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梁折沒怎麽反應過來是真的。
手裏的花兒都還沒放下,又多了一瓶香水。
還是陸清送的。
這件事說不去,剛說好的還是他主動.。
梁折插兜走過去,笑了笑,手裏的花倒也不掩飾:“特意來的?”
陸清沒直接回他,他的語氣盡管沒什麽起伏,但聲音依舊好聽的像風中的和弦,輕柔,卻又一本正經。他看着梁折的眼睛道:“dustyRose?”
“嗯,那邊花店剛開,看到就過去了。”
“香水拿着吧。”
“行,謝謝陸老板。”
他倆的話語都挺簡短,但沒再說什麽,等了幾秒梁折開口:“要不到我店裏坐坐?”
問的是挺自然。
似乎倆人揣的小心思都沒露出來,但又稍稍亮了個什麽似的。
梁折是真不會多思考什麽。
這會兒讓陸清進店裏,江順他們又得起哄,之後又要出個一二三四版本的輪番開玩笑。
但梁折想請就請了,想說就說了,本來就這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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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藏着遮不住,被誰看到都無所謂。
而他話音落下,就見陸清望了他一眼。
暖色的陽光是真會讓人感到溫暖,對方的黑眸帶了金色,感覺能把人完全罩進去。
梁折見陸清看了看手表,于是問:“有事?”
“香水店剛到了一批貨。”陸清說,“得去驗一下。”
“那有機會再過來。”
陸清點點頭:“好。”
回到店裏的時候正好來了幾個客人,梁折沒有多想什麽,直接開始工作。
那一瓶香水被放在木架子上,其他裝飾因為裝修的緣故,都被臨時收了起來,空落落的架子上只剩下了陸清的這一瓶。
等忙完江順去門口把午飯提進來的時候,梁折才起身,把工具封了膜。
“老遠就見到你倆在街上了。”江順把飯提進來,放在梁折面前的桌子上,“不請他進來坐坐嗎?”
“你點了什麽?”
“炒黃瓜絲,還有小炒肉。湖南來的辣椒是挺厲害,這辣味兒啊盒子都蓋不住。”
梁折點點頭:“湖南啊,的确。”
“那不是廢話嗎,人家開的就是湘菜館。”江順像看白癡一樣的看梁折,“哪個外賣拿的保溫盒啊,就咱們認識的那個老板。”
梁折啊了一聲,自己都給逗笑了:“行吧,沒注意。”
“哎你今天咋了,要不去午睡會兒?”
“沒事。剛這話沒進腦子,現在反應過來了。”梁折笑了笑,開了飯盒,“下次再去記得把冰箱裏的牛肉醬帶上,一老顧客給的,給老板嘗嘗。”
這家店是之前在住宅區裏的,梁折和人家老板交情挺好,一起挨着店鋪開了五年多,甚至當時,這家菜館子因為資金原因,梁折還幫過他們。
其實那會兒他手頭也不闊綽,一間很小的店鋪不說,帶的還是公用衛生間。但怎麽說,交情到了能幫就幫,這就是梁折的做事方式。
所以現在到了新店,那家館子還時不時打電話過來,包了他們的午晚飯。
梁折今天沒什麽胃口,就動了幾筷子,剛放下餐具就聽一旁的江順問:“架子上香水也是陸清送的?”
“嗯。”梁折承認的爽快。
他沒想遮遮掩掩,心思在那兒藏不住,追人不用害羞。
“你倆真急死我了。”江順說,“微信也沒加,難得人家來一次也不進來坐坐……合着你倆之後那步是要交換筆名,是吧。”
梁折點頭:“也可以考慮。”
“你就這麽吊着對方嗎?”
“也不是。”梁折說,“主動的時機很重要。”
這話的确沒說錯。
雖然被陸清主動了一回,但在剛才買花兒的間隙,他又定了很多束,讓老板娘每天都送到陸清的香水店裏。
不說名字,也不說是誰送的,就連花的樣式都是變的。
從碎冰藍到彩虹玫瑰,包裝紙都不重樣。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全是厄瓜多爾玫瑰,連小挂牌都沒拆。
“聽說陸清是挺喜歡花兒的。”江順補充了一句,“他們工作室還和野獸派合作過呢,你這是送對人了。”
“花兒啊,是要送,但是……”
梁折擡眼看了一下門外,似乎能透過門板上的窗看到香水店似的,半晌,揚起嘴角:“也不會只送花。”
既然決定追就得付諸行動。
主動的把這個正經男人,一步步拐進他這個狼窩。
今天來做的是梁折的老顧客了,姓蔣,聽說是做印刷廠業務的,從小巷子裏就是常客,一路跟到現在的地方,算是看梁折做過來的。
怎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一路跟着的老顧客不少,但從他剛初出茅廬就指定讓他做,還真就他一個。
“老蔣,你這太客氣了。”梁折接過花兒,“換個地方而已。”
“哎,話可不能這麽說啊。”老蔣大步跨進來,“你還是個毛頭小夥子的時候,咱就有交情了吧,這是應該的。”
梁折跟着擺手:“以後別帶花兒了。”
“你今天怎麽客氣成這樣,藏心事兒啊。”老蔣上下打量梁折,“你不剛搬嗎,再搬得好久以後,送花又不礙事。”
梁折聽着就笑,接過花後就去倒了茶。
等把圖冊拿出來的時候,就聽對方又說了句:“等其他機會送。”
“還有其他的?”
“人這一輩子不能只有事業。”老蔣說,“等你有了對象,我不止花兒,這印刷廠也不是白開的,給你印燙金賀卡。”
梁折打開照燈,笑的眼尾都起了淡紋:“行,等着呢。”
今天紋的是個大圖,從側邊看是一只鳳,但從後背一路到腰間又會有龍的影子,等到紋完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而這期間就聽老蔣唠,香水瓶子在他們身後的架子上,被夕陽拉長了影子。
梁折很喜歡和顧客交流。
每個來店裏的都有自己的故事,在這個城市之間,人與人之間都是不相知的,能因為某個機緣巧合相遇,這就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他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見梁折出神,老蔣猜出了七八分:“有心事啊?”
“也不是……”梁折停了幾秒,“算是吧。”
老蔣擡頭看了眼店鋪,笑了笑:“這店鋪有了,也不操心啥了,難道是感情/事兒?”
梁折笑:“瞞不過你。”
“多久了?”老蔣像是找到了一件稀奇事兒,盯着梁折看了會後似乎知道什麽,“你這脾氣還搞不定,看起來,追的女孩子還挺有個性。”
梁折就繼續笑。
等到最後圖做好,封上塑料膜後,梁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綠色的聊天框跳出來,他下意識往那兒看了眼。
很奇怪,明明沒有加陸清的微信,他沒提,對方也沒提,但只是綠框跳出提示,梁折總是會瞄一眼。
老蔣又看了一眼梁折,說:“看來是有個性,能讓你這樣。”
“也不算個性吧。”梁折自己都笑了,“還沒來得及明着說呢。”
“那就是難追了,姑娘估計是正經人。”老蔣道,“別帶壞人家姑娘。”
“老蔣你這說的,我不樂意了啊,我這麽正經一人,影子都不帶歪。”梁折就跟着鬧,但眼前卻出現的是陸清的樣子。
是挺正經的,在他那兒估計連影子都不能有。
等老蔣走了後,整個紋身店依舊挺忙,等梁折忙停後,就點了一支煙,擱在外頭抽。
“有個性啊……”梁折一邊抽煙一邊低聲自言自語。
是挺有個性的。
那天酒吧,梁折可以肯定陸清也會有他的聯系方式,但現在他們根本沒一個人提這事兒,都挺耐得住。
這心思要是說出去還怪好玩兒,講好的拉扯,他先耐不住了,撓的心裏癢。
這樣想着,梁折又自顧自點了一根煙。
剛在木架子上的香水也被他習慣性的帶在身邊,似乎少一刻都不行,就得挨着自己放。抽了一會兒,梁折就叼着煙,開了一下香水瓶的瓶蓋。
陽光下,大半瓶香水泛着微微的金色。
挺晃眼,但梁折就看着,半點兒都不走神。
不知過了多久,連着火星子都燃幹淨了,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很輕的提示音。
這是梁折工作時特地調低的,是簡單的、清脆的風鈴,幾乎是聽不見的,但此刻卻像乘着風,越過了身邊的人群,傳進他的耳裏。
梁折的手抖了抖。
頃刻間,手中的香水染上了指尖。
似乎又把梁折帶回到了之前那晚,酒精與夜色下,他所聞見的雪松與柑橘,以及所見的對方垂眼的模樣。
而現在,它們交織在一起,伴着他打開微信的動作,瞬間攤開在眼前——
“我是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