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說這句話的時候,梁折的語氣沒多大的變化。
他不在意這一點兒。
相應的自己的心思也明了一點,正好借這一個機會說出來。
在外人看來是打趣也好,多思考幾秒也罷,反正話也說到這份上了,梁折也沒帶後悔的。
畢竟他現在來也就是給店裏定個香。
總得滿足顧客的需求不是。
梁折看了眼愣着還沒動的店員,笑了一下,語氣還挺平常:“這香不錯,用的是什麽調?”
話音剛落,店員看了眼陸清,似乎在等他的意思。
和之前一樣,陸清沒接話,臉上沒什麽表情,徑直走到臺前拿出鋼筆,傾身在紙張上寫着什麽。
于是梁折也跟着過去。
個把功夫,紙張就留下了配方——青檸的前調摻了雪松,帶了迷疊香和麝香,還有三分之四配比的烏木。
這樣的配方很大膽,也有香調沖撞的風險,但梁折作為外行,其實也看不出什麽,注意力也不在配方上了,他指尖輕輕叩了叩,側着身子把視線落在他的鋼筆字上。
陸清的字很隽秀,力道均勻,和他這個人一樣,一眼望過去的幹淨,正經,連字的影子都不帶歪一點半分。
“怎麽了?”陸清似乎感到了什麽,停下筆看他。
“沒什麽。”梁折老實承認,“就覺得你字好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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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很輕的牽了嘴角,把紙張給梁折:“需要定制嗎?”
“嗯?”
“香。”陸清眼底帶了很淡的笑意,見梁折沒反應,又指了指單子上的配方,“我用的這款。”
梁折笑着撓了撓腦袋:“你看我,腦子都暈了。”
陸清點了點頭,從梁折那兒繞過去後,把單據一起給他,“工期大概一周,等完成後會聯系你,包括熏香也是一周。”
“一周?”
陸清嗯了聲,問:“很着急嗎?”
“沒呢,店裏還能撐一會兒。”梁折折了下單據,半開玩笑的甩了甩,“急的也不是熏香這一款。”
說着他亮了一下手機屏幕,又看了一眼陸清,最後只是笑:“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陸清也只是看他,黑色的眸子裏不知在想什麽,半晌點頭:“路上小心。”
話說到這兒差不多了。
他們滿打滿算也就認識了兩天,說多的不合适。
梁折接過單據後沒再說什麽,昨晚在酒吧的事兒也沒說,就直接走了。
怎麽說呢,微信這事兒,他是故意沒提。
活了三十年,早年的感情經歷不是沒經歷過,不提是等着對方——拉着心裏勾着癢的感覺,梁折可太懂了。
畢竟這個歲數了,不是什麽莽莽撞撞的毛頭小夥子了,但這幾年忙着開店,也沒了找對象的意思。
不過,如果這會兒要讓他說實話,其實酒吧對上眼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陸清挺好。
想追。
*
離開的時候接近晚上八點,梁折手裏拿着兩張單據出了門。混雜着寫字樓的燈光,他也加入了他們的隊列。
按他工作的節奏,這會兒也得回店裏,新店要忙的活還是多了一點兒,裝修的小細節也得去溝通。
江順這人他不放心,毛毛糙糙的,一會兒單子對不上,一會兒油漆又定錯數量,所以梁折還得親自和裝修隊去對,一步步去做。
不過,梁折也習慣了。
倆妹妹都在國外念書,他回家也只是一個人,黑燈瞎火的,沒什麽非要回去的理由。
單身久了,哪兒不是能過的地兒呢。
不過今天不知為何,回店前走在這一條道上,梁折就覺得冷清。于是他點了一根煙,看看火星子,再猛抽幾口,沿巷子往前走。
怎麽說呢,他一想到今晚,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給心裏每一寸地,每一個縫隙都塞得嚴實,十分的滿足。
等進了店,梁折才收了一點心思,和裝修師傅對了一下畫框的尺寸。見江順送客人離開,就扔了一根煙,倆人在窗邊抽。
最早也沒說話,但當梁折看過來的時候,江順自個兒繃不住了。
“定制的香水還順利嗎?”江順笑的八卦兮兮。
梁折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樂了:“你小子挺厲害啊。”
“不是故意要瞞你的,真的。”江順說,“只是湊巧看到陸清的店,湊巧我們店裏沒香水了,湊巧告訴了陳萬,然後就讓梁總您跑一趟了。”
梁折一連聽着那麽多個湊巧是真樂,沒說話。
“再說了,陸清也不是一直在店裏,你酒吧見了一面不說,這次去了還能碰上他,那就是緣分。”
“你哪來的這種理論?”
“哎喲。”江順挑了挑眉,“您不感興趣啊?”
梁折是真受不了他,跟着笑:“你說誰。”
江順把最後一點煙抽完,轉身沖着就喊:“合着酒吧那晚全忘了呗。”
梁折笑着說了聲滾,這都什麽跟什麽。
“每次提到陸清,你這嘴角都快揚天上去了。”江順說,“我又不瞎。”
說着,他八卦兮兮的湊近,壓着聲兒問:“聯系方式,有嗎?”
梁折搖頭:“沒要。”
“那……你有約他出來嗎?”
梁折繼續搖頭:“沒有。”
江順皺起眉,最後打了下響指:“哦對,你在他那裏定香呢。下周去那兒取是吧,正好打聽下什麽時候在店裏。”
“我讓他快遞了。”
“啊?”江順把毛巾一扔,瞪大眼睛看梁折:“你怎麽會選快遞?”
梁折回答:“方便。”
江順這下完全不懂了。梁折平時什麽樣他能不知道,于是他打量梁折好久,反複确認眼前的弟兄是他認識的那個梁折。
梁折被盯的直樂:“怎麽了?”
江順:“你就和紋身過一輩子吧,我看着挺好。”
梁折聽着就笑。
他笑的時候嘴角總是上揚的,給人的感覺也不是冰冷,但也難以靠近,不僅是含着冰渣子的狼崽,偶爾還得伸個爪子,作勢撓個人——傲勁兒那是實在藏不住。
等最後一點火星子消下去,梁折才收回視線。
他拍了拍身邊江順的肩膀,把剛才的話題進行了下去:“我訂了一束花。”
江順哎了一聲:“就在剛才?你定香那會兒?”
梁折點了點頭。
“你小子,咱梁總牛逼啊。”
“別總梁總梁總的喊,有點油了。“梁折說,“你這喊得我跟鑽石王老五似的。”
“咱梁總不至于這樣。”江順又丢了根煙給梁折,“再來根煙,給梁總打個氣。”
之後的起哄話梁折沒怎麽聽下去了,他插兜靠在窗杆上,盯着氤氲的煙看了會兒,單手夾着煙,攏了攏眼前的煙霧。
等第二天,紋身店上班前梁折就去了花店。
老板娘是個卷發的姑娘,見到梁折笑了一下:“帥哥看花兒嗎?”
“嗯。”梁折點頭,左右張望說,“有什麽品類?”
“送情人?還是長輩老師?”老板娘也跟着笑,把手中的花桶放到一邊,“這些玫瑰都是新進的,可以看看。”
梁折大方承認:“追人呢。”
說完,一大捧玫瑰直接撞進了他的視線。
DustyRose,厄瓜多爾。
就見玫瑰的顏色是大片大片的暗紅色,像是酒吧裏的微醺紅酒,迷人又漂亮。
只是一眼,梁折就直接定了這一束。
“您先看看包裝。”店員挺懂的看他,“可以再幫您弄一下燈串。”
梁折看了眼手表,樣子有點着急:“不用了,最簡單的那一款,燈串也不用,我等會兒直接就過去了。”
店員:“那我給您準備個賀卡,放在上面。”
“沒事兒,簡單就好。”
店員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幫梁折挑了九支玫瑰後,又噴了一點水。
陽光下的水珠晶瑩剔透,漂亮的不行。
“這玫瑰,情侶間都愛這一款。”店員說,“看上去您那位一定會喜歡。”
梁折就笑,擺擺手:“就想先送點東西。”
“祝您成功。”店員也挺懂,把花交到梁折手上,又補充了一句,“感情這事兒是得主動。”
“的确。”梁折接過花,像個初中戀愛的毛躁小夥子,“我得先送才行。”
主動這件事,梁折一直覺得自己是主動權的那個。
送什麽東西都可以,但總要有個意思。
紋身店離花店只有一個拐角的距離,梁折抱着花,匆匆往紋身店走,江順剛來了一個電話,說又送了兩幅畫過來,師傅等着,驗貨了才能走。
于是梁折打算先帶花回去,驗完後再往香水店趕。
陸清不在也沒事,只要他主動了,就可以了。
但這回不知怎的,梁折有一點心跳加快,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等拐了彎,花店門上的風鈴還沒完全隐在風裏,梁折就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紋身店前,手擡着像是要推門。
只是那麽幾秒,對方似乎感應到什麽,回落了一眼。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撞上。
此時陽光洋洋灑灑,落在玫瑰上,落在他們身後,綻開了燦爛的暖意。
梁折怔了幾秒:“你……怎麽在這兒?”
“不是急着用香嗎?”陸清看着他,修長的手指遞過來一瓶香水,“這是我的,就先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