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梁折在那晚又抽了幾根煙。

一個人待在樓底下,悶聲抽着煙兒。

按照往常來說,陸清睡的輕,他一點動靜就會被對方知道,但這會兒梁折輕的不行,外加沒用手機打光,溜外面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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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折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正好是學院公衆號的推文,說調香文化進入校園的文章,也見到了陸清的工作室logo。

看了幾眼後梁折關了,又點開經營的視頻號。

隔幾日的展會,江順做完了宣傳視頻發了上去,反響也不錯。刷了一下評論,梁折看了看沒什麽後就關了。

說實話,梁折他覺得自己挺能扛,這些年沒白熬,無論是情緒上,還是別的什麽,但這件事卻讓他精神緊繃。

顧慮來了就是來了,一點點風吹草動都不行。

之後一段時間,梁折照舊去了紋身店,被砸之後裝修都是陸清在做,不讓梁折經手半分。說實話,梁折覺得沒必要,一起商量看看都行,但陸清不肯,

店內的裝潢和之前差不多,只是換了一批新的桌子和沙發。梁折不讓買貴的,但多要了一個玻璃架子。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用來放裝飾品的。

這個架子和陸清那裏的一個很像。

白色木質的,細長的架子,梁折第一次見的時候還是在年初,在陸清的三樓工作室看到的,一看他就喜歡的不行。

陸清是買了,他什麽都聽梁折的,讓他往左就絕不敢往□□一下。

這會兒架子剛到,江順拿了一塊粗布,上下左右的擦,一邊擦着還一邊說亮堂,裝了照燈絕對好看。

“咱們那些骷髅頭都能放上去。”江順說。

梁折笑笑:“不放。”

“啊?”江順轉頭看了一眼,“那放什麽?畫框還是首飾?”

“也不是。”

梁折的不像是逗他的語氣,挺正經。江順愣了好幾下,沒問下去。等他準備把粗布拿去丢了的時候,就聽對方說了一句:“放香水吧。”

這話說的音量輕,不像是梁折平時的調子。

江順半天沒怎麽回應,主要也不知道怎麽接話。過了好一陣,他說了句挺好,丢完粗布後回來才覺得不對勁,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啊。”梁折說,“一點事沒有。”

“胡說,你瞧瞧那表情。”江順從冰櫃裏拿出一瓶礦泉水,丢給梁折,“喝點水,然後說說到底怎麽了。”

梁折接過瓶子,盤腿坐在沙發上,咕咚了一大口,

“慢點兒。”江順也開了一瓶,靠在右側的房間門前,“沒人和你搶。”

“我知道,來了就得把握住。”

“這說的好像剛醒悟似的,咱梁哥不是明白人麽。”江順說,“這店這人都是你的了,還要什麽。”

梁折張了張嘴。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迷糊又清醒的,臨了了就笑:“沒呢。”

“啊?”江順愣了下。

梁折把水瓶子擰上,搖頭笑笑:“還要開幾個分店,你忘了?”

江順拍了拍腦袋,說對哦,他給忘得幹幹淨淨。

之前小老太太那件事,弄得梁折沒有精力去盤這一件事,這會兒事情過了,展覽給江順和陳萬兜着,他自然就有空閑去想分店的業務了。

之前和江順倆人覺得城內的分店開起來會有困難一些,畢竟租金,還有品牌這一些,競争力度相比二三線城市大很多。

“要不你先開個去三線城市試試,沒多少錢。”江順說,“扔水裏先聽個響。”

梁折嗯了一聲:“對,張哥你認識麽。”

江順:“張哥?”

“我和他盤了一個店,他最近還在外頭呢,我先回去看看。”梁折說,“等到那裏開起來了我再回去,挺巧一事,在祁夜老家那裏。”

江順:“那你和祁夜說這事兒,指不定他也在,”

“周群和你熟還是和我熟悉啊。”梁折笑了笑,“人家不得和蕭教授過日子麽。”

說到這裏,倒讓江順想到什麽,拉了拉梁折的手臂,神色也正經不少:“那什麽……你這事兒吧,。”

他有點欲言又止,最後開口:“陸老師知道嗎?”

梁折喝水的動作頓了頓。

等一口喝完,他從沙發上起身:“沒有。”

“你不讓他知道啊。”江順說,“我雖然是外人,也不好說什麽,但你們這……”

“嗯,會讓他知道的。”梁折往房間裏走,“這不能不說。”

江順就看他,從沙發一路走到裏屋,也沒再說什麽。

不過,說實話,這會兒如果還沒感覺的話,就白跟了梁折這麽多年。江順跟着過去,靠在木框邊兒上喊了一聲兄弟:“沒事兒吧?”

梁折沒應,背着整理桌上的畫稿。過了會兒江順又喊了聲,梁折笑了笑:“能有啥事兒。”

江順眨了眨眼,沒再說下去。

之後這一天紋身店的氛圍過的有點壓抑了,梁折不說話,江順就多想,連帶着陳萬還有其他幾個都沒怎麽說話。

來的客人都是新的,氣氛真好不了。

江順一邊收銀,一邊也往裏屋子裏看,梁折很認真給人做圖,說話也正常。

到了傍晚的點,新到的木架子上又多了兩瓶香水。

一瓶日出,一瓶四季。

都是開了封的,但沒怎麽用。

不是不想用,也不是手上有其他香,只是有這香的人舍不得而已。

臨了一天的客圖做完,梁折就一人待在二樓,沒再下來過。

江順往外看了一眼,不遠處一車裏亮着燈,再往外看兩眼的時候,陳萬在後面壓着聲喊他:“陸老師來了?”

“嗯。”江順說,“等了有一會兒了。”

“發生啥了?”陳萬向外捋了幾把空氣,使勁往自己臉上吹風,“可算讓我吹着風了,這一天下來憋的慌。”

江順沒吭聲,他就和梁折說了一點開分店的事,其他不見得能說上什麽。正當江順回去拿煙的時候,見梁折匆匆樓上下來。

江順不知道該說什麽,立刻靠邊讓了路。

但似乎早上那股子悶着的勁兒沒了,人又回到了熟悉的梁哥。江順一邊看他,一邊順手把架子上的牛仔外套遞給他,“人陸老師外面等着呢。”

梁折笑笑:“嗯。”

“我以為你不知道。”

“剛就在上面發了個消息呢,把稿子給整理了。”梁折自顧自說了句,“別操心,我和陸清沒任何事兒。”

江順:“你們好着就好。”

“肯定的。”梁折從抱着稿子往包裏放,“這些稿子我就先回去,存庫裏的老稿子,陳萬他們如果要就去咱電腦裏找……哦對了,還有個事兒。”

梁折一邊說一邊把手機頁面點開:“這是稿子的目錄和相應密碼,我發你微信了,以後我不在要找稿子的話,這些直接拿,咱們節約時間。”

“開玩笑,你怎麽會不在。”

江順像聽了個離譜的事兒,忍不住咕哝了句。

這話說的輕,但也讓一邊揣稿子一邊往外走的梁折聽見了,轉身笑着來了一句:“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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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折這些天都忙着做圖,重新開了店,總會壓很多活兒。等回家,陸清就把溫着的牛奶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梁折很自覺的放下包,過去就喝了。

“養生。”他喝完後來了一句。

“別這麽拼,剛開店慢點來。”陸清站在梁折邊上勸了一句,“身體第一位。”

“我知道,我只是……”梁折垂下了眼,把碗放桌上,“我想……”

陸清就等着他,沒有動步子,安靜等梁折再次開口。隔了半晌,就聽梁折說:“陸老師,我想開個分店。”

陸清停了幾秒,像是松了口氣,語氣沒那麽繃着:“原來是說這事兒。”

“想開就開,這事不用問我也不用商量。”他說,“到時候一起去選店面。”

梁折笑了笑,嗯了一聲:“行。”

之後陸清去洗澡,梁折就從沙發上拿了遙控器,開了電視——正好是電視臺采訪獨立工作室的節目。梁折就這麽放着,一邊整理稿子放到茶幾下面。

原本這些舊稿不用專門帶回來,梁折專門騰了一個地方,二樓閣樓那裏放這些稿子。但偶爾一次陸清看見了,梁折看他喜歡的不行,于是把這些稿子全部帶回來。

梁折把稿子放茶幾下面。

等之後,他聽到陸清喊了他一聲,說正好趁着洗手間暖和來洗漱。

梁折自然是應了,但想要關電視了,就見手機上跳出了自媒體的新聞,說工作室老板因為出櫃之類的輿論壓力,被迫取消了高定展。

這消息很有新聞标題那味,但看到的時候,梁折的手還是抖了下。他幾乎是逃避似的把手機暗了屏,又怕再跳出什麽,直接關了機。

等陸清喊了第二聲,梁折關了電視,才去了洗手間。

一起都是以前的樣子,一切卻又不同以往。

之後陸清工作,梁折就坐外側沙發上,手機放在茶幾上長久失神,而等陸清結束,梁折就拿了一包煙去了陽臺。

似乎拉個移門,梁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什麽似的。

等抽到第二根的時候,梁折身後的門被拉開了。

房間內的暖氣些許出來,散開在周圍。

梁折扭頭,轉身丢了一根煙給他:“新的冰爆。”

陸清嗯了一聲,卻只是拿了煙,沒點。

這會兒似乎沒辦法說什麽,直到陸清開口:“店的地址是不是選好了?”

梁折張了張嘴,半晌說:“嗯。”

“選在哪裏了?”陸清問。

梁折眼底飄忽了一下,報了城市名。

陸清點了點頭,沉默了幾秒後說:“很早就決定了,對吧?”

“這些天總覺得你有什麽事瞞着我。”陸清說,“但我沒問,一方面我怕你多想,另一方面……與其說不問,還不如說不敢問。”

梁折:“我……”

到了這個點了,被瞞着做決定了這麽久,陸清還是那個語氣,沒有半點情緒在裏面,相反仍帶了一絲歉意。

陸清看着他:“如果是我這裏讓你顧慮了,或者給你壓力了,那我再道一次歉。”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梁折說,“你沒做錯什麽。”

“沒任何問題了。”

“我知道,陸清,我從來沒覺得陸宛或者你爸爸會攔住我們。”梁折說,“有些東西到了現在,早就不能單方面去考慮了。”@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梁折說着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緩解一直繃着的情緒,但似乎這樣也無濟于事,他的語氣中仍帶了痛苦:“每一次你要開課或者我這裏辦展,我就緊張,好幾晚的睡不着覺,就算睡了,還是那些臆想中的畫面。”

陸清:“所以……”

梁折抓着欄杆,死死扣着說:“算我任性,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這話說的太像結束的話了,即便他們這些天都還在一起,早上梁折給買了早飯,晚上陸清還接了他回來。

煙霧燒了又滅。

倆人沒再說話,直到這一支煙燒完了,梁折咬了唇:“想明白了就回來。”

陸清站在那裏,嘴角牽了牽,略帶自嘲又是無奈:“……會有這麽一天麽?”

梁折張了張嘴,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喊了一聲陸老師。

他沉默半晌後說:“我……不知道。”

輕輕嗒的一聲響。

陸清也點了煙。

煙星子是燙的,落下來的時候,撲簌簌的像那一年在西安的大雪,嘩啦啦一片,直接落在陽臺上。

煙末了,陸清開了口:“什麽時候走?”

梁折:“明天的車票。”

陸清點點頭,撚了煙後沒看梁折,低頭抽着煙。

等煙燒到最後,梁折松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死抓着的欄杆,起身徑直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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