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梁折問的是怎麽辦。

他在最親近、最能信任的人面前,崩潰的沒有了一絲防線。

大雨傾斜而下,把他從到外都淋了個透,連着內心和靈魂一起完全的濕透了,梁折靠在陸清的肩膀上,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傳過來。

陸清的力道一直是克制的,他拍了梁折的背,長久的不說話。

半晌,他低聲說:“對不起。”

“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陸清的語氣自責的不行,連着指尖都在抖,“我保證。”

梁折就搖頭:“不用,不要道歉。”等到情緒平複了一些,他又緩緩開口:“也不要保證……這些話說了我都心疼,真的。”

“很多時候,我總是覺得,倆人只要在一起了,什麽都能面對。”梁折依舊低着頭,盡管語氣冷靜了一點,但尾音仍然是顫的,“但是……”

梁折沒說下去。

雨水到了最後失了原來的觸感,

陸清抓了他的手腕,長久不說話,半晌,拍着他的背:“先去車上吧,等下着涼就不好了。”

說完,帶着梁折去了車上。

因為大雨,陸清把傘完全偏向了梁折,梁折皺眉想推傘柄過去,就見對方推了推,輕聲說沒事。

到了車上,陸清從後背箱拿出一條毯子。

“先簡單擦擦。”陸清說,“我們一起去次警局。”

“嗯。”梁折應了一聲。

剛才的情緒宣洩到這裏,人累,加上淋雨,狼狽的不行。

梁折就一邊斷斷續續說,一邊慢慢的思緒歸籠。他什麽都說了,但唯獨,沒提見陸清父親這件事。

之後他們去了警察局。

這會兒經過了一天,調查出了一點線索,總算有了推進。

監控裏的黑衣人雖然看不出樣子,但怎麽說,身形卻和陸宛工作室的一個工作人員十分相似,而且在臨近的街道旁,淩晨五點的當口,見過他在幾條街開外的早餐店買了包子。

“您确定嗎?”梁折問。

警察:“仍需比對,不過同一個人的概率極大。”

梁折呼了一口氣:“如果有消息的話,請第一時間聯系我。”

話說到這裏差不多,梁折又謝了警察,神情終于放松了一點。@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還是有盼頭的。

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生活總是公平的,就像天秤不會偏向某一側。

梁折沒有怪陸清的意思,他們到這個地步,倆個人早就不分什麽了,只是事情挨着得一塊面對。

回去時陸清接了個電話,是江順打過來的。

“陸老師,有事兒找梁哥。”江順說,“他手機信號不太好,打不進。”

陸清應了聲,遞給梁折。

這會兒急匆匆的語氣,倒是讓梁折皺了眉:“什麽事。”

“梁雨打了好幾個電話到我們店裏,說打了你好幾次沒接,只能打座機了。”江順說,“你趕緊回一個吧。”

梁折點了點頭。

回過去的時候心裏忐忑,因為梁琪最近一直陪在小老太太身邊,這個時間過來電話,肯定是有什麽事。

打電話的時候梁折挺冷靜,但手仍有點發抖。

陸清拍了拍他的手背。

“梁雨。”梁折打電話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什麽事?”

“哥!媽醒了!!”梁雨在電話裏激動的快哭了,“剛醫生過來看了一下,說現在去做檢查……”

梁折愣了愣,激動起來:“梁琪呢?”

“梁琪跟着醫生去拿報告了,說等會陪媽回來。”梁雨說,“哥,我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梁折匆忙挂了電話,飛奔了出去。

日子是會慢慢變好的。

四季更疊之間,一切都會往朝光的那一面走。

梁折在醫院陪了一夜,

而陸清就先回家收拾了下,做了點方便的速食帶在保溫盒裏,然後先去了次紋身店,被砸的店鋪喊了師傅過去清理,把碎玻璃和畫框之類的先收拾了,明天再清理其他的。

醫生說小老太太蘇醒是好事,後續要做的就是陪護,不能再給老人家任何的刺激源,營養也要跟上,等到這周末再做個全身檢查,就可以出院了。

聽着這話,梁折就開心,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等回病房的時候,見陸清已經等在門口了,手裏拿着保溫盒,小心翼翼的。

陸清把保溫盒交到對方:“送進去吧。”

“你不……”梁折話卡到一半,想到之前小老太太暈倒的原因,于是沒說什麽,點了點頭,“行,那我等下出來。”

“不着急。”陸清說,“我帶了點我們的,也放在保溫盒裏了。”

“那上天臺吃吧。”

梁折頓了頓,說:“聽說咱樓頂新裝了玻璃頂,可以在那兒吃。”

陸清答應下來。

梁折笑了笑,把手搭在對方的手腕上,抓了一下:“我特別開心,真的。”

陸清就點頭:“快去吧。”

這會兒的情緒也才湧上來,不真實的觸感在這一刻慢慢落實。

等陪完小老太太,梁折叼了一根煙,蹲天臺邊兒上抽。

見陸清過來,梁折下意識伸手要再讨一支,就聽對方淡笑了下:“什麽習慣。”

“這不是你來了麽。”梁折把煙掐了,“百樂的太甜了,想要兇的,比如萬寶路什麽的。”

“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知道了。”梁折把煙滅了,“就愛你管我。”

陸清笑了笑,往側邊走了幾步。他用手裏的保溫杯貼了梁折的臉頰,然後遞給他:“其實,阿姨這樣我也不方便見面,以後都這樣。”

“嗯?”梁折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說以後三餐我來負責,包括阿姨這一頓。”

這話算是說明白了,梁折打開了飯盒,故意輕松着說:“這飯當然得你來了,我還沒這水平呢。”

陸清:“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我也是。”梁折嘆了一口氣:“沒事,這種事兒她已經知道了,沒怎麽提也是因為年代不同,再怎麽理解或者接受,也都需要個過程。”

梁折說着又補充道:“你別太往心裏去。”@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陸清“嗯”了一聲。

他擰開了焖燒杯裏的蓋子,把小菜放進去,遞給梁折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梁折吃飯的動作停下來。

他從沒見過陸清這樣的神情,痛苦和歉意交雜在一起,卻又深藏在眸底,似乎只是想把道歉這件事進行下去,其他的不用察覺。

他知道他在抱歉什麽。

他也明白這些天的煎熬也有他一份。

只是一下,梁折就笑了笑,連手帶筷子伸過去,抓了陸清的手腕。

陸清是什麽人梁折可太清楚了。

盡管理性,盡管強大,但這些事情之後,他從來都是在補償。

不說明白,卻又從各個方面,包攬了近乎苛刻的細節。

就像是懲罰自己,永遠困在這一道坎的周圍。

而之後的日子也一樣。

梁折按時去了醫院,給小老太太帶陸清做的飯。

這段日子陸清很忙,香水工作室有了新的業務,帶着新的紋身店一起,陸清打算做個聯名,于是梁折也在店上面撲了心思。

原先被砸的紋身店一點點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就和逐漸步入正軌的生活一樣。

但陸清卻愈發早出晚歸。

這點梁折勸不動。

于是天蒙蒙亮的時候,梁折總是下意識早醒,盯着陸清的睡顏看。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幾周後,小老太太回去複查,梁折陪着忙活了一天。

等梁折回家的時候,天早就黑了,但客廳的暖燈亮着,一路延到書房那裏。

“一晚上了,去歇下吧。”梁折把背包扔到一邊,去了一旁的洗手臺洗手,“工作再忙也得休息。”

陸清含糊的嗯了聲。

他低着頭,眼前是工作電腦,手卻沒搭鍵盤,只是輕輕搭額頭上撐着。

半晌,他才緩緩說:“等會兒就去。”

這語氣讓梁折一愣。

即便是以前很忙的日子,陸清也沒這樣,語氣裏帶了很深的疲意。

現在更像是……

梁折皺了皺眉,擡手輕輕覆在陸清的額頭上,眉頭蹙得更深,語氣都帶了惱意:“我說什麽,遲早身體會扛不住的。”

“沒事。”陸清說,“不要管我了,你先去照顧阿姨。”

“你這樣……”

“去吧。”陸清輕輕說,“我等下找點藥。”

梁折沒能再說什麽,小老太太剛醒身邊缺人。于是梁折從櫃子下的倒數第二層拿出藥箱,找了消炎和感冒沖劑。

“先把藥吃了,等會兒隔六個小時我還沒回來的話,可以再吃一頓。”梁折一邊說着一邊倒水。

“你去忙。”陸清起身接過梁折手裏的水壺,“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梁折嗯了一聲。

他伸手探了探陸清的額頭,沒說什麽直接走了。

梁折在醫院留了挺久。

主要因為老太太需要隔天做檢查,他要全程陪着,按照醫生現在的意思,雖然醒了,精神看上去也挺好,但總是不放心,依舊要求辦了住院,讓梁折一連陪了好幾個檢查。

等忙活完,他就看到陸清給了消息,一連好幾條,還有一張照片。

陸清:桌上放了粥和榨菜,回來餓的話吃一點。

梁折見了就啪啪打了幾個字。

梁折:不用這麽麻煩的。

陸清:我晚上一起給弄了,不算麻煩。

梁折:那行。

梁折:你身體呢?好點了嗎?

陸清:吃了藥,感覺好多了,應該只是累了。

梁折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小老太太剛結束一個檢查,于是他就壓低聲,語音過去說先去睡,不要等他,等會兒忙完還醒着再給電話。

梁折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把妹妹們送家後就直接回去了。

這會兒檢查報告出來了幾個,都很正常,老太太的狀況挺穩定。

梁折松了一口氣,打電話給妹妹們。

怎麽說呢,他雖然尊重妹妹們的決定,但這幾天的檢查下來,梁折也提過回去複課的建議,倆妹妹也接受,說這兩天聯系聯系教務,看看情況。

回去的時候,梁折挂了和妹妹們的對話,摘了耳機,蹑手捏腳的開了門進去。

客廳裏的燈暗着,電飯煲裏熱着粥,小菜都放在一旁的餐櫃旁,一切都是剛才說的那樣。

梁折拿了熱水和藥進去,悄悄放在床頭櫃上。

陸清看起來睡的沉,但夢裏依舊是皺着眉,沒舒展。

就在這時,梁折聽到對方開了口:“回來了?”

他的聲音帶鼻音,昏昏沉沉的。

“吵醒你了?”梁折笑了笑,“抱歉啊,我就給你放個藥。”

陸清應了一聲,搭在額頭上的手順勢往右開了床頭燈:“睡了挺久,迷迷糊糊的。”

“你這是着涼了。”梁折一邊說一邊蹲在櫃子那裏,拆了消炎藥放他手心,“昨晚那樣不肯走,又淋了這麽久的雨,不生病才奇怪。”

陸清:“你去休息吧,不要管我了。”

他的聲音低,又加上發燒,變得更加喑啞。

梁折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的洗衣間:“我先把這幾天的被單和衣服洗了,你睡吧。”@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這些等我好了再說。”

“以前都是你來做,這次換我。”

說完後,梁折拍了拍陸清的手背,轉身朝洗衣房走去。

等收拾完後,梁折出來的時候,陸清睡着了,他睡覺的時候沒聲音,梁折和他一起睡了挺久,基本都是這樣,陸清睡的安靜,也不愛翻身,似乎連睡覺都沒真正踏實過。

梁折站了會兒。

隔了會兒,正要轉身悄悄出去,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別走……”陸清道,“不要走。”

梁折愣了愣,轉身哄着他,“我哪兒都不走,在這裏待着呢。”

但陸清依舊皺眉,抓梁折的手就像是小孩兒那樣,無論梁折怎麽哄,就是得攥着,緊緊抓着,一刻不放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到手腕上的力道松了點。

梁折笑了笑,這多大人了燒起來和小孩一樣:“醒了?”

“抱歉”陸清說,“燒糊塗了。”

梁折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感覺退了。”

“可能是退燒藥吧,也可能是……”梁折開了玩笑,“這不真心話說出來了,也起效果了。”

陸清點了點頭,眼底的神色輕松了一點,嗯了聲。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你也別自責。”梁折這會兒正經了,他看着陸清的眼睛,一字一頓說,“我什麽事都沒有,真的。”

“也沒有說這些事能壓垮我們,都是生活上的事兒。”他依舊在說,似乎今天就要把這件事就說清,“我也不會說後悔,你也不必要懲罰自己。”

陸清閉了閉眼:“嗯。”

“所以……”梁折再次抓了陸清的手腕,“就像之前說的那樣。”

“挨着往前走,挨着一起面對。”

“這日子總能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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