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琴藝比拼
琴藝比拼
下一節是琴藝課。
楚州女學和男子就讀的官塾隔了一座湖,琴藝課便是在湖邊,一旦演奏起來,袅袅琴音便會傳到湖對岸去,也不乏有因琴音生情,譜寫一段佳話的故事。
教授琴藝課的夫子還未曾來,江意寒尋了個僻靜角落坐着,生怕夫子點了她起來撫琴。
程清芷又好氣又好笑,卻并不在江意寒身邊坐下,反而朝着主位走去,江意寒眼巴巴地看向程清芷:“表姐,你要去哪裏?!”
“琴藝課的荀夫子讓我跟她一塊品評,我答應了。”荀夫子曾經在程家女學教習過,故而和程清芷有師生之誼,程清芷不大好推拒。
江意寒驚恐地瞪大眼睛:“我連宮商角徵羽都不會,你已經可以去當評委了?”
江意寒一萬個不願意。
不知為何,江意寒總讓程清芷想到她哥哥程徵養的那只波斯貓兒,每每程徵有事出門它臉上總是又不舍又強行裝作不在意,十分有趣。
“這琴,每個人都要彈?”
程清芷點頭:“不出意外地話,确實。”随即安慰道:“我和荀夫子關系不錯,可以讓她少罵你兩句。”
江意寒有氣無力地攤在琴上:“多謝表姐。”
但是,不出意外地還是出了意外。
琴藝一道乃是鄭妍月所擅長的,以往在楚州女學算是一騎絕塵。
而且昨日她得了母親的指點,知道現如今官學裏有鄭貴妃所生的四皇子秦軻,這麽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不把握住鄭妍月可不會甘心。
“我的兒,咱們家是怎麽從清貧之家變成現在這富貴模樣的?都是沾了你姑姑的光,可我們這一輩是盡可以放心了,你自己呢?”鄭夫人掰碎了給鄭妍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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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皇子,你好好表現,看在鄭貴妃的面子上,便是個側妃也足夠讓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了。”
鄭妍月打小聽着自家姑姑的事跡長大,帝王的寵愛何其耀眼,鄭妍月心知肚明。于是她暗暗下定決心要在琴藝課上一展風采。
不一會兒,荀夫子便到了湖邊,她滿身書卷氣,看起來溫和得很,入座後笑着和程清芷對視一眼,便開口道:“且讓我看看你們長進如何。”
女學這個年齡段的攏共不到二十人,很快便輪到了齊棠。只見齊棠一襲月白紫藤衣裙,懷中抱着一尾古琴,緩緩走到座中,江意寒猛地提起精神,支起耳朵聽。
“學生獻醜了。”說罷,起手撫琴。當初背課文時,江意寒不明白什麽叫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此時聽來,渾身雞皮疙瘩都跟随着齊棠彈奏出的音符而跳動。
一曲畢,江意寒久久沒緩過神來,餘音繞梁,不外如是。
荀夫子和氣地看向齊棠:“這一曲哀而不傷,濃而不豔,極是難得。”
奈何程清芷坐在主位,沒有人能聽自己滿肚子對齊棠的誇獎,江意寒遺憾地想。
鄭妍月卻不這麽想,她學琴十三載,齊棠的琴藝水平居然還在她之上?鄭妍月本以為程清芷坐在主位上品評,自己可以不和程清芷同臺競技,還因此松了一口氣,誰知……
竟然半路殺出齊棠這個程咬金?!
林惟芳輕輕推鄭妍月:“鄭家姐姐,夫子讓你上前去撫琴呢。”
鄭妍月深吸一口氣,手指攥緊,她不允許自己錯失這一次的機會,不然恐怕下一次考較琴藝的時候,自己的對手還會多一個程清芷!
如此想着,鄭妍月站起身,缃色的衣裙耀人眼眸,她抱着琴走到中間,焚起香,素手輕擡,一連串的音符靈巧飄出,哪怕江意寒并不懂琴,也只覺得眼前人技法極為高超,手法精妙讓人嘆為觀止。
一曲畢,座中不知是誰帶頭,大家掌聲漸起,鄭妍月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直直地看向荀夫子。
荀夫子适時開口道:“妍月這一曲高亢明亮,技法極為高超,可見過年時也不曾疏忽琴藝。”
按理,夫子只會點評不會在這裏評分,可鄭妍月急于和齊棠一較高下:“不知我和齊姑娘,是幾等?”
評分按照甲乙丙丁來給,但一般不會當着學生的面給,這些個姑娘非富即貴,夫子們都不好得罪。
可鄭妍月眼裏不依不饒,顯然是想在這裏和齊棠一分高下,荀夫子側眸看向程清芷,随後道:“技藝上,你更勝一籌,甲等。”
鄭妍月臉上欣喜若狂,眼角眉梢抑制不住地笑意。
程清芷接話道:“但是齊姑娘适才那一曲以情動人,亦是甲等。”
鄭妍月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甲等怎可有兩人?既然二位意見分歧,那不如讓各位同學來品評吧。”
說罷,林惟芳第一個站起來道:“鄭姐姐這一曲實在技藝高超,當之無愧是第一。”
林惟芳一出聲,不少人紛紛應和,但鄭家借着鄭貴妃的勢不過區區二十年,楚州一些世家并不賣帳,兩下一算,居然是平票!
鄭妍月哪裏能接受這個結果,她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要把齊棠比上去,環視一圈,終于在犄角疙瘩裏尋到了江意寒,走到江意寒身邊道:
“江意寒,你來說,你更喜歡誰的曲子。”
江意寒頗為頭疼地揉揉額角:“真要我說?”
鄭妍月極為堅定:“你說。”
江意寒破罐子破摔:“要我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比這有用嗎?我只知道都好聽,就好比那花一般,有人喜歡桃花,有人喜歡梨花,何必強求?再者說,姐姐們修習琴藝難道就是為了處處和人比較,時時争個高下嗎?琴乃君子六藝,為的是讓人修身養性,琴藝固然重要,但是彈琴之人的品行更加重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分個誰高誰低,何苦來哉?”
見座中之人或驚疑,或敬佩地看向自己,江意寒幹脆把琴放在膝上,道:“你們非要比,那就和我比,反正我是樣樣不如你們的。要我說,你們自己會彈琴沒什麽了不起,還不如教會我才是了不起。所以現在只剩我一個沒撫琴了,有人能教教我宮商角徵羽怎麽彈嗎?”
不知道是誰笑出了聲,頓時凝滞的氣氛消散一空,女孩子嬌俏的笑聲回蕩着,向遠處飄去,程清芷實在沒忍住,唇角翹起:“你且先別問宮商角徵羽,你的琴都放反了。”
經過江意寒這麽一鬧騰,算是給大家都解了圍,只用江意寒一個人丢下琴落荒而逃,留下身後一連串笑語。
江意寒絕望地想,這學當真是不上也罷。
程清芷和齊棠找到江意寒時,她正窩在廊下發呆,還選了個離暖爐最近的,程清芷打眼一看就放心了。
齊棠走到江意寒身邊道:“多謝江姑娘這一次替我解圍。”
江意寒眼巴巴地看向齊棠,齊棠繼續道:“适才江姑娘說的不錯,自己會并不算什麽本事,還是教會你比較顯得比較。”
“那我有一天可以和你一樣彈得那麽好嗎?”
程清芷又沒忍住笑出聲:“且不說人家齊姑娘練了多少年,單說彈琴的靈氣就不是你能比的。”
要程清芷說,自然是齊棠更勝一籌,鄭妍月的琴聲匠氣太重,其中感情寥寥,徒有技巧。奈何荀夫子迫于身份,不得不賣鄭妍月那個面子。
程清芷有些埋怨鄭妍月:“不知道為什麽鄭妍月非要争個高下,怎麽跟魔怔了一般?”
江意寒倒是知道,其實書中也有這麽一遭,鄭妍月一心想借着琴藝在四皇子心中留下印象,故而一力賣好,書中她倒真的在評分上壓了齊棠一頭,可惜這一世多了個程清芷和自己。
齊棠微微垂眸,旁人不知道對面有兩位皇子,可她心裏卻分外清楚,況且鄭家是四皇子母家,若說他們不知道四皇子來楚州,齊棠是不信的。
如此倒是能明白為何鄭妍月如此咄咄逼人,想通關節之後齊棠對江意寒愈發愧疚:“委屈江妹妹了。”
江意寒忙擺手:“不委屈,我本來就不會彈琴,遮遮掩掩也沒什麽,還不如大大方方亮出來,不就是被人嘲笑一番,傷不着我半分。”
萬幸女學早早便散了,不似官塾要留到晚飯時分,江意寒回到家時已經把自己當衆出醜的事抛之腦後,奈何江玉衡興沖沖地跑到她院子裏,揶揄中夾着敬佩:
“妹啊,你今日的壯舉我們都知道了!你可真厲害,不會都那麽理直氣壯。”
江意寒幽幽地看向江玉衡:“為什麽你們都會知道啊?”
“我們夫子帶着我們去湖邊講那個劃船的賦,說是正月裏不好下水,便在湖邊走動一番。咱們就隔了個洞門,雖然看不見人,但還是能聽見你們說什麽的。”
江意寒痛苦抱頭,這真是丢臉都丢到姥姥家了!
誰知江玉衡還在滔滔不絕:“原本我覺得學不會問人很尴尬,但是今天我一聽說你琴都不會放,突然覺得我問問人并不算什麽太掉面子的事情。”
見江意寒不答話,江玉衡湊到江意寒面前,賊眉鼠眼地問:“妹啊,你怎麽不說話了?”
江意寒攥緊拳頭,忿忿道:“我讨厭一些沒有分寸感的哥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