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造謠辟謠
造謠辟謠
江玉衡直直地盯着在衆人面前唾沫橫飛的林奎舟,胸中一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他猛地将自己手中的書簡往書案上一拍,砰地一聲,整個學堂都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彙聚在江玉衡身上。
江玉衡惡狠狠地看向林奎舟,怒道:“我妹妹絕對不會抄襲他人詩作,作不來便作不來,但是必定不會抄襲,林奎舟你少在這裏随意污蔑!”
林奎舟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玉衡:“可是我曾經在孤本上看到過這首詩,你又作何解釋?”
“什麽孤本?何人所作?”
林奎舟心中微嘲,以江玉衡的學識,他便是胡謅一本書恐怕也無法分辨,不過在衆人面前還是收斂些好,于是林奎舟搜腸刮肚道:“《谷山先生詩集》。”
江玉衡頓時啞火。
見江玉衡沒說話,林奎舟輕笑:“便是我說了,你恐怕聽都沒聽過罷。想為你妹妹出頭?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
江玉衡猛地攥緊自己的手指,一層又一層地無力感泛上來,就在這時顧翎站起身,走到江玉衡身邊,淡然地望向林奎舟:“谷山先生詩集中并沒有江小姐所作之詩。”
林奎舟猛地皺眉,随即咧開嘴譏諷道:“誰不知道你受了江小姐恩惠,如今為了報答所謂的恩情,連讀書人的面皮都不要了是嗎?只知道吃軟飯的小,白,臉。”
江玉衡眼睛睜得老大,林奎舟真是欺負顧翎是讀書人,正常男子聽到這種話,怕不是要把林奎舟打成豬頭。
“林奎舟,不如你告訴我這首詩出自谷山先生詩集哪一頁?”顧翎臉上看不出分毫怒色,只是冷冷地問。
江玉衡原本以為他妹對顧翎只是一廂情願,人顧翎在江家兩個月有餘,也不曾和自己妹妹見過幾面,可見态度之冷淡,可如今看來,顧翎自己被譏諷都還不忘為自家妹妹洗清污名……
“誰還記得是那一頁?”
“那我來告訴你。谷山先生詩集前頭二十頁所講皆是詠物詩,後三十頁借物喻人,描繪地大多是名山大川,歷史典故。而剩下的卻都是七言詩,你告訴我,谷山先生詩集裏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首五言詠春詩?”
顧翎不急不忙,語調平和,一點點将林奎舟的謊言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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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奎舟哪裏想得到顧翎居然真的看過谷山先生詩集,不光如此還記得如此明白,他腦海中思緒飛轉,立馬改口道:“我只記得是從孤本上看到的,記岔了,但是那首詩我記得清清楚楚!”
江玉衡被氣笑了,林奎舟百年之後哪怕化作一堆白骨,恐怕這嘴還健在。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在外嚎了一嗓子:“快去看看,江小姐把林小姐攔在連廊上了,說是讓她翻遍所有孤本來證明她抄襲詩作!”
卻說女學這邊謠言自然比官塾要快,早晨江意寒剛剛進學堂就覺得那些官家小姐看她的眼神不對,臨到休息的時候,那些輕蔑,嘲諷的眼光更是不加掩飾。
程清芷厭惡地看回去,可那些議論聲卻并不因此停息。
“做不出來便做不出來,沒的抄什麽,不過說來也是,商賈人家出來的,別的不多就是心眼多。”
“那可不,要不怎麽說無奸不商呢?”
“說不準那些個金銀都怎麽來的,無外乎坑蒙拐騙罷了。”
程清芷聽着這些個閑言碎語徹底忍耐不住,站起身道:“你們不要無憑無據就污蔑他人名聲。”
“誰污蔑她了?人林惟芳都見過一模一樣的詩,怎麽還說我們污蔑?”喬燕茹道:“要我說,程小姐你也不要太過篤定,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背着你做了什麽你怎麽會知道?”
程清芷冷聲道:“江意寒什麽人品,我與她朝夕相處比你們清楚得多。她寧可寫不出來也不會抄襲,你們空口白牙就想往她身上潑髒水?”
齊棠也怒聲道:“沒有任何憑據便說人抄襲,只能搬弄口舌是非,算什麽大家閨秀?”
江意寒看着表姐和齊棠如此維護自己,心裏暖洋洋的。說不生氣是假的,那些質疑的,譏諷的,輕蔑的目光像刺一樣釘在自己身上,讓人心裏密密麻麻的痛,不致命卻紮得人渾身難受。
就在江意寒準備開口時,文夫子都到了學堂門口,看見雙方這劍拔弩張的樣子,問了一句,程清芷像看到救星一般把原委敘述一遍,希望文夫子能夠還給江意寒一個清白。
還不等文夫子開口,林惟芳立馬道:“夫子,我真的看過一樣的詩!”
江意寒看向一臉無奈的文夫子,心中對她的期待降到了最低。果然,文夫子開口道:“此等小事,便不必耽誤大家了。時間自會給出結論。”
什麽結論?江意寒被污了的名聲又有誰能夠還給她?程清芷還待開口,江意寒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袖角,無聲地說了一句:“我來。”
林惟芳得意洋洋地看向江意寒三人,愈發地得意。江意寒越晚一天澄清,名聲就越壞,哪怕有朝一日澄清了,在旁人眼中也留下了個抄襲的影子,恐怕再也抹不掉。
更何況,她又能如何澄清呢?
如此想着,林惟芳只覺得胸中一口悶氣徹底呼了出來,再不複昨日那般酸澀。
可惜,林惟芳的好心情只維持了短暫的一個下午,當她被江意寒攔在連廊上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你說我抄襲,是吧?”江意寒冷眼看着林惟芳。
林惟芳梗着脖子答道:“是我說的又怎麽樣?”
江意寒拍了拍手,四位江家的婆子齊刷刷搬了四摞書上來,整整齊齊地擺在林惟芳面前。
江意寒開口道:“我這個人一向贊成誰提出誰舉證,既然你說在孤本上看到過我昨日所作之詩,那麽這裏有三百本孤本,麻煩你從中找出我抄的那一本。”
林惟芳沒想到江意寒居然會做出如此舉動,心思急轉:“你怎麽知道我看的孤本就在這三百本之中?萬一你沒有呢?”
江意寒輕輕一笑:“十五年前,陛下感念天下讀書人不易,特命翰林院召集天下文人對孤本典籍進行過一次整理,所有官宦之家,平民之家存有孤本都需要供翰林院拓印,而我江家因提供顏料紙張,得了陛下賞賜,故而翰林院當初孤本全部拓印一份贈與江家,如果在這裏沒找到你口中的孤本,那麽要麽是你林家未曾上交孤本,當擔欺君之罪,要麽就是你林惟芳造謠,胡亂污蔑我的名聲。”
江意寒語意森然,其中關節卻把林惟芳吓得冷汗潸潸,她怎麽也沒想到,為什麽自己只是随口胡謅一句話,竟然會擔上欺君之罪?霎時間,林惟芳慌了心神:
“不,林家沒有……”
“那你就找!”江意寒不容拒絕地說道。
林惟芳唯唯諾諾地蹲在地上翻開書,眼中一片潮濕導致她根本沒辦法看清楚書上的字,就在這時,鄭妍月剛想出聲,江意寒輕飄飄地朝她看過去:
“或許,有人和林惟芳一樣覺得我是抄襲的,也可以和她一起翻書。想來日落前應該可以翻完罷。”
江意寒這句話一出,徹底打消了鄭妍月想替林惟芳出頭的心思。光是看林惟芳的反應就知道她是造謠,這時候和林惟芳站在一處,怕不是自己的名聲也不想要了。
林惟芳再遲鈍也發現了自己是多麽孤立無援,那些不屑的,帶着鄙夷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入她的骨頭裏,林惟芳緊緊握住手中的書,發白的指節用力,江意寒卻道:“這孤本楚州城唯獨我江家有,若是今日因你損壞,你怕是要被楚州城的讀書人記恨一輩子。”
林惟芳沒想到江意寒竟然将自己逼迫至此,猛地放下書,惡狠狠地沖江意寒道:“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即便我是胡說好了,你有必要這樣锱铢必較,将我逼迫至此嗎?”
江意寒撫平因林惟芳而微微褶皺的書,朗聲道:“你造謠時又可曾想過我會被逼迫到何種地步?”
江玉衡等人來時正好碰上江意寒讓林惟芳找詩,江玉衡從未見過如此嚴厲的江意寒,果然一直笑盈盈的人發起火來才讓人懼怕。
一想到剛剛自己和顧翎在林奎舟那兒受到的委屈,江玉衡忙竄到江意寒身邊,告狀:“妹妹,剛剛我和顧翎為你辯駁,就她兄長,還在官學裏說我不學無術,說顧翎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江意寒沒想到顧翎居然會為了自己出頭,不過無所謂,收拾一個也好,兩個也罷,于是她沖程清芷道:“勞煩表姐去請孔山長來,勞煩齊棠姐姐去請文夫子來。”
林惟芳聽說要請孔山長徹底慌了神,若非入學退學一類的事情,根本不必請孔山長,可是她江意寒又有什麽能耐,還能讓自己和哥哥被退學不成?
“江意寒,你到底想幹什麽?”
江意寒幽幽地掃過林惟芳的臉:“沒什麽,既然你承認造謠污蔑我抄襲,那不得受到應有的懲罰嗎?你不會以為翻翻書,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吧?”
林惟芳渾身一抖,她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