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荊盛将醬料包倒進涼面裏,攪拌均勻後吃了一筷子。

味道還行。

他晚上沒吃飯,這會兒有點餓了。

他吃着面,下颔的動作卻牽扯起臉側青紫處陣陣鈍痛,回想起他爸将杯子朝他臉上扔過去的力道,還真有點疼。

陶音在他對面拆開創可貼的盒子,拿了一張出來,放到荊盛眼底的桌面上:“傷口,要不要貼一下?”

荊盛看了一眼,笑:“這麽小的創可貼,夠貼哪裏?”

“好歹能遮住點。”陶音說,“你好像不太想讓別人看到。”

話音剛落,荊盛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漸漸退去,冷漠的氣息一點點攀爬上幽深的漆瞳。

也不知道這女孩怎麽看出來的,明明從剛才見到她到現在,自己從沒提到半點關于傷口的事。

他一言不發地拿過桌上的創可貼,撕開兩側貼紙,單手往臉上貼。

傷口在他看不見的臉側,荊盛試了好幾下都沒能正好貼在青紫處。

見此,陶音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從盒子裏又抽出一張創可貼,起身走到荊盛身旁。

荊盛這會兒正心緒游蕩,心不在焉地找着傷口的位置,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直到一只纖白柔軟的手輕輕握住他擡起的手腕,緩緩将他骨節分明的手從淤青處移開。

他猝不及防,猛地擡頭,對上陶音一雙杏眼。

陶音細長的眉頭微微擡了擡,像是不明白他的舉動,開口道:“給你貼創可貼。”

荊盛又恢複到原來那個落拓不羁的樣子,笑着問:“這麽關心我啊?”

說完,見陶音沒反應,荊盛将臉往另一旁偏了偏,将受傷的那半邊臉露出來,語氣淡淡又混了點嚣張的感覺:

“盛爺我給你這次機會。”

陶音很想問一句“你想的怎麽這麽多?”,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松開他的手腕,俯下身,将創可貼有棉墊方塊的地方輕輕附上荊盛的傷口。

她的手指有點涼,指節碰上臉部其他地方的時候,荊盛被激得稍稍眯起了眼睛。

“好了。”陶音輕輕按着棉墊的地方,細白手指揭去創可貼兩側的貼紙,将創可貼平順地撫平在荊盛臉上。

貼好後,陶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咬了一口竹輪卷。

她原來在燈绛鎮的時候很愛吃校門口賣的串串香,後來上初中,有小攤鋪子上寫的是關東煮,但賣的東西都一樣,換了個名而已。

後來自己也有了智能手機,有時候會從視頻裏看到一些大城市的東西,發現那裏的便利店和她這裏說的不是一回事,關東煮似乎也有很大不同。

反正挺想看看的,誰知道來到嘉城後一直待在家裏,居然也就忘了這回事。

荊盛看着她斯文地将最後一口竹輪卷咽下,面色輕佻,語氣似乎意有所指:

“這麽晚還出來?這時候你不應該錐懸梁頭刺骨,挑燈夜戰直至天亮嗎?”

“睡不着。”陶音漫不經心地插着魔芋絲,“所以想出來走走。”

“這樣啊。”荊盛說,“你不是本地人吧?剛還問我便利店在哪裏,才搬來?”

陶音覺得用搬來不太合适,糾正他道:“應該是接來。”

荊盛思考一會兒,問:“有區別?”

“有吧。”陶音打開手機看了一眼,11點17了。“我父母和妹妹都在嘉城住,我沒和他們住一起,後來外婆去世沒人照顧我,就把我接過來了。”

她說這件事的時候雲淡風輕,就像再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小事。

荊盛也無甚反應,打開手機看着上面顯示的時間和日期,“啧”了一聲:“7月22,真不是什麽好日子。”

陶音聞言擡起頭,反問了一句:“7月22?”

“7月22。”荊盛回答,認為她的問話有些反常,“怎麽了?”

陶音的面色又變得平靜如初,低下頭,不急不慢地說:“我的生日,7月22。”

“那不是只剩41分鐘了嗎?”荊盛霍然起身,皺着眉看她。

陶音從容不迫地按了下手機開關,看了眼屏幕後糾正他:“是40分鐘。”

…….

荊盛轉身去了貨架那邊,找到買甜品的地方,随手拿了一個,看着标簽名稱問:“柚子蛋糕吃嗎?”

“不用。”陶音反應過來,知道荊盛在為她挑蛋糕,連忙起身攔住荊盛,“真的不用了。”

荊盛沒管她,又重新挑了個紐約芝士蛋糕看了看,覺得有點膩,估計陶音不會喜歡。

半夜了,甜品區沒剩多少東西,零零散散地擺放在貨架上。

“那就這個吧。”他拿着手裏的蜜瓜蛋糕去了結賬臺,付了賬,陶音根本來不及去攔。

桌子上,陶音看着眼前的蜜瓜蛋糕,有些無可奈何地對荊盛說:“荊盛,我剛剛吃完關東煮,真的不太能吃下。”

荊盛揚了揚眉毛:“吃一點,意思一下。”

馬上12點了,再不回去睡覺早上估計起不來。想到這,陶音決定聽荊盛的話,打開盒子,拿起小叉子挖了點放進嘴裏。

蜜瓜味,挺甜,似乎還不錯。

她又吃了幾口,有些奶油沾到了唇邊。

荊盛看着她吃蛋糕的模樣,覺得她還是這樣好看,明明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就好像活得沒有一點普通的欲望似的,太沉默,太內斂。她現在這樣唇角沾着奶油的樣子,倒有幾分普通少女的感覺。

說着吃不下,一盒蛋糕最後也沒剩多少。陶音掏出随身帶的紙巾擦擦嘴角,擡起頭看他,眼潭裏倒映着清清淺淺的光,雙唇彎出的弧度很輕,語氣誠摯道:“謝謝你了。”

荊盛擺擺手,不以為意道:“謝什麽,又不是多貴的東西。”

陶音反應過來,這是在提醒她還錢呢。

她劃開手機屏幕,點進微信,頭也不擡地問:“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荊盛微微一愣。

發現對方沒反應,陶音擡起頭,用眼神再次詢問了一遍。

荊盛這才察覺到這姑娘什麽意思,原來是要還他錢。剛才被她這麽突如其來地一問,自己竟誤以為對方要加他。

他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真是太好玩了。

是那種自己不能理解的好玩。

他勾勾嘴角,将陶音的手機從她手中抽走,在她略顯錯愕的眼神中将兩個手機操作了一番,完畢後将陶音的手機還給她。

拿過桌面上吃剩的涼面盒子,荊盛帶上黑色的鴨舌帽起身繞過她,輕飄飄地丢下兩個字:“走了。”

陶音收拾好桌上的空盒,也在荊盛之後走出了便利店。

他們将空盒扔在門口路邊的垃圾桶裏,荊盛擡頭看了眼天色,回頭對陶音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陶音推辭不過,最後還是讓荊盛回了家。

夜色沉沉,居民區行人稀少,荊盛就這樣插着口袋、帶着黑色鴨舌帽跟在陶音旁邊一步一步的走,胳膊始終與她有一段距離,以免觸碰到她。

“聽你剛才那語氣。”他忽然開口,冷澈的音色環繞在寂寥無邊的黑夜裏。“你似乎不太喜歡你的家人。”

陶音默了半晌,稍微低下長翹的眼睫,輕聲回答:“還行。”

荊盛也不再問了,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出陶音故作無事下的情緒與含義。

兩人走得慢吞吞的。在路邊微弱燈光的映照下,陶音的臉龐像是鍍了層霜,一點單薄的寒氣悄然升騰而上。

夏夜的涼風很是惬意。陶音略略仰起一張白皙小巧的臉龐,習習夜風将她耳旁的發絲拂地散亂,隐隐約約露出一段流暢好看的下颔線。

夜幕中的星零落而遙遠,發着一小點細弱的光亮。

幽深草木灌叢間,依稀可聽夏蟲啾啾,蟬聲嘹亮。

荊盛和她就這樣互不做聲地走在靜谧的街道上。

到了榮景小區的門口,他們停下來。

荊盛鴨舌帽下的瞳子黑而亮,像是反着天穹上的浩然星光。

他說:“那我就不送了。”

陶音點點頭。

回到家沒開燈,陶音輕手輕腳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她點進微信,想看看花了多少錢。

沒看到扣費通知,反倒是運動消息下面的一條新朋友的系統消息,讓她頗感困惑。

你的大帥哥債主:【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陶音緩緩地發了個問號,接着又發:【請問你是誰?】

那邊很快回複:【這才分開幾分鐘啊,就不認識我了?】

陶音反應過來:【你是荊盛?】

你的大帥哥債主:【不然?】

陶音:【你怎麽加了我?】

你的大帥哥債主:【不是你說的?你掃我我掃你】

陶音知道荊盛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說的那句話也的确有點歧義,沒多起疑:【我的意思是掃碼轉賬。】

你的大帥哥債主:【哦】

你的大帥哥債主:【我還以為問我聯系方式呢】

你的大帥哥債主:【那我肯定大發慈悲地給了】

之前怎麽沒看出來這人這麽自戀。陶音這樣想。

陶音:【多少錢?我發紅包給你。】

你的大帥哥債主:【忘了】

陶音并不信,拆穿他:【有支付記錄。】

你的大帥哥債主:【删了】

你的大帥哥債主:【所以在我沒想起來之前】

你的大帥哥債主:【我的身份都是你的債主,我給你發消息你必須秒回,至于你發給我麽】

你的大帥哥債主:【看我心情選擇秒回還是輪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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