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王球球知道狄族最後一定會搜到溯葉城來,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麽快。
瞥了眼蕭秉,他靠在床頭,神色平靜,眸光澄定,倒是沒多大意外。
虞夏擡手勾起他下巴——王球球發現她真的很喜歡做這個動作——目光灼灼地盯着道:“這麽好看的小公子,到底是誰家的呢?”
女子紅唇微勾,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王球球剛才已經告訴蕭禀,虞夏看透了陸錦的身份,所以蕭秉如今也沒有再演戲,略一思忖,便道:
“之前蒙騙虞姐姐,實在是不得已為之,我的确不是商賈之子,只是……真實身份也不便告知,但可以确保絕非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此前答應姐姐的報酬,也只會多不會少。”
虞夏聽了毫無反應,審視的眼神卻愈發森冷,捏着他下巴的指尖也越摳越緊。
少年細白的脖頸近在咫尺,王球球看得膽戰心驚,就怕下一秒虞夏會出手如電,直接掐死他。
沒死在戰場為國捐軀,卻死在牡丹花下,那可太憋屈了。
就在兩人洶湧對視、劍拔弩張的時候,房門突然“砰”地被撞開!一道身影焦急沖進來:“公子!”
陸錦在隔壁,聽見有人進到這裏,卻半天沒有出來,他坐立不安,所以冒失闖入,結果正對上虞夏傾身靠近皇帝、做出挑逗暧昧動作的尴尬場面。
這動作怎麽看着有些熟悉……?
他們這是在、在……
陸錦僵在原地,臉上紅白交替,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了。
逼仄的氣氛霎時被沖散得一幹二淨,虞夏松開手站起來,笑得雲淡風輕:“不說也沒事,誰還沒個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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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球球:“……”姐姐你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叭。
陸錦立刻聽懂了,忙解釋道:“虞姑娘,我家公子确實有難言之隐,我知道收留我們對你來說太兇險了,我這就帶公子另尋去處,絕不讓你為難!”
說罷就要來扶蕭秉,被虞夏側身攔住,斜睨冷笑:“說好的賣身償債呢?還沒結賬就想走?老實給我待着!敢踏出去一步,打斷你們的腿!”
她惡狠狠扔下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女子甩門而去的背影,陸錦心中忐忑,又反過來勸蕭秉:“公子,虞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別介意……其實她很善良的,這兩天都是她在照顧我們……”
“朕知道的。”蕭秉嘆息着揉了揉眉心:“但是小錦,你為什麽要用‘難言之隐’來形容朕?你也是男人,男人怎麽會有難言之隐呢……”
王球球:噗——!
陸錦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冷汗涔涔地跪下:“屬下知罪,求——”
“好了好了,你還傷着,別跪了。”蕭秉擡擡手,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聽說外面全是抓朕的榜文,雖然虞姐姐這裏暫時安全,但難說能保多久。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傳信回去,明白嗎?”
“屬下明白!”
“那就去做罷,務必多加小心。”
“是!”
陸錦告退後,蕭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醒來後說了那麽一大通話,他精力已然告罄。
見他又要休息了,王球球小聲道:“待會兒丫鬟過來,你讓她抱我去曬太陽吧。我的藍光好像和陽光有關,等我吸飽能量,就能更好地為你療傷了。”
蕭秉想抱她的手微微一頓:“不,這裏不安全,還是盡量少讓人看到你為妙。”
“再說,我有那麽沒用嗎?沒有球球幫助,我就活不下去了?那我還算什麽天子,早點死了去投胎算了。”
“說什麽死不死的!”王球球瞪他,“再亂說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說不說。”他笑着親了她一口,用撒嬌般的口吻道:“我就是舍不得你離開,去我看不見的地方。球球多陪陪我,好不好?”
“嗯……”
王球球不知怎的,聽了這話莫名有些心酸,也不再去想獨自曬太陽的事了。
小餅餅其實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生了大病,嬌氣脆弱一些也是正常的。
這種時候,還是陪伴最重要啦!
于是,少年如願以償地把夜明珠重新抱進懷裏,再次沉入夢鄉。
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了,幾不可察的一點弧度。
他已經知道了,球球吸收能量到一定程度,就會離開。所以,只要別讓她多曬太陽,就能延長她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
第一世她不辭而別,小暴龍痛苦尋覓一生、最後傷心死去的滋味,他再也不想承受一遍了。
只要不死,其他病症,能不動用她的力量,就不動用。
這一次,怎麽也不能讓她比他先走。
王球球是被一陣争吵聲驚醒的。
夕陽西斜,一室昏暝,虞夏的怒吼從屋外遙遙炸進來:“老娘把你救下來不是讓你出去自投羅網的!找死也別連累我這一大家子!”
然後是陸錦急促慌張的低語:“你小聲點兒!公子還在休息!”
“就是要讓他聽到!外面那麽危險,還讓你出去送死,他算個球?!”
王球球:???
虞夏邊罵邊踹門進來,陸錦吓得想捂她嘴巴已來不及。蕭秉緩緩睜開眼,目光不悅而迷茫。
陸錦狼狽地低下頭:“公子,消息已經傳回去了,但是,小錦無能,被狄兵察覺了……”
說着便要下跪。
虞夏氣絕,一把揪住他:“你要跪也該跪我,不是跪他!要不是老娘及時趕過去,你現在人頭都挂城牆上喝西北風了!”
蕭秉頓悟,忙起身道:“多謝虞姐姐相助!小錦可有再受傷?”
“屬下無妨,虞姑娘也沒暴露,但我們好像驚動了——”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喧嘩大作,拍門叫罵聲陣陣傳來,明晃晃的火光燒得夜空都映成了橘色。
虞夏臉色大變:“糟!來搜查了!”
她迅速指揮陸錦:“快,帶他跟我去後面!”
陸錦二話不說把蕭秉扶起來,跟着虞夏七拐八拐,來到後院一處雜草叢生的角落。
她掀開某片不起眼的草皮,露出一條黑黢黢的地道:“快下去!無論如何別出來!”
陸錦先送蕭秉下去,然後望向虞夏:“那虞姑娘你呢?”
虞夏:“我去前院,我躲起來了才不正常。”
陸錦:“那我跟你一起去!”
虞夏火了:“別給我添亂了行嗎?他們都看見你的樣子了!想害死我啊!”
陸錦急道:“可萬一他們要打你殺你,我可以保護你啊!”
虞夏一怔,終是緩和了語氣,悶悶道:“我在這兒混了十幾年了,沒那麽容易被欺負。”
然後不由分說把陸錦摁下地道,拖過草皮蓋好,還抱了盆景過來壓住。
地道裏瞬間昏暗下來,只有王球球微弱的藍光,照亮了周圍的空間。
這是一個十尺見方的小地窖,靠牆擺着一桌一床,看起來積灰不少,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王球球猜想,這大概是虞夏給自己準備的避難所,沒想到居然被他們用上了。
陸錦扶着蕭秉到床邊坐下,此後心神不寧,轉來轉去,總往頂板上看,蠢蠢欲動地想爬上去。
王球球悄悄說:“陸小将軍其實很在意虞姐姐呢。”
蕭秉鄙夷地冷哼一聲:“有色心沒色膽,兩天了還沒把人拿下,出息。”
王球球:……說得好像你老人家曾經兩天把人拿下過似的?(蕭秉:可不是嗎?某人第二天就讓我舔了呢~)
蕭秉擡眼:“小錦,你坐下等罷。老是走來走去,朕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了。”
陸錦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皇帝又道:“虞夏說你在城中被人看到身形了,現在出去,一定會被認出來,到時候就真是害了她了。”
陸錦沉默片刻:“……是。”
于是只能頹然地坐到牆角裏等待。
這個地窖修得非常隐蔽,外面的喧嚷嘈雜聽得并不真切,也因為如此,更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好的壞的,都在無邊的黑暗空間裏被放大,啃噬着每個人的心。
就在王球球打算催眠自己、避免太過焦慮的時候,蕭秉忽然輕聲喚她:“球球——”
他一邊開口一邊瞥了眼陸錦。後者死死盯着頂板,手掌不自覺地攥緊成拳,完全沒聽到這邊異樣的交流。
王球球:“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這次沒能活着回去,你會不會怪我當初留下你?”
少年幽幽嘆了口氣:“與其讓你落在狄人手裏,也許那時候放你和羯王他們走,會更好。”
王球球聽得呆住了:“你說什麽呢?我是那種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麽!你也是為了讓我高興才去的仙女泉,出這種意外也不是你能預料的,我怎麽可能怪你啊!”
她聲音忽而低落:“倒是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你這好好的皇帝也不會落入險境……”
還是這麽狼狽不堪的險境。
蕭秉微微一笑:“我沒事。有你陪伴,我甘之如饴。”
說到這裏,王球球又想起一個內心糾結已久的問題,掙紮半天後,終是忍不住問道:“小餅餅,這顆夜明珠……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調查前女友這事兒其實有點掉價,但如果他們這次真的在劫難逃,問清楚了,她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
蕭秉聞言微怔,眸中浮過一道淺淺的懷念和憂傷。
“純真,可愛。酷愛煎蛋,喜歡清新酸甜的水果和圓形的花瓣,喜歡乖巧軟萌的幼童,愛看熱鬧,愛游山玩水,看各種風景……”
他娓娓訴說着關于“她”的一切,王球球聽得全然震住了:除了前面四個字不予評價,後面每個标簽都與自己別無二致。
她和白月光……竟然這麽像的麽?
好吧……
王球球暗暗發誓:如果他們能逃出生天,她就再也不計較蕭秉把她當成替身的事了,就如他所願,一生一世安安心心地陪他。
雖然她原本不想這樣的,但是是他先招惹的她,她孤苦伶仃,無處可去,就只能咬定他,吊在這棵餅幹樹上,死也不放手。
除非有一天,白月光回來,那她……她也非要把小餅幹偷走不可!
過了不知多久,頭頂忽然一陣震動,外面響起聲勢浩大的殺喊聲,兵刃铿铿锵锵,夾雜着只言片語的大齊官話,讓地窖裏兩個男人的眼睛霎時亮起來!
陸錦激動地一下子跳起:“陛下!好像是、是……”
“是定州援軍。”蕭秉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項家軍的精銳戰士,可夜行百裏,差不多是該這時候到了。”
低頭看向手裏的夜明珠,他目光狡黠:“球球,你剛才發的誓,可要兌現了吧?”
正在為得救而興奮的王球球:我剛才發的誓???
——卧槽你是怎麽聽到的?!你會讀心術嗎!!
“是你自己不自覺說了出來。”
少年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我不管,我可聽到了,你要一生一世安安心心地陪我。要是有人搶我,你也要把我帶走。”
王球球:“…………”這副陰謀得逞的竊喜的表情看起來怎麽那麽可惡欠揍呢?
她腦中陡然靈光一閃:“你是不是早就算出來援軍要到了!?”
“所以剛才那副憂愁絕望還想試探我把我轉手送人的慘樣都是裝出來的吧?”
王球球暴怒:媽的我被坑了!
你個大騙子!豬蹄子!!
我特麽再信你,我就跟你姓!!!
難主:你本來就是小(蕭)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