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尋回失糧

尋回失糧

三日後,楚州衙門外。

顧翎坐在面攤前,他身材并不瘦小,坐下的時候不得不蜷縮着腿腳,但在這凜冬臘月倒有幾分好處,最起碼保暖。

面攤老板将熱氣騰騰的清水面遞到顧翎手裏,顧翎問:“多少錢?”

“二十文錢。”老板似乎知道這價錢高,不自覺解釋:“這楚州的米價漲了,所以我們這些做米面生意的也得跟着漲啊。”

說完,面攤老板有些發愁:“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原本有江家鎮着我好歹放心些,誰知道糧倉居然燒了,也不知道是人為還是不小心。”

顧翎從懷中掏出二十文銅錢遞給面攤老板,道:“不是還有張家頂着?”

老板拿到了錢,心情順暢,起了和顧翎閑聊的興致。

索性也沒人會來買往日三文現在二十文的清水面,老板在顧翎左手邊坐下,直搖頭:“張家憑什麽和江家比,咱們楚州這地界,姓江的,哪怕和玉浪江沾不上邊,都底氣比別人足些。我聽你口音不像是楚州人?”

“我是從西嶺來這兒求學的。”

面攤老板一拍大腿:“楚州官塾就在這兒,看見沒,那湖的兩邊一個是女塾,一個是正經的官塾。說起來這事兒我獨跟你說,聽說啊,這官塾的地也是江家的。”

老板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顧翎有些奇怪:“江家名聲這麽好?”

“那可不,遠的不說,就說這回,如果沒有江家的米價鎮着,我這面攤早不開了。面就夠我家裏人吃,哪裏還能出來做生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糧價才能恢複啊。”

顧翎從缺了口的碗裏把湯水一氣兒喝進肚子:“快了,不要着急。”

面攤老板還準備追問,顧翎卻站起身朝着楚州衙門的大門而去,正好衙門口迎出來一人,面攤老板看那人眼熟得很,這不是知府大人身邊的趙捕頭嗎?

還待細看,只見趙捕頭把那書生模樣的人給迎了進去。

Advertisement

顧翎很快見到了齊越,拱手行學生禮:“齊大人。”

齊越連忙将顧翎扶起來,連聲道:“快請起。多虧了你,我們昨日抓到了那兩個縱火的人,又順藤摸瓜,悄悄把那姓權的也抓了來。”

楚州失糧數百萬斤,齊越被朝廷派來楚州一方面是為了主持大局,另一方面便是為了追回失糧。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除了等朝廷調糧食來,齊越也沒有辦法變出糧米救濟流民,壓下楚州糧價,他屢次找田家和周家,可都碰了軟釘子。

萬幸有一個江家!

而現在,那個姓權的已經松口說出被盜的米究竟去了哪裏。

顧翎搖頭,不願居功:“學生只是占了地利,恰好住在江府中,能詢問一二罷了。”

“沒想到江家那小子有幾分本事,我原聽說他不過一纨绔,如今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齊越越看越覺得顧翎将來有出息,習慣皺起的眉峰不自覺放下,話音一轉:

“雖然江家至關重要,可若非你提前寫信與我,哪裏能這麽快調集糧食?”

正是因為收到了顧翎的信,齊越才以禦史的身份上奏,迫使楚州提前清點糧倉,讓朝廷提前發現了楚州官糧失竊一事。

顧翎又搖頭:“學生只是覺得有幾分異常罷了,按理臘月裏都是需要開倉清點存糧,可楚州官糧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故而寫信告知大人。”

齊越看着眼前這位風姿俊逸的舊友之子,心知他不願居功,便道:“那若是你遇到什麽難處,盡可與我說,這一年我恐怕得呆在楚州了。不光是我,那兩位皇子恐怕也得呆在這兒了。”

顧翎疑惑:“兩位?”

上一世,只有四皇子秦軻跟着齊越來了楚州,而三皇子秦亓由于母親和妃急病,沒能來成。如今,齊越卻說有兩位。

齊越對顧翎極為信任,樂于指點:“确實是兩位皇子,不但如此,三皇子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說來楚州,願意一力承擔。陛下愛子之心,到底不忍兩位皇子名聲受損,故而讓我來主事。”

齊越并沒有什麽怨言,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更何況這失糧尋回來了!

“之後兩位皇子恐怕會化名去楚州官塾進學,你恰好能好好表現一番。”齊越細心替顧翎打算道:“我原可以為你引薦,但到底不如你自己展現學識來得妥帖。”

顧翎知道齊越一心為自己打算,恭敬拱手道:“多謝齊大人指點。學生現在不過爾爾,多謝齊大人美意了。”

這就是婉拒了。

齊越轉而問起顧翎的課業:“你此番來楚州準備鄉試,四書五經可看得如何?若是有什麽不齊全的,我去替你尋一尋。”

顧翎搖頭道:“江家藏書不少,而且有不少名家注解之後的版本,學生能自由出入,受益匪淺。”

齊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道:“是了,江家別的不說,這藏書真是多而且全,不少人臨考試還得去江家借書。偏偏他家沒人讀書,我原本還覺得你住在江家于名聲上有些妨礙,不過如此看來,也并非沒有益處。”

二人說話間,趙捕頭臉上帶着藏不住的笑意:“大人!糧食尋回來了!那糧食居然被囤積在田家的糧倉裏,滿滿當當的,連手指縫都塞不進去!”

齊越連忙站起身,對着東邊長嘆:“總算是不負陛下所托!百姓也不必再挨餓了!”

顧翎拱手對齊越道:“如此,學生便放心了。有一事請齊大人幫忙。”

“什麽事?”齊越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聲調拉高,滿臉喜色地問。

“此間諸事,多虧江家傾囊相助,若非江家,恐怕楚州不會如現在般太平,還望大人能在折子上據實禀告。”

齊越一時間沒想到為什麽顧翎要提醒他這一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而問:“為什麽我要給江家請賞呢?”

顧翎回道:“因為不可寒了民心。這次有江家站出來才穩住了糧價,避免了餓殍遍野的結果,許多人雖然明面上不說,可都看着呢。若是這次朝廷沒有絲毫表示,将來恐怕再遇不到第二個江家。”

齊越欣賞地看着顧翎笑道:“實則我已經寫好了請功折子。”

顧翎心知接下來齊越得開始調度糧米救濟流民,起身告辭回了江家。甫一回到琨山閣便對何陽道:“可否幫忙傳個話,請江小姐一敘。”

何陽忙道:“顧公子稍等,我去傳話。”

江意寒還是把見面的地方定在了丹砂亭。

亭中布置和上次并無兩樣,二人分坐屏風兩側,江意寒的精神頭較先前好了許多,終于有心情欣賞丹砂亭外的風景。

本是隆冬時節,亭外卻并不蕭條,造景的假山上,活水潺潺流過,漫過一片片翠綠的苔藓,水面上浮動着層層疊疊的霧氣,霧氣将嶙峋的石頭都氤氲出些許柔軟的線條。

“江小姐,失糧尋回來了。顧某多謝江小姐。”顧翎開門見山,語氣誠懇真摯。

一個外貌清冷,言語間總是不自覺帶上些許疏離的人突然誠摯地道謝,總是能讓人多幾分動容,江意寒看向對面一身布衣的顧翎,同樣真誠道:

“江家不過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若非要謝,還得多謝顧公子相助。”

前幾天晚上,哪怕困倦到被迫入睡,江意寒也會因為夢見米糧消失而驚醒,滿身冷汗,心如擂鼓。

江意寒現在回想起自己前幾日的夜不能寐,都仿佛那是一場夢。

顧翎看向渾身上下都放松下來的江意寒,道:“江小姐,顧某有一事不明,還請江小姐先屏退左右。”

江意寒透過蘇繡屏風看向顧翎那風骨濯然的身形,考慮到兩人這次的聯手,輕輕揮手,杭白極有眼色地和绡紫一道推開,遠遠守在丹砂亭外。

“顧公子請問。”

“此乃顧某猜測,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江小姐見諒。”顧翎如此說着,眼神卻極為堅定:“江小姐,已經不是曾經的江小姐了,對嗎?”

江意寒臉色不可遏制地白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內心卻仿佛晴天霹靂一般,江意寒知道現在不能流露絲毫情緒,她笑道:“顧公子,你在說笑嗎?”

顧翎搖頭,步步緊逼:“江小姐,若你是江意寒,怎麽會見到顧某卻無動于衷?怎麽會替程家退了鄭家那門親事,又怎麽會提前知曉楚州官糧失竊提前做出應對?”

江意寒被逼到了牆角,她頓時覺得溫暖的丹砂亭中刮起一陣陰寒的風,直把她的心吹得發冷,叮咚水聲砸在她的心頭,仿佛一柄重錘。

但很快,江意寒冷靜下來,眉目傲然:“既然被顧公子發現了,那我便直說罷,我乃重生之人,上輩子對顧公子一腔癡心錯付,故而此生避開不見,以免徒增煩惱,後面諸事,皆是這個道理。”

顧翎輕笑一聲,和着亭外叮咚水聲:“那,重生一次的江小姐,為何會不知曉上一世從江南來的官糧足足走了四十五日?”

江意寒手指輕顫,猛地擡頭看向對面長身玉立的男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