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司隐今天要帶母親回特夫塞療養院,一大早便出發了。
祝熙原和祝芙父子倆一覺睡到中午,慢慢悠悠吃個brunch,決定今天去度假村的兒童中心玩兒。
由于大部分房型都被銀鈴會議的來賓訂完了,在這兒的散客并不多,他們來了好幾天也沒見到帶孩子的。
然後便在兒童中心遇到了一個。
小女孩剛會走路,小臉圓圓的,紮着兩個羊角辮,頗為可愛。
孤獨長大的芙芙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不過看到祝少泉重生成他媽的弟弟以後,還是打消了弟弟的想法。
祝小泠和祝熙原的關系好,也更加堅定了他想要妹妹的決心。
不過祝芙畢竟經歷過成年期,清楚弟弟妹妹是從哪兒來的,實在裝不出天真無邪地找父親們要。
……蠻怪的。
總之,他在看到這個小妹妹時心情很好,兩個小幼崽在一塊兒玩變形積木,場面很是和諧。
小女孩是由父母帶來的,父親是個聒噪的大嗓門,一直在用腕機和別人通訊,完全不控制音量。
有幾次妻子想提醒他在公共場合小點聲,都被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顯而易見,是個非常不平等的家庭地位。
祝熙原本就不是健談的性格,小孩兒的爸媽沒來找他攀談,反倒叫他松了一口氣,拿出PADD看書,盡可能地忽略掉男人的吵鬧。
一切還算亂中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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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傳來幼兒的啼哭聲。
兩邊的家長同時看過去,剛會走路的那一個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腳邊是兩塊有棱角的尖銳積木,胳膊上劃出傷口,蹭破了皮。
這點小傷或許對于成年人來說連注意到都難,可是放在一個只有一歲的嬰兒身上,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女人心疼地跑過去,男人也立刻挂斷通訊,豎起眉毛:“怎麽回事?!”
同樣的積木另一個拿在芙芙手中,男孩似乎也被吓着了,祝熙原皺眉,放下PADD,也走過去。
女人把女兒抱起來檢查還有沒有別的傷口,嬰兒沒怎麽經歷過疼痛,哭得撕心裂肺。
男人剛才通訊時心情就不大好,此刻正好有處撒火,指着祝熙原就開罵:“你怎麽教的孩子!看把我家閨女傷的!”
祝熙原沒看他,單膝跪在芙芙面前,握住他的小手,讓他掌心攤開露出那塊積木:“剛才發生什麽了?”
芙芙來沒來得及說話,男人仿佛看見了罪證,叫嚣道:“就是這個,肯定就是你兒子用這個打我女兒了!”
像芙芙和小姑娘這樣年紀太小、沒辦法很好地講述經歷的孩子,家長的态度幾乎決定了一切。
那個小丫頭還不會說話,唯一能還原現場的,就只有祝芙了。
芙芙把積木扔到地上,捏緊小拳頭:“我沒有!”
他本來是想據理力争的,可是看見父親嚴肅的表情,不知為什麽委屈得要命,話還沒說完,眼淚先滾落下來。
男人煽風點火:“哭,就知道哭,男孩養成這樣,真是廢物!”
連小的帶大的一起罵進去了。
祝熙原依舊對男人的話充耳不聞,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跟爸爸說,發生什麽了?”
芙芙擡起小手擦眼淚,聲音裏全是哽咽。
其實他才是受害者,想着父親在沙灘上陪他堆的那個小型星艦形狀,試圖用積木也複刻一個出來,辛辛苦苦搭建了半天,本來還乖乖看他玩的小嬰兒不知為何激動了起來,揮着手把他的“星艦”推倒了。
芙芙還在忙着搶救飛船呢,嬰兒自己搖搖晃晃站起來就要走,一不小心踩到最尖的一塊積木上,然後就摔倒了。
過程很簡單,如果一定要說誰有錯,那也錯在這麽小的孩子玩沒有監護人在旁邊看管,是絕對怪不到孩子身上的。
可是嬰兒的爸爸不這麽認為,仗着這裏沒有監控,一口咬定是芙芙推了小女孩。
“我現在要帶我女兒去醫院檢查,萬一摔出問題,你和你兒子一個都跑不了!”
芙芙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無非是訛錢。
小孩非常氣憤,就算前世他再怎麽作惡多端,也不至于去為難人類幼崽。
怎麽會有人比邪神還要邪惡?
父親可千萬不要被蒙騙了啊!
芙芙看向已經站起來的祝熙原,後者蹙着眉,并沒有立刻答應或者拒絕,似乎在糾結什麽。
小貓睜大眼睛。
難道父親會同意男人的胡攪蠻纏?
或者,更糟糕的,難道……父親也相信了這件事是自己的錯嗎?
男孩一瞬間慌了神。
嬰兒不會說話,嬰兒的母親更是一字不語,抱着女兒不停地哭,好像那不是破了塊皮而是得了絕症。
在場沒有其他人,男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錯,如果,如果父親也不相信自己,那還有誰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不對,清白不清白的一點都不重要。
如果父親不相信自己,那才是最令人傷心的。
司隐有多護犢子他是知道的,可是祝熙原不同,祝熙原是那種……“以和為貴”的性格。
不然也不會為了家庭而委曲求全。
萬一真的是不想跟這對夫妻倆糾纏下去,将錯就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有那麽一瞬間,祝芙甚至生出了要是現在在這裏的不是他媽,而是他爸就好了的想法。
小孩咬着嘴唇,梗着脖子一個字兒都不說。
芙芙大多數都是個甜蜜的小寶貝,很少會有叛逆的時候。
以前在聖赫利爾很少會有人類居住,芙芙也基本沒有同齡的朋友。
回到巴赫二送去幼兒園,倒是意外的成了班裏的“老大”,小朋友們好像都很崇拜他的樣子。
祝熙原一直認為,自家兒子的社交能力沒問題,也慶幸芙芙這一點遺傳了司隐而不是自己。
貓崽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屈。
但令他驚訝的是,祝熙原摁着他的小肩膀,聲音輕柔但堅定:“我相信我的孩子。如果他說沒有,就是沒有。”
男人愣了下,接着嚷嚷道:“你說相信就相信啦,在場就這麽幾個小孩子,其他的離得都那麽遠,我閨女好好的怎麽就摔倒了?啊?你說啊?”
祝熙原皺起眉:“請你不要胡攪蠻纏,否則我會報警。”
見他說話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男人反而慌了,嗓門更大:“屁大點事報什麽警,你以為警署都跟你一樣閑得天天吃幹飯啊?”
祝熙原冷笑了一下:“我兒子若是真做了什麽,我會賠償,但前提是有現場複原和傷情鑒定。我不介意出這部分信用點。”
他是标準的冷美人,除了對丈夫和孩子,平時鮮少會露出什麽表情來。
若是此刻司隐在這裏,一定會說,倒是便宜那夫妻倆了。
“——但若是鑒定出來不是他幹的,也請你們賠償他的精神損失。”
他說的不是「我」,而是「他」。
把芙芙受到的心理傷害看得更重。
芙芙呆了呆。
一向高冷的他媽……有這麽伶牙俐齒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
男人知道自己碰到了硬釘子,卻也不想立刻服軟,還在嘴硬:“誰知道你是不是和警署醫院有什麽勾結……”
“你可以指定。”
“算……算了!耽誤我時間,我還有生意要做,分分鐘幾百萬信用點,你耽誤得起嗎!”
“沒有什麽性格是某種性別必定要練就的,男孩子也可以哭,請你不要對別人家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祝熙原牽起芙芙的小手,“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語畢,他不再跟男人糾纏,帶着芙芙揚長而去。
直到離開兒童中心,貓崽才輕輕地拽了一下父親,小小聲問:“爸比,我是最好的嗎?”
他的聲音有點兒發抖。
不知是未盡的哭腔,還是自我懷疑。
從來沒有人這麽說過他。
只有人說過,他是最邪惡的,最該死的,最要下地獄的。
但一向不善言辭的父親蹲下來,把他擁入懷裏,收起面對外人時的豎刺,嗓音溫柔:“你當然是最好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