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吃點東西嗎?”克莉斯缇娜讓身後那位傭人将那杯牛奶和一小碟紅豆餡餅放在了瑞德的床頭櫃上:“我聽他們說你今天沒下去吃早飯。”
她說着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天是我性子急了些...說錯話,您不要介意。”
“不會,艾倫他不會放在心上的。”瑞德沖她笑了笑唇角一如往常地輕輕上揚着,他咬了口餡餅,向上挑了挑眉:“真是不錯。”
“您喜歡就好。”克莉斯缇娜聞言很快就放心下來,起碼,他不讨厭她。她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連走向瑞德床邊的步履都輕松了不少。
瑞德将咬了一口的餡餅放回碟子,随即太陽穴附近的神經又跳動起來,仍覺得頭仍舊痛得厲害,連帶着剛才稍稍提起的食欲都開始減退了。
“我想再休息會兒,克莉斯缇娜小姐。”他無奈地看了眼對方,開口道:“要不,您先回去?”
“您不舒服嗎?”克莉斯缇娜很快緊張起來,她有些煩躁地對着身後那名女傭命令道:“還不快點請醫生過來看看。”
“真不用,大小姐。”瑞德無奈地笑了笑,示意那名已經準備呼叫醫生的女傭取消手環的視屏通話:“我躺會兒就好。您這樣興師動衆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養了只了不起的大怪獸!”
克莉斯缇娜聽着他懶洋洋的腔調笑了起來,大抵是真覺得他躺在那邊像只大型動物。
瑞德的心情卻沒有因為這位小姐的笑容好上一些,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昨天晚上回來就有些頭疼。好不容易到中午緩和了些,才坐起身沒多久,就又疼了起來。大概真跟伊諾說的那樣,這次撞到腦子了,連帶着思考都像是在沒有潤滑油的情況下去硬推那些鏽跡斑斑的齒輪。
更不要說去想明白艾倫昨天告訴他的那所謂真相了。也難怪,艾倫當時說等他身體好些再說,要早知道是這樣的事,他也不會纏着艾倫非要他講出來了。
他猶豫了下,看着欲言又止的克莉斯缇娜,問道:“艾倫呢?”
“您的那位朋友?”克莉斯缇娜的語氣有些不滿,她極為不悅地忽視了瑞德的目光:“好像跟着嚴煜那個家夥出去了吧。”
瑞德看着克莉斯缇娜氣鼓鼓的臉頰,笑着打趣道:“可以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嗎?這位美麗的小姐。”
說心裏話,他還是有些擔心。才一個早上沒見,他就有些空落落的,總覺得一不小心,對方就會消失不見。不管怎麽樣,還是應該把話跟他說清楚。
在這兒沒了手環,他和艾倫之間的聯系總會時不時地斷掉,而這次的事故,讓他覺得這種無法得到對方回應的感覺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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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又嘆了口氣,今天一早上他都沒下樓,那家夥也當真連面都不露一個,怕是真的生氣了?也對,艾倫那種貴族出身的少将,哪裏被人甩過臉色看。
“不知道,爺爺不肯說。”克莉斯缇娜對于他這個問題有些失望,随即她想到些什麽,低下聲音道:“嚴煜那家夥,是從‘蟻穴’中混出來的,能有什麽好事?“
她又記起昨天站在瑞德身後那名年輕男子過分精致的容貌以及面對她時那種坦然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将她放在眼裏,哪怕面對她在餐桌上的發難,對方也是一笑了之。
想起這些,她便沒由來生氣:“你那位朋友,跟着那種人在一塊兒,也不知道打什麽主意呢。”
“什麽意思?”瑞德皺了皺眉,他記起那天在餐桌上遇見的那個男人,艾倫叫他嚴長官。不得不說,那位嚴長官看起來還是有那麽些唬人的本事的。
“能從‘蟻穴’到‘影’來的人,手裏不知道多少條人命。”克莉斯缇娜說着撇了撇嘴:“他肩上扛的星,都是踩着‘蟻穴’那群人的性命上來的。”
大致聽明白克莉斯缇娜口中講的那套規則後,瑞德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哈欠:“您要是覺得他惡心,不如惡心惡心那些制定規則的人吧。”
他的聲音有些發冷,臉上卻仍然帶着笑意:“不瞞您說,我也是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人。也為了生存,什麽事都做過。”那雙黑色的眸子帶着寒意,看不見一絲方才說笑時的明媚輕松的模樣。
克莉斯缇娜有些驚慌的看着他,卻見對方早已收斂起方才那股子寒意,漫不經心地笑道:“您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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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剛過,修就來了瑞德的房間。瑞德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就被瓦爾克迎面而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吓得一個激靈。
“你是對我孫女說了些什麽?”修坐在輪椅上,看着瑞德有些驚訝地站在房間內:“那小丫頭什麽也不肯說,在房間裏生悶氣呢。”
“修...”瑞德頓了頓,掃到對方帶着老年斑的側臉,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題。他仍然覺得有些怪異,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位與他印象中完全不相符的修·斯坦利。他接過對方順手遞過來的襯衫,卻覺得在他面前換衣服有些尴尬。
畢竟,就目前的情況看起來,他現在這樣穿着浴袍站在這位飽經風霜的老将軍面前就有些不夠禮貌。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拿起衣服躲到了洗手間。
“你從前可沒這麽講究?”修的聲音蒼老,語氣卻帶着幾分年輕人獨有的輕快:“你那時候光着就能上走廊。”
他說着又笑起來:“還因為這事兒跟艾倫打架來着,你記得嗎?不對,應該問,你也是如此嗎?”
“是...”瑞德懶洋洋的聲音從衛生間裏傳了出來,随即浴室門被打開了。瑞德邊走邊理了理衣服,開口問道:“艾倫呢?聽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
“他和那位教授一起出門去實驗室了。”
“他去實驗室幹什麽?”
“你們沒吵架?”瓦爾克有些驚奇地看着瑞德:“我從來沒見他臉色那麽差過,一整個早上,我們都不敢說話。”
“沒有。”瑞德沉默了一會兒,他的頭發還濕着,零碎地貼在額上,他有些煩躁地将滴着水珠地碎發向後捋了捋。
“那你怎麽不下來吃早飯?”
“頭痛。”
“醫生說是正常的。”修見狀安慰道:“你跌下來的時候傷到頭了。”
“嗯。”瑞德拿起毛巾擦了擦半濕的頭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瓦爾克見狀不樂意道:“我們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小子脾氣還挺大?”他随即想起他和修過來的正事,便又開解道:“你也別怪他了。”他說着頓了頓,那蓬亂糟糟的胡子又開始唉聲嘆氣起來:“他也挺可憐的。你是沒見他那天失魂落魄的樣子...挨了我一拳連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
“你打他了??”
“唉唉唉,你嚷什麽呀?”瓦爾克見狀脾氣也上來了,他大聲嚷道:“我不該揍他嗎?一整個星球的人,都被他一個決定的給葬送了。”
瑞德沉着臉沒有回話,倒是瓦爾克被他一激火氣又上來了:“你說他,非要趕盡殺絕。像這裏這樣,多掃個幾遍,能有啥事啊,非得把一整顆星球毀了。再說了,我弟弟呢?第一軍團呢?”
“人數太多了,你們這樣幾個人還好。”修為艾倫辯解道:“那種東西,你們是沒見過。但凡有一個人貪方便,沒被檢測出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他說着頓了頓,看向瑞德:“而且我不知道你們那邊是什麽情況,當初,我們軍團裏很快就有人身上攜帶着這種東西了。他的父母要求将他的遺體運輸回去...結果,你們可以預想。”
“哥幫你說話呢。”瓦爾克輕輕推了推修,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怎麽...唉,算了。”
“我替他向你道歉。”瑞德看着瓦爾克,目光認真而又冷漠:“但你也別對着他動手動腳的。”
“誰...誰動手動腳了?”瓦爾克的火氣又噌地一聲蹿了上來:“你腦子是不是真的撞爛了?還是留在你原來的世界沒帶回來?”
“當然帶來了,肯定比你的好用。”瑞德勾起唇角笑了笑,眼裏是他們所熟悉的活泛,卻帶着點冷意:“他因為愧疚所以不會對你還手,你要真想揍人,就沖我來,我替他受着。”
他話音剛落,臉上就生生挨了一拳,兩眼發黑,半天都沉浸在眩暈中沒緩過勁來。瓦爾克轉了轉有些發麻的手腕,咬牙道:“你說你,不是欠揍嗎?”
他恨恨地看着瑞德:“老子今天本來不想揍人,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這樣心裏舒服些。”瑞德笑着直起身,拿舌頭舔了舔有些開裂的唇角。
随即,臉上的傷口也擋不住他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行了,那我現在去找我家寶貝兒。”
他說着沖着身後那兩人擺了擺手,向門外走去。
“你說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瓦爾克忿忿地問道。
反倒是修,一臉淡然地坐在輪椅上:“正常,年輕人嘛。”
“修,我發現你老了後還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厭。”
“你也一樣,瓦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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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艾倫有些驚訝地看着瑞德,随即皺起眉道:“被人揍了?”
“對啊,瓦爾克那家夥。”瑞德笑着走上前,他瞥了眼實驗室裏忙碌的雞窩頭,笑着吻了吻艾倫光潔的額頭:“監工哪?”
“你這是怎麽回事?”艾倫往後退了幾步,看着瑞德唇角的傷口。他有些心疼,前幾天才剛剛好的傷,現下又多出一些來。即便他知道這樣的小傷對瑞德來說不成問題,但心裏仍然有些不舒服。
瑞德轉過身,看着那些懸浮在空中的小型球體,淡淡笑道:“我從不為別人的錯誤買單,你的除外。”
艾倫看着他,他的眸子明亮而又溫暖,帶着熟悉的笑意。
“你所承擔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