肉餅。

蔡父的謹慎頓時消散不少,聽到中年男人的語調,忙問:“不知您如何稱呼,從何而來?我聽着倒像是同鄉。”

中年男子忙道:“我姓蔡,從滁州蔡鎮來。”

蔡父大喜:“我也是滁州蔡鎮來的,沒曾想你我二人竟如此有緣!”

蔡姓男子亦是大喜:“這真是當浮一大白,奈何今日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安頓,改日,改日我定當和蔡兄好好喝一頓才是。”

蔡父忙道:“你忙你忙,若是有什麽不明白的,只管來問我。”

沒過幾日,不少媒婆便聽到個消息,月白巷的蔡二爺盤了月白巷的三間鋪子,似乎是打算建個酒樓。

月白巷還能有哪個蔡二爺?可不就是那個正要說親的蔡二爺。

媒婆們本以為蔡二那個窮賬房媒人紅包都給不出來,誰知竟有這家底,紛紛想起前不久蔡二拜托她們說親的事兒,差點沒把蔡二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蔡二也沒想到原本一點音訊也沒有的媒人突然上門,态度殷勤不少,更是指着自家姑娘誇了又誇,待送走了最後一波媒人,蔡二轉身走到閨女房門前,道:

“蘭兒,這幾天媒人說的不少都還不錯,你可有中意的?”

蔡蘭在屋內翻了個白眼,微嘲道:“不錯?是那長得歪瓜裂棗的張公子,還是那一貧如洗的趙書生?”

蔡二爺原以為女兒只是羞澀些,沒曾想女兒竟是如此态度,皺眉道:“那張公子雖相貌上憨厚些,可家底殷實,若是勤儉些,一輩子都無甚憂慮。至于那趙書生,雖說現在不過一介布衣,可文思才學都還算不錯,這二人……”

蔡二爺想說自家還是高攀了,可知曉自家閨女的心氣,這話到底沒說出口。

蔡蘭聽出她爹的未竟之意,眼角沁出淚來:“怎麽?我就得加入這種貧民之家,過一輩子清貧日子麽?然後終有一日和我娘一樣,累死在地裏你才高興是不是?”

蔡二爺被蔡蘭氣得仰倒:“你胡說什麽呢?這兩家又哪裏用得着你下地了?”

“那又如何?還不是要寒冬臘月做飯洗衣,還不是要粗布麻衣一輩子?這日子別人誰愛過誰過去,我是不過的!”

蔡二爺是真沒想到自家閨女如此執拗,怒氣之下道:“這人你不嫁也得嫁!人選我定了就行,你安心備嫁罷!”

說到這裏,蔡蘭止不住淚崩,吼道:“我不嫁我誰都不嫁!我已經懷了鄭公子的孩子,我會去鄭家一輩子富貴榮華!”

蔡二爺再顧不得什麽避諱,沖進女兒房裏,捂住她的嘴道:“你在說什麽?!”

蔡蘭猛地意識到自己方才聲音大了些,月白巷不是什麽高門大戶,隔壁訓子的聲音她有時還當樂子聽,适才……

蔡蘭的背心冷汗潸潸,她壓低聲音道:“我說,我懷了鄭家公子的孩子。”

“你……你魔障了嗎?說什麽渾話呢?”蔡二爺是真覺得自己今兒個樂極生悲,萬萬不敢相信蔡蘭口中所言。

誰知細問之下,蔡蘭便将自己和鄭公子的事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還道:“鄭夫人派人來看過我,還給了我這個。”

說罷,蔡蘭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枚雕着石榴的翡翠玉佩,顏色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一般,任憑是誰都能看出來是蔡家拿不出來的好東西。

蔡二爺覺得自己仿佛飄在半空中般,扶着桌子坐下,深吸一口氣道:“那鄭公子都不曾娶妻,如何能納妾?待他娶妻,恐怕你都瓜熟蒂落了,又該當如何?”

孩子生在蔡家還是鄭家所代表的完全不同。若是在蔡家出生,恐怕一輩子都是個外室子,但若是在鄭家出生,即便是庶孫,卻也是蔡家長孫!

蔡蘭撇嘴:“那鄭家嬷嬷和我說了,鄭夫人催着那林州程家成婚呢。待成婚一旬便接我入府養胎。”

蔡二爺一直以為自家女兒是個乖巧,不曾想竟是個主意如此之大的,他沉聲道:“你這事若是被人知曉了……”

未婚先孕的女子,即便不沉塘也會被千夫所指。

蔡蘭正是因為知道才一直瞞着,臨了想起剛才自己那一嗓子,慌道:“街坊四鄰不會聽到了吧?”

蔡二爺經歷的事多,明白這件事瞞不住,但在蔡蘭進了鄭府前瞞不住還是在鄭府後瞞不住有天壤之別,待入了鄭府,誰還在乎這些傷不着人的閑話?

蔡二爺也拿不準街坊四鄰聽見沒,卻只能安慰道:“聽不見的。即便聽見了,只說你是在說夢話就好。”

蔡蘭咽了口口水點頭。

可接連幾日,蔡蘭一出門就看見街坊四鄰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頭慌張不已,匆匆買了點吃食回月白巷,就聽見牆後頭有人在說:

“那也是個不知廉恥的,竟然懷了!”

“啊?是誰的?”

“不知道奸夫是誰,只聽說有人拿了碗堕胎藥來呢……”

“可你別說,這要是真的成了,少不得榮華富貴。”

“主母難不成眼睜睜看着你榮華富貴?若是弱勢些的主母也就算了,遇到家世顯赫的,即便有庶長子又如何?養在主母膝下,最後孩子又會和誰連心呢?”

蔡蘭這下真的慌了!怕有人知曉她懷孕一事,又覺得程家确實家世非同一般……

回了房中,蔡蘭心裏七上八下,在家中來來回回踱步,原本還想等蔡二爺回來商議一番,可是蔡蘭完全坐不住,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于是,蔡蘭拿起枕頭下的翡翠便往鄭府而去,一路上步履匆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鄭府門口。

江家的人眼看着蔡蘭出了門,立時把消息回禀到程府,江意寒伸了個懶腰,對程清湘道:“大表姐,咱們請舅母一道去退親罷。”

程清湘理了理特意挑選的衣裳,笑應了一聲。

此時,鄭家門前已然鬧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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