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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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随晚上回來的時候有點晚了。
她用酒店新配給她的門卡刷卡進去,滴一聲,房門打開。客廳的燈亮着一半。
一股隐隐的食物的香味飄散出來。雲随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自己動作的聲音。
她彎腰的時候,正好看到端着一個白色瓷碗走出來的蘇梨。
回到房間的蘇梨穿着一件淺紫色毛絨睡衣,淩亂的長發綁起來束在腦後,鼻梁上架着一個黑框眼鏡。
蘇梨有點驚訝:“回來了。”随即端着自己的白碗轉身走到一邊的餐桌上去了。
這是一碗海鮮味的泡面。蘇梨連用電飯煲煮米飯都不會,唯一知道做法的就是開水泡方便面。
就這一包還是她好不容易藏着自己的箱子裏,沒有被小可給搜走的。
泡面的時間有點長,面條有些發軟,筷子夾起來的時候很快就斷掉了。
蘇梨晚上只吃了幾口蔬菜沙拉,餓得有些發暈,她準備一個人吃的時候,意識到房間裏面此刻還有另一個人。
面條到嘴邊的時候,蘇梨擡起頭看了看剛剛換好鞋的雲随。
有些不自然地問:“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畢竟還是要相處一段時間,蘇梨也不想讓兩個人的關系弄得太差,所以說了點客套話,而且她也知道這種邀約雲随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所以她真的只是随便問問而已。
然後她就看到雲随坐到了自己的面前。
蘇梨愣住:“……”
客廳的燈光帶着點昏暗的味道,落地窗外已經是初春,即使是在晚上,夜裏的風也沒了冬天的寒冷。
兩個人坐在同一盞燈光下,一個人偶爾發出吃面條的輕微聲響,一個人就端坐在那裏。
蘇梨咽了半口面條後,有些尴尬地說:“可是我已經咬過了,你不嫌棄嗎?”
雲随一只手放在桌邊,瞥了一眼冒着熱氣的湯碗,已經被熱氣熏得暖暖的人臉,淡淡地說:“我晚上吃過了。”
聽到這話後,蘇梨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看起來就好像是自己不近人情似的。
她将攤開放在一邊的劇本,正好是明天自己和雲随的對手戲,而且還是很重要的戲份。
就是有點……親密。
蘇梨伸出一個手指撓了撓鼻尖,她原本對這段戲還有些沒底,但是兩個人現在這種狀況,她提出一起來對戲的話,有點不合适。
畢竟這個大房間裏只有她們兩個人,不知道的人看到還以為自己在占雲随的便宜。
隔天,蘇梨和雲随的對手戲前面的幾場戲耽誤了許多時間,導致兩個人的戲份一直被推遲到天黑以後。
但是到兩個人的時候,演員累了,導演被折騰了一天火氣也上來了。
這一場戲是周漾最後一次拒絕小舞的追求,小舞絕望,準備走的時候,抱着周漾咬破了她的唇角。
蘇梨沖過去抱着雲随的戲份試了兩三次,導演都不滿意。
“你們的肢體動作也太僵硬了,沒有一點感情。”
蘇梨因為奔跑而産生的沖力被雲随的擁抱一一化解,她靠在雲随身上穩住身形。
導演也沒有繼續導下去的精力,大手一揮:“你們現在不是住在一起嗎?晚上回去的時候就先抱幾個小時。”
蘇梨将身體站直,稍微拉開自己與雲随之間的距離。
抱幾個小時????
她有些痛苦地看了眼雲随,肩膀一塌,靠在了背後的欄杆上。
晚上,雲随在蘇梨洗漱穿着睡衣出來的時候進了浴室。
酒店的浴室很大,磨砂玻璃隔出來的淋浴間裏濃濃的白色霧氣還沒有全部散開,空氣裏滿是蘇梨沐浴露的香氣,混合着黏濡的濕氣。
蘇梨在自己的生活空間裏非常随意,房間裏四處都是她的生活痕跡,比如鏡子前面落下來的發帶和發夾,偶爾還有會耳環和戒指。
卸妝水的蓋子開了記不得合上,即使突兀地站在那裏也像是完全看不見一樣。
還有半幹的擦頭發的粉色毛巾就挂在閑置的浴缸邊緣。
第一天的時候,雲随還非常不習慣,她自己的東西少而且從不會亂放,她走進浴室看着周圍的一切感到一些茫然。
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卻幾乎沒有适應期的就對這些見怪不怪,完全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勁。
雲随看着歪在一邊的造型誇張的發箍,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還挺熱鬧的。
等到雲随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蘇梨已經将劇本攤在沙發前的茶幾上了。
她自己抱着膝蓋坐在沙發邊緣的地毯上垂着腦袋發愁,頭頂的光灑下來,她挺巧的鼻梁隐了大半,只露出小巧的鼻尖。
雲随搖了搖已經差不多快要幹的頭發,自覺地坐到了沙發的一角。
兩個人都沒有忘記今天導演的命令。
雲随坐下來的時候,一大片陰影短時間內遮住了蘇梨手邊的劇本,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睛,小聲問:“我們該怎麽做呀?”
蘇梨已經幹透的發絲垂落在耳邊,被她無意識地別在耳後。
雲随的一只手搭在膝蓋上,低頭看着蘇梨為難的神色,以她對于陳隽之的了解,對方只是當時那個情境中有些氣惱,耐心被一天的頻繁卡機給惹怒了她和蘇梨頂多算是殃及池魚。
即使不用對戲,明天早上就算多過幾條,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晚上的對戲只是在完成導演的要求罷了,蘇梨稍微糊弄一下,不對也完全沒有關系。
不過雲随看着蘇梨認真研讀劇本的樣子,眼尾還是自覺地往上揚了揚。
她背靠着沙發,一派閑适的模樣:“你看呢?”
蘇梨舔了舔嘴唇:“導演說,讓我們多抱抱,不讓我們之間的肢體動作太僵硬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梨其實挺不好意思的,因為上輩子自己的确對她有非分之想,而且自己之前還咬了雲随一口,怎麽看都有點怪。
雲随停頓了一會,說:“好。”
答應的速度讓蘇梨的羞愧感稍稍降低了一些
劇本裏是小舞主動去擁抱周漾的,所以現在對戲的時候,應該是自己去抱雲随的。
想到這裏,蘇梨暗暗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有些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一只手撐住沙發邊緣,身體前傾,眼看就要壓到雲随的身上。
明明是很短的距離,但是蘇梨卻有點難以跨越。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如果是在片場,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反倒會輕松自在一點,而不是現在僵硬得如同一塊鐵板。
面前的雲随還是保持剛才的坐姿,整個姿态比劇本裏周漾的樣子從容很多。
而她完全沒有小舞敢愛敢恨的潇灑模樣,非常別扭。
就在蘇梨快要靠到雲随身上的時候,她看着兩個人近在咫尺的距離,臉對方的睫毛都可以清晰地看出來。
蘇梨突然想到什麽,幹巴巴地說:“我們都是演員,現在只是在演戲罷了。”
這句話底氣并不是那麽足,像是在對雲随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一番心理建設以後,蘇梨真的張開雙臂将雲随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她膝蓋直直立着,另一邊則屈膝跪在沙發上,兩只手抵在雲随的肩膀。
雲随又聞到了剛剛一直萦繞在浴室的那股香味。兩個人的耳垂貼在一起,蘇梨身上的氣味更加溫軟。
她可以感受到蘇梨身體對的僵硬以及對方臉頰上慢慢升騰起來的熱氣。
雲随伸出手貼在蘇梨的背上,然後手上輕輕用力,對方原本就不是很穩的身體支撐力背撤掉後,整個人像是散架了一般跌到了雲随的懷裏。
一切都發生在霎那。
蘇梨一下子就驚醒了,她連忙掙紮着就要起來。
雲随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都是演員,現在只是在演戲。”
聽到這話後,蘇梨的身體便停住了自己的亂動,導演的命令再次回到她的腦海中來。
畢竟導演是讓她們兩個可以多多培養感情。
現在整個狀态對比剛才,只能算是漸入佳境。
蘇梨不由得感慨,果然雲随還是比自己專業很多。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小小的細節,那就是雲随剛才的那句話好像自己剛才說過。
燈光昏黃,雲随低垂着頭,鼻梁高挺,洗澡後的随風自然而然地垂落下來,你濃密漆黑的睫毛扇動了幾下,眸光斂住,整個人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柔光。
然後她放在蘇梨腰上的手臂不自主地收緊了一些。
第二天拍這場戲的時候幾乎是一次性就通過了。
這也是蘇梨在《告別》劇組的最後一場重頭戲,後面就是一些修修補補的戲份。
因為電影的拍攝,蘇梨日常的商務活動被停了很長時間,拍攝告一段落後,蘇梨很快就被自己的經紀人喊回去趕通告了。
蘇梨離開沒幾天,雲随的戲份也進入收尾階段。
再一次看到雲随就是在電視的綜藝節目上了,那是演員類綜藝節目的第一年,請到的評委是名氣不大的學院派導師,而演員大多是真的沒有名氣而本人演技超群的演員。
蘇梨當時正在化妝間裏準備等會代言活動的造型,身邊的人都在讨論最新一期的的演員表現。
雲随是她們提及次數最多的人。
“雖然所有人都名氣一般,但是這個雲随也算是這些人裏最糊的了吧。可是誰想到,她的表現太可怕了。”
“對呀。昨天晚上的最新一期,她和評委搭戲,大家都說她演得比旁邊的老師都好。”
“她應該就是這一季最大的黑馬了。”
“我聽說已經好幾個制片人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