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我這裏的記錄一般是不能給別人看的哦。”生死簿朝他擺擺手：“而且你作為陰差，失去過往的記憶是規定吧？你跟前世的你，已經算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了。”
“不看不看，我就是想想。”裴源笑笑，“不早了，睡吧。這身體一兩天不睡覺就會變得非常遲鈍，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呢。”
“嘿嘿，你能悟到這個就好，小爺我從遠古活到現在，像你這樣通透的小子還是第一回見呢。”
裴源笑了笑：“過獎。”
生死簿看他關了燈，自己也鑽進被窩。
直到半夜，他聽到旁邊傳出綿長的呼吸聲，知道裴源是睡着了。
他悄悄隐身，然後将手輕輕放在裴源的眉心。
閉眼感受了一下他的魂魄，然後再收回手。
自己在山裏待太久，寂寞的不行，他現在對裴源的生平倒是挺好奇的，就翻出來看一看吧，就當是看故事了。
他閉眼，識海中幻化出一本書，他跑到書前面，将手印上去。
手上殘留有魂魄的氣息，這樣生死簿就能直接将他的生平找出來。
書開始快速翻動，然後停留在某一頁。
“哇，他上輩子還真是個神仙哎！”
裴源的生平頭一行，就打了一個打打的‘仙’字紅印章，代表着他的類別。
“唔，坤離上仙，沒聽說過，這名字怎麽跟八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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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簿上面說，坤離上仙出生在銀河之畔，是天地孕育而成，跟苦修成仙的那些不同，他的壽命是真正的無窮無盡。
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常致命的意外，這種不管是仙是妖，一般都會有一番大作為，地位很高，生死簿就屬于這一類。
“原來跟我一樣，都是天地造化之物啊。”生死簿對他難免生出了幾分好感：“唉，你也怪可憐的，居然死了。”
生死簿最愛看的，是一個人死亡的那個過程，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然後将它打散。
識海中的景象開始變幻，将要呈現出裴源死時的場景。
“是戰場！”
生死簿不禁驚呼，三界現在雖然平和，不過曾經也是有過很多場戰争的，在凡界還是蠻荒時期更甚。
看來裴源就是死在這裏的。
眼前的漫天火海，将所有事物都映照成了紅色，只是眼見也覺得炙熱，旁邊的一條河旁邊，堆滿了穿着铠甲的屍體。
應該是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大軍已經撤離，除了屍體和一些斷戟，看不到活着的人。
“奇怪，這麽多屍體，哪個是裴源？死去的過程呢？”
生死簿正疑惑着，這時，面前的河水有了動靜，從裏面伸出一只布滿傷痕的手，緊緊扒住河岸。
接着是第二只，之後整個人艱難的爬了出來，倒在河邊，大口喘着氣。
“是裴源吧？看樣子是受了重傷，落入河中的。”
這個場景的中心就是要看的人，所以肯定是他無誤。
生死簿飄到他上方，去看他的臉。
裴源沒有穿铠甲，他穿着一身青色長袍，長袍應該是用天蠶絲織就，就算是在污水泥地裏拖行，也沒有染上半分污點。忽略掉胸口的那個破洞，看起來依然很新。
不過他的臉被散亂的長發遮住了，看不真切，他就算是神仙，但在受了重傷之後，也無力去注意形象了。
“傷到了本源呢，怪不得。就是不知道這是哪一場戰争了。”
裴源喘了一會兒氣，然後艱難的伸手，從衣襟裏拿出一只簪子。
這簪子的造型很古樸，像是木頭做的，頂端簡單的削了個祥雲的形狀。
裴源将它握在手裏，仔細的摩挲着，然後一用力，簪子化成齑粉，随風而散。、
這個用力，仿佛用盡了他所剩的所有力氣，他的手‘啪’一聲落下，再也沒有動靜。
生死簿看的一陣難過，從這個動作裏，他似乎能看出裴源這個時候是多麽的心傷。
這是他心上人贈與他的嗎？可是臨死之際，沒有人在他身邊。
接着，從裴源心髒的那個致命傷口處，不斷的散出星星點點的靈力。
靈力消散，死亡近在眼前。
“唉，如此平靜，卻又如此驚心。”
這時，天徹底暗了下來，繁星出現，生死簿擡頭看了一眼，突然睜大了眼：“鬼、星偏西，房、心偏北，觜、參偏南，這是上古時期的星象！”
原來裴源，竟是在那個時期就隕落的？
那又是為什麽，做鬼差的時間那麽短呢？
這其中一定有情況，不過也難怪，冥帝對他那麽信任。
堂堂上古仙人，居然淪落到在冥界當差，這其中的落差，不可謂不大。
白天他還在他面前托大，說自己活了多麽多麽久，現在想想，都有些臉紅了。
生死簿不忍再看，便退出識海。
看了看旁邊酣眠的裴源，生死簿在心裏嘆息，如今的裴源，還不如十大惡鬼中的前五位，唉。
段小雪剛回到卧室，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摘下眼鏡，坐在椅子上拿起小鏡子，然後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你，為什麽哭？”
冥帝是什麽人，活了那麽久，有心上人再正常不過了，她就是一個凡人罷了。
“可我就是難過，我喜歡他，好喜歡。”
這是無法啓齒的暗戀，在生死簿說冥帝有心上人之後，她确認了這一點。
第二天，衆人都早早的起床了。
段小雪昨晚哭的眼睛都腫了，不過還好有劉海和眼睛做掩護，還不算太明顯。
她盡量不跟別人直視，以免被看出來。
十七孟婆早起會到廚房做早餐，她很少有擁有肉體的機會，所以很珍惜，早餐是一定要吃的，而且自她來後，早餐就被她承包了。
雖然她做的早餐味道不一定好，但是營養很全面，屬于可以吃的範疇。當然，她研發的湯就另當別論了，不能喝。
裴源和段小雪洗漱後，十七孟婆已經做好了。
段小雪胃口不佳，匆匆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小殷出去了嗎？”
裴源倒是吃的很歡，都沒有擡頭回答她的話。
十七孟婆點點頭：“嗯，好像是的。”
生死簿坐在裴源身邊，舔了舔嘴唇：“有這麽好吃？”
十七孟婆眉開眼笑：“可惜你吃不了東西，不然我肯定給你盛一大碗。”
裴源咽下這一口，轉頭道：“味道不是那麽好，不過我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吃一頓了。”
十七孟婆：......
生死簿：“那你慢點吃，小心噎着。”
“嗯。”
段小雪狐疑的看了他們一眼，這倆人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我回來了。”
畢歸殷開門：“還好，趕上吃飯了。”
要是放在以往，段小雪肯定會問他去了哪裏，不過這次，她明顯沒這個心情。
畢歸殷也察覺到了，他昨晚一直在A市上空轉悠，可惜一直沒有發現大冥的蹤跡。
小雪的感情比他想象中還要強烈，他需要和大冥好好商量一下了。
“現在走嗎？”十七孟婆道。
“先去粥店吧，等正午陽光正烈的時候，咱們去水庫。”畢歸殷道。
他的話自然沒有人反對，衆人開始回房間收拾。
畢歸殷把生死簿叫到自己這裏：“怎麽樣，昨晚他有什麽異樣？”
生死簿搖搖頭：“沒有，唉，正常的很。”
“那你嘆什麽氣？有多正常？”
“就是道房間就睡覺了呗，能有什麽。”生死簿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麽帶着他了，上輩子不是凡人哎，真是可惜了。”
“那就好，看來他還好，沒有被惡鬼影響。”
不過畢歸殷還是覺得有些莫名：“你可惜他什麽，就算不是凡人壽命極長，也總有意外的時候，沒什麽好可惜的。”
“啧啧，你倒是看得開。”生死簿搖頭：“畢竟是......”
“好了，說這個做什麽，他現在是背陰山的赤面鬼差，跟前世沒什麽關系。”
畢歸殷伸手，化出一塊薄薄的紗布：“這是縛鬼網，要麻煩你去布置一下了，惡鬼們處處防着我，如果兇鬼将在的話，就算我隐去氣息，也會被他發現的。”
生死簿接過：“好，我現在就去。”
剩餘幾人去粥店，遠遠的，就看見王良站在粥店門口。
王良感覺每天在這裏很不好意思，可惜他是個窮學生，沒法用錢財做補償，就每天給他們念報紙。
殊不知，他的這個行為，無意間幫助了畢歸殷他們捉惡鬼，算是功德一件了。
“我覺得這孩子有做鬼差的天分。”十七孟婆道：“裴源你覺得呢。”
裴源附和：“有道理。”
“什麽叫有道理，陛.....咳，小雪，你說是吧？”
段小雪笑道：“我說了也不算呀。”
“唉，你們一個個的，以後他過奈何橋的時候，我要親自給他熬湯，給我念了這麽故事，好好感謝感謝。”
“你這感謝，怕是沒人想要吧。”裴源道：“比如我，我就不想要。”
“切，你現在說不想要不是晚了？”她搖搖手指：“已經喝了的人可沒有資格說這話。”
段小雪轉頭看裴源，有心問問他孟婆湯是什麽滋味，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可能不記得吧......
十七孟婆照舊聽王良念報紙，快到正午的時候，王良前腳被接走，衆人後腳就離開了。
到水庫只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因為是夏天，到這裏乘涼的人很多，他們這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組合倒也不惹眼。
生死簿也飄到他們身邊：“我都弄好了，你們要下水嗎？”
畢歸殷點頭：“要。”
“那我去不去？”
他倒不是怕水，只是下了水，他就會顯形，這樣隐身着說不定還能在暗處幫忙。
“不用，你看着縛鬼網，防止這外面也有惡鬼搗鬼。”畢歸殷用密語傳音：“人多眼雜，正好水庫西面有幾棵大樹，那裏陡峭沒有人，咱們從那裏悄悄下去。”
段小雪聽不到他的話，畢歸殷對她道：“咱們就跟着裴源他們走。”
她脖子上的項鏈上的寶石，其中有兩顆，分別是避水珠和辟火珠，正好可以防止水鬼和縱火鬼對她造成傷害。
這次下水，有避水珠，她就可以不必呼吸也能吸收水裏的氧氣，不會被淹死。
水庫裏的水還算清澈，幾個人在茂密樹枝的掩映下，相繼入了水。
段小雪知道她跟畢歸殷脖子上有避水珠之後，只是短暫的猶豫了一下，也下了水。
水淹沒頭頂之後，壓力從四處傳來，這種擠壓感她是熟悉的。
上輩子跳水自殺，她對這種感覺其實有些恐懼，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死去。
甚至不敢睜眼。
畢歸殷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安慰道：“不要怕，你看，我們都好好的。”
段小雪咬了咬下唇，睜開眼，發現預想中水流湧入眼睛的酸澀感并沒有出現，她仿佛變成了一條魚。
在水庫底試着走了兩步，還算輕松。
十七孟婆和裴源走在前面，水庫底部的水在他們的走動下，變得有些渾濁。
到了深處，他們改走為游，以水草為掩護，一邊感受着惡鬼的氣息。
“完全沒有掩飾呢，真是猖狂。”畢歸殷道：“這麽強烈的陰氣，多半是有陷阱吧。”
就連段小雪，也能看到遠處那團黑中帶深綠的陰氣，就算是水中的光線不充足，那團氣還是很顯眼。
畢歸殷想了想，他們幾個還是分開行動比較好。
他傳音給裴源，由裴源出聲宣布。
“小雪，你和小殷從這邊過去，孟婆從東面，我從西面。三面包抄，見機行事。”
他們離開後，這裏只剩下段小雪和畢歸殷。
兩人之間有一瞬間的靜默。
畢歸殷道：“別怕，有我呢。”
這話他說過很多遍，段小雪心裏熱熱的：“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