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梁折就走了,他是說走就走的人,拎着個背包,帶一些東西就能過活——就像是泥土上紮根的草樹,哪兒他都可以栖息。
那天陸清有調香課,于是喊了車送他。
車到了挺早,梁折醒了就直接收拾下了樓。桌上放了早飯,但看起來陸清沒吃直接出了門,
梁折知道那天他倆都悶着,但導致他們這樣也不是一時的。一個總是在道歉,一個總在神經緊繃。
這種情緒一時消不下去,梁折就站在高鐵外的車站上,點了一根煙,蹲着朝進站口愣神。
就這樣,他燒了幾根煙。
沒耐心等燒完,又随手撚了。
但梁折這樣也不盡興,于是再點,再撚,借此又發了一會兒呆。@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隔了會兒,梁折感到手機震了一下。
陸清:到了發個消息。
梁折:嗯,好的。
梁折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火車,唯一知道,他這一走等于撂個攤子。也等于這段時間,他眼中不會出現那個人,對方眼裏也不會。
“師傅,連城南路41號。”梁折下了火車後叫了輛車,放了背包說,“您往前開到立交橋,再繞一繞就行。”
司機師傅:“這是……”
“嗯?”梁折見到師傅猶豫的樣子,疑惑的擡了頭,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什麽:“看我這腦子,不是這個地兒,師傅往前走上個小高架,到廠裏路那街口拐彎就成。”
司機師傅見着就笑:“小夥子,這路是記岔了?”
梁折嗯了一聲,說是。
“看這樣子,不是當地人吧。”司機師傅拉着方向盤拐了一圈,“這地方挺小,就幾條街和巷子,你玩兒幾天就能把這裏摸透了。”
梁折把身份證放進背包前,拉上拉鏈後說,“不是來玩的。”
他說着看了一眼司機師傅:“來看看新開的店咋樣。”
“喲,小夥做生意的?”
“算是吧,和別人開了家分店來看看。”
司機師傅:“挺好,年輕的時候多闖闖,沒啥毛病。”
梁折笑笑,沒說話。
這會兒下了高架,高低不平的老城樓房出現在眼前,梁折望着,就出了神。等到下車前司機忽然喊了一聲。
他說:“待幾天的話我可以再送你去火車站。”
梁折提包的動作定了定,轉頭還是客氣的笑:“沒定呢,可能要一段日子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往巷子走去。
之前說盤的店,就在這一條巷子門口。
二三線城市不講究什麽高檔商場或者辦公樓之類的地兒,只要交通便利的地方,前後有住宅區還有學校,那就成了。
梁折的這個店,就開個大學後面,旁邊是燒烤和火鍋店,學生組織團建愛去的地兒,他就順帶借個光,用一些刺青體驗課什麽吸引吸引。
張燃很早就等在門口了,見到梁折,沒打招呼,一言不發伸手想要接行李箱。
“哎,不用。”梁折說,“我能自己來。”
張燃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抓行李箱的把手,直接上了樓。
梁折認識張燃認識的早,倆人還在學徒時,跟着一個師傅學紋身。但張燃屬于什麽都做,紋身幹了幾個月就去玩架子鼓,又在酒吧兼職,唱歌調酒一個沒落下。
“最近怎麽樣?”沒和他多客氣,梁折直接在沙發那兒坐下。
“老樣子。”張燃沒看他,扔了煙:“你呢。”
梁折點煙的動作一頓:“還行吧。”@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張燃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倆人又抽了會兒煙,等梁折起身去拿背包的時候,張燃忽然開口:“陸清做的是調香師?”
梁折:“是啊。”
“紋身這塊不好做,”張燃說,“還不如和香水聯名,能做起來一點。”
“不考慮這事兒。”
張燃看了一眼梁折,挺意味深長。
梁折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和陸清的關系這麽久了,就算沒怎麽提,周圍人都知道,這會兒合夥是個好建議,正好也是個機會,拒絕了那一定有事兒。@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張燃,咱們認識這麽些年了,你也知道我這脾氣。你梁哥呢盤過很多事兒,也知道這種東西有關系有資源能拿來用的再好不過。”梁折笑了笑,語氣挺硬:“但就這件事,我說不行就不行。”
張燃點頭,他看過的人也多,和梁折一樣,這種回答一出來他就摸的清楚,也知道這次他來除了看店以外,一定是有事兒。
“這大老遠跑來一次也不容易。”張燃說,“我這裏兜着呢,你回去休息休息,晚上一起去喝酒,來吧?”
梁折拍拍他的肩膀:“合夥人沒不來的道理。”
張燃說完又抽了口。
他話一向少,原本長發也剃成了平頭,只留後面一點長發紮了兩個小辮子,配上個銀色耳釘,看上去更冷更酷了。
梁折盯着看了挺久,自顧自笑了。
見對方疑惑的視線落過來,梁折說:“沒呢,就是看着挺酷,挺有距離感,得把客人吓跑了。”
張燃:“那是他們的事。”
梁折笑了笑,诶了一聲,猛灌了好幾口礦泉水。
這會兒正好有新來應聘的紋身師,張燃去見了,梁折就理了個包,聯系了青旅的老板,直接把行李提過去了。
沒有長住的打算,老板自己的閑置房,聽梁折來就給了,房租因為淡季打了個對半。
這一天梁折沒和陸清聯系。
梁折收拾完房間就抽煙,順帶刷了一下手機。
視頻下方的确有一些不好的言論,梁折覺得刺,也沒看下去,包括他倆還有紋身店被砸這這些。
放明面上誰都不當面說,但在一些社區群和微博還有論壇上,依舊會有意無意的讨論。
刷了會兒,梁折就點了個外賣給陸清,美式加淡奶。
一個人又刷了會兒,見天色暗了,打了個電話給張燃,問晚上哪裏喝。
他太需要酒精了。
有時候睡覺可以逃避,喝酒一樣可以,他和陸清鬧的這一次,酒精得麻木個好幾天才夠。
說來好玩,成年人,還是即将步入三十的人,碰了點事兒還是和二十多的毛小孩一樣,得靠外力解決。
隔了會兒見手機震動了下,梁折點開屏幕,見是張燃發了個地标給他,說沒店,坐馬路牙子邊兒喝。
梁折就笑,他就是性格再烈,這幾年也被生意場修了一點棱角。
這哥們倒還是刺的慌。
他們去了一條挺熱鬧的街。
晚上挺多小酒吧開在那塊,清吧,綜合吧,還有做民謠的酒吧,都集中在那裏,算是這個城市夜生活的一個據點。
梁折跟張燃走到一個銀行門前的花壇,有個帶包的小姑娘賣酒,見張燃還打了個招呼,看上去是熟客。
這樣的酒攤兒很多,但張燃別的都沒看,直接問梁折喝什麽,買了就一邊走一邊喝。
張燃看了一眼梁折手裏的酒:“最近怎麽喝上金菲士了。”
“返璞歸真。”梁折順口就是一句。
張燃像是看了個笑話:“還挺純。”
這話一出來的太順了,梁折沒動腦子,等酒精順着喉嚨一路下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什麽。
上次聽着這話,還是在那晚的酒吧。
也是那一天,他遇見了陸清,喝大了沒問着人聯系方式,最後又在調香教室遇見了,一上頭就拿了個花兒直接追,不帶別人收不收着,就是莽着過去。
走了會兒倆人就坐在馬路牙子旁的臺階上,抽煙聊了會兒紋身。
這個店說實話,張燃打理的好,梁折是不用專門來一次,他們聊着,又繞了回去。
“我不是情感專家。”張燃說,“一糙漢幫不了你。”
“我看着精致呢。”梁折把金菲士放旁邊,“小辮子上都有銀色小扣了,以前還是麻繩呢。”
張燃就笑:“你倒也沒變,和以前一樣。”
梁折擺擺手,喝了一口酒,透着煙霧看眼前來往的車輛。
“怎麽樣?”他忽然問了一句。
“什麽怎麽樣?
“談朋友啊兄弟。”梁折說,“你這不會還是單身吧。”
張燃喝酒的動作幾稍微停了一下,把手裏的金湯力一飲而盡:“不算是吧。”
“喲,有戲?”梁折低頭抽了口煙,“做什麽的?”
張燃:“調酒的。”
梁折就笑:“那成了帶我見見。”
“你怎麽知道還沒成?”張燃沒拐過這一層,直接問了句。
“這不是常識麽兄弟,你要成了還會帶我到這兒一邊吹冷風,一邊喝酒啊。早帶我去那酒吧坐着了吧。”梁折笑罵說,“你小子凍死我了。”
“也沒見你凍明白。”
梁折就笑,他知道人在為他操心,但這件事,最後能解決的,也只有他還有陸清。
只有他們倆當事人可以。
他倆心結開了能走下去,如果一直憋着,最後就難說,散了都可能。
“你知道麽。”可能酒精上來,梁折把煙一撚:“我這人就不清醒,早年呢我玩兒為主,對感情這件事,有就有,沒有也不強求,這雙方看得慣就待着,見了個面就一起去野,沒再怕的……一天,兩天,或者一周都成。”
“但年齡上去,我就開始害怕。”他的手顫了顫,“見着個喜歡的,真喜歡的不行,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一個人,他就是稍微動一動,笑一笑,不說話我都打心裏喜歡,抓着我沒法兒逃。”
張燃安靜的聽,臨了插了句:“這不挺好。”
“哪有呢。”梁折越說越是抓緊了杯子,“然後我就開始害怕,沒日沒夜的怕。”
“怕失去他?”
“我怕影響他,其實很多時候我也在需要他。”梁折說,“但他也怕傷我,或者說,過去的很多他都覺得已經傷了我,但我不需要,也不必要,讓他用這種補償的方式來過日子。”
“有時候感情這事,你不能理的太清楚,如果當成個買賣,不談也罷,”張燃反問了一句,“但你确定這是補償嗎?”
梁折就聽,沒吭聲。
“你要是以這種角度,那什麽都會是補償。”張燃說,“打個比方,我給你畫個稿子,你一直對我這個人有想法,那麽稿子也會帶上很多意見,不是麽。”
他的話不多,但意外說了不少。
梁折不知道他背後的故事,看起來他也不願多說。
這弟兄和他不同,什麽事都悶着,看上去自我消化的通透。
倆人沒再說什麽,自顧自抽煙,喝酒,沒了就再扔一根。
等賣酒的來了又要了兩杯時,張燃給梁折扔了兩張票,外加一個主辦方的邀請函。
“過一周在西安有個藝術展,紋身,香水,還有油畫,業內有名的都參加了。我把咱們這分店報上了,也過篩選了。”張燃摸了摸手裏的戒指說,“但我突然不想去了。”
梁折的視線落在上面。
“這酒我可以天天陪你喝,要喝明白了,這機會你收了。”張燃說,“去還是不去,自己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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