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當時摔下去的只有手機,陶音就是腿擦破了皮,于是誠實回答道:“手機摔下去了。”

“這樣啊。”荊盛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又突然毫無征兆地問她:“那個手機你還想要嗎”

手機能用自然最好,但那時魏秋芸已經帶她找了好幾家修手機的店裏,都以失敗告終。

她搖搖頭:“算了,修不好的。”

“你怎麽知道修不好的。”荊盛曲起食指,輕輕地敲了一下陶音的腦袋,面容寡淡地看她,“手機你還留着吧?明天帶過來給我,我托人試試,修好了還你。”

陶音倒是沒想到荊盛這麽樂于助人,眉目間有些怔怔地回答他:“那謝謝你了。”

荊盛沒再理她。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地走到了榮景小區門口。

荊盛雙手插在寬松衛衣口袋裏,目送着陶音向他擺過手後走進小區,收回目光,也轉身走了。

回家時魏秋芸靜坐在沙發上,見她回來,轉回目光:“陶音,你過來。”

在路上時陶音就已經想到了回家時要挨的責罵,可真來臨時卻還是心裏發沉。

不是害怕,就是單純的煩悶,想用針線幹脆将這段時間匆匆縫合上,直接跳過去。

她換好拖鞋走過去,在魏秋芸的面前幾步外站好。

魏展顏還在餐桌上不急不慢地吃着薯片,手慢悠悠地放進包裝袋裏,再将薯片放到嘴裏慢慢嚼着。

像是故意吃這麽慢的。

“我聽小顏說,你晚上經常出去。”魏秋芸開口,并沒看陶音,語氣貌似很平靜,但陶音能知道她話語裏隐着多洶湧的浪濤。

“就是偶爾,沒有很多次。”

她的确挺喜歡晚上出去的,她喜歡夜晚那種喧嚣漸平、四下寂寥的環境,但平心而論,她晚上出去的次數的确不多,應該要做的事永遠排在陶音的內心前列,而對于喜歡的事——

她并不很執着。

“偶爾?”魏秋芸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多少次才算偶爾?家裏一百多平方米的地板是待不住你嗎?身上有多白才不能在晚上出去?我看你不是喜歡晚上出去,你是就喜歡給我惹事,不給這個家弄點麻煩你全身不痛快!”

最後那句話魏秋芸用了點力氣,怒火從沒蓋嚴的縫隙裏迸出來。陶音忍受着魏秋芸的指責,一句話沒說。

怒氣既然已經開了閘,魏秋芸就不願再收着,頃刻間,各種罵聲鋪天蓋地地砸到陶音的身上。

連帶着對母親鄭桂華的怨恨,魏秋芸此刻一并發洩在陶音那裏,罵的不過是一些“你外婆和你一個樣!”、“在什麽樣的環境長大就有什麽樣的人!”和“你就是和你外婆一塊來折磨我的!”諸如此類的話,沒什麽新鮮的,從被接來嘉城的那天起,陶音就已經在餐桌上聽慣了。

也真是難為魏展顏了,從陶音進門到現在已經有了二十分鐘,她那包薯片還沒吃完,坐在那裏靜靜聽着魏秋芸對陶音的謾罵。

魏秋芸罵的時間有點長,陶音腳有點站麻了,瞥了餐桌前的魏展顏一眼,轉頭回了房間。

魏秋芸罵到最後已經不單單是罵陶音了,而是完全變成她對童年時的母親的抱怨、生活的摧殘,連陶音走了都無暇關心。

陶音回到房間裏,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拉開第一格的抽屜,拿出裝在密封透明袋裏的手機和摔出來的零件,看了看,放進了書包裏。

因為請假回來的時候睡了兩個多小時,陶音第二天起得很早,到班級的時候還沒有人。

她打開教室的燈,走到座位上放下書包,拉開拉鏈掏出筆盒和幾本教科書和參考資料,然後再拉上拉鏈将書包塞到桌洞裏。

高中的課本多,書包太鼓,不把東西拿掉點放不下。她昨天本想着回去做題的,所以走時将書包塞得滿滿當當。

結果就在電玩城裏玩了半天,一題都沒做。

她擡頭看了一下教室上方挂着的鬧鐘,還沒到六點半,離早讀課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于是拿過放在一旁的物理試卷,打算彌補一下昨晚的空缺。

慢慢的,教室裏來了幾個人,空蕩的教室裏有了一些人聲。

試卷是單元卷,大多是中檔題,陶音做到了正面的最後一道大題,正要把答案寫上去時,有一部手機放到了桌子邊緣。

她轉眸去看,是一部白色的觸屏手機,屏幕小巧,看起來是女式的。

她錯愕地轉過頭,荊盛帶着連衣帽,坐到板凳上趴頭就睡,不知道昨晚在外面晃到了幾點。

陶音遲疑了幾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荊盛壓在臉下的小臂。

荊盛從臂彎處擡起壓在帽下的眼睛,困倦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是....”陶音指了指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手機。

“手機啊。”荊盛回答得理所應當,“別誤會,不是送你的,就我家以前淘汰的舊手機,借你幾天。”

他向陶音懶懶地伸出一只手:“你那個手機呢?”

陶音掏出放在書包裏的透明密封袋,遞到了荊盛手上。

荊盛正閉眼趁着陶音找手機的時間淺睡片刻,忽然感到有什麽沉甸甸的東西隔着一層塑料膜壓在他的手掌上。

他倦怠地掀起眼皮,看到手上的封在透明袋裏的手機和零件,忽然笑了。

“你們女生....”他臉頰歪在彎曲的胳膊上,眼裏的倦意消散,“都這麽精致的嗎?”

雖然荊盛說是先借給陶音用來催債,之後還要再還給他,但連陶音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接受這個禮物,更不用說魏秋芸了。

所以陶音并不準備将這件事告訴魏秋芸,其實沒有手機也不是登不上微信,但是魏秋芸并不允許陶音用她的手機上自己的微信號,說是學校和同學玩玩也就算了,放學回家還要聊,那學習的時間都放哪了。

好在魏秋芸平時不怎麽進去陶音的卧室,陶音放學回家後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放到了手邊的書桌抽屜裏。

最後一節晚自習快下課時,數學老師才進來發了一張數學卷子,說是外省哪個高中的月考原題,顧及到晚上回去也不早了,仁慈地只讓他們把卷子的第一面做完。

陶音在草稿紙上演算着,房門被魏秋芸打開。

“你小刀放哪了?”魏秋芸走進來,“給我用一下,我拆下快遞。”

小刀很不巧地就放在第一格的抽屜裏。

剛剛陶音放手機時沒想放在哪個隐蔽的角落,要是現在拉開抽屜估計能正好看見一部手機安安穩穩地躺在正中央。

耳聽得魏秋芸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陶音迅速将抽屜拉開一條縫把手探進去,促忙促急地摸了一會兒,運氣很好地摸到了安全小刀的塑料刀身。

她拿着小刀快速把手抽出來,轉身遞給正好走到她身後的魏秋芸,盡量克制語調中的急促,努力平穩着氣息道:“給你。”

陶音将內心的緊張感掩飾地很好,魏秋芸沒看出來什麽端倪,接過陶音遞來的小刀,未起疑心地轉身出去了。

靜谧的房間裏,陶音能聽見自己胸腔裏劇烈的心跳聲。

驚魂未定,她低低地喘了一口氣,轉過身繼續做題。

睡覺時,她目光不時落在藏着手機的抽屜裏,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輾轉反側,她最終決定起身,輕輕拉開抽屜,将手機關機,壓在了自己的枕頭下。

之後的日子,陶音上學時就将手機帶着出門,回家做作業時把手機塞抽屜裏,睡覺時再将手機壓在自己的枕頭下。

一開始陶音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總擔心着魏秋芸會在自己轉移手機時探過頭來,慢慢地見沒什麽事,陶音也就做熟練了。

這天的體育課上,體育老師在宣布自由活動前告訴他們,下周他們要進行體育測試。

隊伍裏的女生一片哀嚎。

尤其是在聽到還包括身高和體重時,操場上女生的哀叫聲更大了。

解散後男生們大多去籃球場那裏打球,有些女生三三兩兩地去校內的小賣部買吃的。

九月份的太陽還是很厲害,陶音也被曬得口渴了,想去小賣部買瓶冰飲料喝。

她從冰箱裏拿出一瓶葡萄味的飲料,轉眼看到一旁的冰櫃上有幾個女生正伸手從裏面翻選着冰激淩。

“好想吃冰激淩啊,但又不敢吃。”一個女生說。

另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拍了下她的肩說:“有什麽不敢的啊?平時吃的還差這一根冰激淩嗎?”

“也對。”那女生被說服了,從冰櫃裏拿出個碎冰冰來,“還是吃個看上去沒那麽容易長胖的吧,下周就測體重了,求個心理安慰。”

陶音看着那兩個女生走去結賬的背影,轉過目光,走到冰櫃前挑選着冰激淩。

她想到剛剛那兩個女生的身形,一個身高中等,另一個紮馬尾辮的還要略高一些,兩個人都不算胖,甚至還有些偏瘦。

好像處在青春期的大多女生都是這樣,不滿意着自己的身材,不滿意着自己的外貌,讨厭自己因為臉上分泌的油脂過多而冒起的痘痘,痛恨自己因為體育活動而被曬黑的肌膚。

由于這些種種不滿而在潮濕心底滋生出的自卑,使她們不敢和窗外經過的男孩對視一眼。

陶音抿了抿自己過分紅潤的嘴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