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Chapter 06

在這偌大的菱城,舒景天可以說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他不是菱城人,早年赤手空拳一個人到菱城來闖蕩,那時候誰也沒把這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看在眼裏。舒景天做過工人、廚子、服務員,最後跑道片場裏做了一個小龍套。

那時候影視還是最末端的産業,明星雖然風光,但賺得不多,“戲子”這個行業也很讓人看不起。舒景天跑了幾年龍套,從打星開始,腳踏實地,一步一步成了大明星。

成名了之後,他和鄉下的老婆離了婚,将自己的兩個兒子接來菱城。他漸漸隐入幕後,成立了“景天影視公司”,眼光毒辣的他投了好幾部票房大火的電影,因為搶占了先機,景天影視一躍成為國內的娛樂産業巨頭。

舒景天從一介一文不名的小卒翻身成為國內頂尖富豪,不可謂不傳奇。菱城裏熟悉舒景天的人,都要贊他一句:“狠!真得狠!”

對自己狠;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更狠。

舒家的小輩們從小就害怕這個掌門人。

舒景天常年板着一張臉,不茍言笑。他年紀大了,腿腳因為早年的打星經歷落下了病根,走起來并不利落,但眼神卻犀利毒辣如初,只一眼掃來,足以教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舒家的人總是說,所有的小輩裏頭,舒槐和老爺子最像。前幾年,舒槐因為一件事和舒景天大吵一架的時候,彗星撞地球,兩人差點沒把舒家的宅子掀翻引爆。

再後來……舒槐就慢慢變成了今天的舒槐。

什麽桀骜不馴,什麽叛逆狂妄,全都沒有了。

她做了一個冷靜自持、睿智優雅的舒氏總裁,帶領景天影視走上了一個新的巅峰。

直到今天,舒槐看到舒景天,還是會有一絲不自在。

“爺爺。”她見舒景天一直微眯着眼睛,犀利地盯着周時泱看,又叫了他一聲。

舒景天的目光這才從周時泱的身上移開。

“回來了。”他看了一眼舒槐,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進來吧。”

舒槐一指周時泱,解釋道:“爺爺,這不是我男朋友。”

周時泱順着她的話,笑着自我介紹道:“舒董您好,我是景天影視旗下的藝人,我叫周時泱。”

舒景天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沒理會,轉身就進門去了。

舒槐:“……”

爺爺的脾氣還是這麽臭。

方姨笑着上前招呼周時泱,解圍道:“來來來,先進去吧。老爺子脾氣就這樣,你別往心裏去啊。”

周時泱笑道:“怎麽會。”

舒景天的名號,他在圈子裏混久了,早已如雷貫耳,叫他一聲“娛樂教父”也不為過。今天他有幸見到這個傳奇人物,只覺得名不虛傳。

只是老人年紀終究大了,精神雖然不錯,但身體看上去卻并不算很好。

周時泱這麽想着,跟着舒槐進了舒家。

舒一妍早就丢了書包,在一樓客廳裏玩起舒槐送她的拼圖來。看見周時泱進來,她立馬向他求助:“時泱叔叔,快來幫幫我!”

舒槐見舒一妍又在忙活她那套巨難無比的拼圖,甩給周時泱一個同情而憐憫的眼神。

周時泱奇怪地看了一眼她複雜的眼神,走到舒一妍身邊,長腿一盤,坐下去幫她。

舒槐有些好笑地聳聳肩。

這套拼圖的完整圖是梵高的油畫《罂粟田》,紅的綠的藍的一大堆,還足足有2000塊。梵高的畫向來走心,物和物之間沒有邊界,一眼看去就是淩亂狂野,更何況要把它拼出來——這根本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舒槐之所以送舒一妍這套拼圖,就是為了治治她的多動症的。

還真別說,舒一妍哪都不好,但卻繼承了舒家人的個性。雖然已經過去大半年,她還沒有拼出小半,但她依然堅持不懈攻克這個難題。

這種個性,說得好聽點叫“不服輸”,說得難聽點就叫“死纏爛打”。

舒槐有點同情起舒一妍口中那個叫“盛天宇”的男孩子了。

舒一妍立志要把他拿下,在學校裏估計也是這樣死纏爛打糾纏那個男孩子——難怪他看到舒一妍要躲。

哎,不行,她這個做姑姑的哪天得好好教教她怎麽追男孩子。

舒槐勾了勾唇角,慢悠悠走到舒一妍和周時泱身邊坐下。

周時泱雙腿交叉,盤在地上,一只手肘放在膝蓋內側,微微拱着腰,撐着下巴,看着拼圖盤,表情認真。

舒一妍給了舒槐一個眼神,裏面滿滿都是崇拜之色。

舒槐給她一個白眼。

這只是擺出一個姿态,她就開始崇拜起來了?這小姑娘太單純,太容易被外表迷惑了,不行,改天她也得好好教教她,怎麽識破男人的陰謀詭計。

舒槐盤腿到沙發上,随手拿出手機翻起了新聞。

什麽哈利王子明年要大婚了,什麽太陽系首現系外天體,什麽比特幣突然暴漲,舒槐看得興致缺缺。前兩年傅予叫她去炒比特幣,她當時自己的事都弄不好,哪有閑工夫去炒這個,傅予倒是去了。

按那孫子的手筆,估計賺了不止一點小錢,改天她一定要敲詐他一頓。

舒槐懶懶地想,翻到娛樂版面,一條标題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眼球。

“盛安林出現在《追蹤嫌疑人》錄制現場,疑似複出”

舒槐恍惚了一陣。

盛安林。

他竟然要複出了。

舒一妍在一旁尖叫了一聲,又笑又鬧地過來扯她的腿:“姑姑!姑姑!時泱叔叔快要拼出來了!你快點看啊!”

舒槐心不在焉地放下手機,敷衍看了一眼。

然後她愣了好一會兒。

許是腿太長,盤坐起來不舒服,周時泱把兩條腿微微彎曲,撐在拼圖旁邊,此刻正專心致志地低頭擺弄着拼圖。舒槐之前拼的一小部分在拼圖板上蔓延開來,呈現出一片繁茂的田地,和南法鄉下狹小的阡陌。

《罂粟田》初現原形。

這也太快了吧。

舒槐有些震驚,倒暫時把盛安林要複出的新聞抛到了腦後。

舒一妍看到她一副吃驚的表情,滿意地笑了:“對吧,姑姑!時泱叔叔厲害吧!”

舒槐瞥她一眼,女孩子滿臉“我選的男人厲害吧”的樣子。

她覺得有些好笑,點點頭道:“厲害厲害。”

周時泱對姑侄倆的談話充耳不聞。他依然低着頭,眉眼認真,專心致志地拼自己的圖。

舒一妍撐着下巴看她的男神,舒槐慢慢靠到了沙發上,也仔細地打量了他一會兒。

周時泱剛出道時,就是因為一組在片場聽導演講戲的照片迅速走紅的。

那組照片裏,他的頭微微垂着,臉很立體,兼具東方的美感與西方的神.韻,外加他認真的樣子頗為禁欲,眼睛又幹淨又敏感,薄唇還帶着一股子輕佻潇灑勁兒,一大波少女都哭着喊着繳械投降。

那時候孟柏立給他打的牌,就是“認真的男人最美麗”。

當時舒槐還質疑了孟柏立好久。這張牌都被別人玩爛了,孟柏立這個頂級經紀人就這點水平?

孟柏立回她一個神秘的笑,告訴他:“周時泱不是別人。”

舒槐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這貨一認真起來,隔着屏幕還好,在現場看,簡直就是殺傷力巨大的核.武.器,直接就把人給秒了。

看看她那小侄女一臉沉醉花癡的樣子就知道了。

舒槐想了想,拿起手機在旁邊給周時泱拍了一張照片。

嗯,這個角度很不錯。

這時候,方姨在樓上喊了一聲:“開飯咯!”

往常舒一妍一聽開飯,都會扔下手頭的任何事情蹦蹦跳跳上樓吃飯去。這回她竟然沒有理方姨,依然自顧自地欣賞時泱叔叔的側臉。

舒槐一拍她的腦袋,笑罵道:“舒一妍,你給我醒醒!”

周時泱也看了過來,對舒一妍無奈地挑挑眉:“對不起,我大概拼不完了。”

“時泱叔叔你太厲害了吧!”舒一妍拼命搖頭,捧場道,“這個拼圖我拼了大半年了,都沒你一個小時拼得多!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和我前桌說,你又帥又厲害,她喜歡的那個嚴昇比得上你麽?!”

舒槐拉住她:“……快上去吃飯吧。”

她這個侄女簡直像個狗腿子,就差沒抱着人家大腿叫爸爸了——也不知道她這種終極顏控的屬性是從誰那裏繼承來的。

三人一起上了二樓吃飯。

一路上,舒一妍一直纏着周時泱問這問那。連舒槐都煩了,可是偏偏周時泱沒有露出半點不耐,她便沒說什麽。

進了餐廳,舒景天已經坐在座位上首了。一些長輩們剛剛才到,正在院子裏停車,現在的座位上只坐了舒槐的堂哥和堂嫂。

舒槐的堂哥舒林,是舒槐的叔叔舒譽的兒子。他戴着一副無框眼鏡,不茍言笑,繼承了他爺爺的沉穩和嚴肅。

看到舒一妍進來,他叫了女兒一聲:“妍妍,過來坐。”

舒一妍連忙拉住周時泱的衣角:“爸爸,我想和時泱叔叔一起坐!”

“時泱叔叔?”舒林像是才注意到周時泱的存在,兩人颔首打了個招呼,舒林又看向舒槐,“你男朋友?”

舒一妍搶先一步幫她回答:“現在還不是姑姑男朋友,但以後就是了!”

“舒一妍你別胡鬧!”舒林猛地将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砸,訓斥道,“你過來坐!”

舒一妍被爸爸突如其來的怒火吓了一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站着沒動。

“舒一妍!”舒林的聲音又提高了,“你聽不聽話!”

舒槐的堂嫂在旁邊拉了拉丈夫的手:“好了,別吓壞孩子了。”

“我不說她她就不知道自己有多無法無天!”舒林拂開妻子的手,沖舒一妍陰沉着臉道,“你過來,別纏着你姑姑了。”

只字不提周時泱。

舒景天一直在座位上,默不作聲地看着。

舒槐算是看明白他們在搞什麽鬼名堂了。

這是一出指桑罵槐啊。

一旁的周時泱彎腰,輕聲安撫了舒一妍幾句。舒一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走到爸爸媽媽身邊去。

舒槐冷笑,一把攔住舒一妍,目光銳利地回視舒林。

“哥,你什麽意思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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