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Chapter 07
舒槐眉梢極淡,卻畫了上挑的飛揚,目光明亮而銳利,眉尖微擰,緊繃的下颌全是咄咄逼人的氣勢。
舒林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他這個小堂妹早就已經成了獨當一面的集團總裁。
見他不語,舒槐又重複了一遍,氣勢不減。
“哥,我問你話呢。”
“胡鬧!”上首的舒景天把拐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按,呵道,“舒槐,他是你哥哥!馬上向他道歉!”
爸爸和曾爺爺一起圍攻起了最心愛的姑姑,舒一妍終于忍不住了,“哇”地一聲放聲大哭。
“是我叫時泱叔叔來的呀,你們罵姑姑做什麽……嗚嗚嗚……曾爺爺,你別生氣呀……我喜歡時泱叔叔,讓他過來吃飯,為什麽不可以呀……”
舒林緊抿着唇不說話,舒一妍被媽媽拉到懷裏,輕聲安慰。
舒槐雙手抱肩,冷笑更深:“他是我哥哥又能怎麽樣?我爸還是他爸的親哥哥呢,我怎麽就沒見他爸尊重我爸過?”
她特意加重了“親哥哥”這三個字。
舒景天氣得嘴唇微顫:“舒槐!你給我閉嘴!”
“爺爺,舒林他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就這麽算了的。”舒槐一指身邊的周時泱,看向舒景天,道,“您也是一樣,自從看到他,您的臉色就一直這麽臭。大家這都是怎麽了?我就帶個朋友回來吃飯,你們有必要這樣麽?”
她笑容譏諷。
舒林正了正領帶,正色道:“我們……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舒槐被氣笑了,“舒林,我真得從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虛僞的人。”她一指上首的舒景天,“爺爺為我好,我信,你為我好?呵,你他媽就是為了讨爺爺的歡心才演這一出戲的吧!”
她毫不留情地撕破舒林僞善的臉。
舒林的臉色變了變:“你什麽意思?”
“還用我說得更明白麽?”舒槐揚着下巴,冷冷道,“你女兒還在這裏,我就不把話說那麽難聽了。”
舒一妍似懂非懂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我們走。”
舒槐再不理會餐廳裏臉色各異的舒家人,拉起周時泱的手,拿出踩着高跟鞋的氣勢,“蹬蹬蹬”就下了樓梯。
待舒槐走後,舒林轉頭看向舒景天,苦笑道。
“爺爺,您看她……”
舒景天不耐煩地揮揮手,皺眉道,“随她去。”
舒林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他低下頭,長長嘆了口氣。
舒景天說:“小槐的性格,這兩年确實好了點,但還是太沖了。舒林,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讓你去景天影視去,幫你妹妹一起幹,服裝公司這邊……交給你大伯就好。”
舒林點頭:“好。”
舒槐拉着周時泱下了樓,在門口碰見了正在換鞋的舒譽夫婦。她沒理他們,換好鞋就要出門。
舒譽愣了愣,笑道:“小槐,談戀愛了啊。”
舒槐停下來,看他一眼。
她這個小叔,放動畫片裏就是一個變色龍的形象,冷血又陰險,偏偏面子上還和你客氣得很,十足會做戲。
他教出來的那個兒子也是這種貨色,兩人和景天旗下的藝人比起來,演技也毫不遜色,十分讨舒景天的歡心。
他們想做的,無非是把舒槐和她爸爸擠出舒家大門,獨占舒家龐大的資産。
早幾年,舒槐她爸爸是個傻的,舒槐也是個傻的,不太會做戲,在他們這裏吃了很多虧。後來舒槐變聰明了,所以這兩年,舒景天心裏的天平又慢慢擺向了舒槐這邊。
只不過今天,看到舒景天和舒林那樣擠兌周時泱,還把舒一妍也弄哭,舒槐實在沒忍住,又做了一回傻事。
現在,看到舒譽那張僞善的臉,舒槐又有些後悔了。
自己就這麽走了,舒譽不知道要在爺爺面前怎麽污蔑她。
她怎麽能這麽沖動呢。
舒槐硬邦邦地介紹:“這是景天的藝人,周時泱,不是我男朋友。”
舒譽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周時泱,伸出手來,圓臉上的肥肉擠成一堆:“你好。”
周時泱禮貌地同他握了握手:“您好。”
舒譽還想說什麽,舒槐已經甩下一句:“先走了。”就拉着周時泱出了門。
聽到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舒譽突然短促而突兀地笑了笑。
周時泱麽……
他記住了。
*
舒槐漫無目的地開着車。他們倆還沒吃飯,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把廣播打開,主播的聲音輕柔:“今天,我和觀衆朋友一起來讨論一下如何才能很好地控制情緒……”
“操。”舒槐低罵一聲,把廣播用力按了。
周時泱輕笑道:“怎麽這麽生氣。”
“你看看他那副嘴臉,惡心。”舒槐冷着臉看他一眼,“再說,他針對的可是你,你就不生氣?”
“還好吧。”周時泱的聲音低了低,“反正也沒什麽。”
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倒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舒槐踩着剎車油門,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混過娛樂圈的人,知道這裏頭水有多深。周時泱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音樂學院畢業生,要不是他經紀人是大名鼎鼎的孟柏立,就他這長相,早就被推出去賣屁股了。
哎,這年頭,混口飯吃也真難。
她飛快地瞥了副駕駛座位上的周時泱一眼。
男人低着頭,夕照日頭正好從車窗外面射進來。陽光在他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輪廓分明,線條流暢好看。
似乎注意到舒槐的注視,周時泱也擡頭看了她一眼。
他說:“舒總,你還是把我送回家吧。”
“不吃飯了?”
“可以叫外賣。”
舒槐的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今天明明是她把別人拉去家裏的,卻連口飯都沒吃上就走了。車窗外略過一家超市,舒槐腦子一熱,一腳剎車踩了一下。
“陪我喝喝酒吧。”她轉頭看着周時泱,提議道。
周時泱愣了一下:“什麽?”
“陪我喝喝酒吧。”舒槐停好車,解開安全帶,“很久沒人陪我喝酒了,買點酒回家喝。”
是憤怒、懊悔,再加上一點點沖動。
她今天像是又回到了早幾年,那個任性的舒槐。
周時泱笑了笑,打開車門:“你別動,我下去買吧。”
舒槐又把安全帶扣回去了。
周時泱仔窗外問她:“你要喝什麽酒?”
“随便。”
周時泱走了。
舒槐對着後視鏡看了看自己的臉。差不多三十歲的女人了,雖然天天用着抗皺補水的護膚品,到底和十八歲時候不一樣了。
年輕多好啊。
年輕就是肆意,就是張揚,就是想怎麽罵舒林就怎麽罵舒林。
她嘆了口氣,打開包正想補一補口紅,電話卻響了。
舒槐接起來,是傅予。
那孫子似乎又在外面浪,背景全是風和海浪的聲音:“哎,哥們兒,你這車能不能多借我幾天吶?”
“怎麽,你出城了啊?”
“你知道的嘛——”傅予拖長了尾音,“我成敗在此一舉了,你就成全我在外面浪漫一晚吧!”
“和那個暴發戶千金啊?”舒槐想起傅予拎過來的那箱牛奶。
“哎,怎麽可能!”傅予連連否認,“我現在這個妹很洋氣的,怎麽可能和那個土鼈子比!不說了啊,你慢慢工作,我春風一度去了!”
舒槐翻了個白眼:“那祝你馬到成功。”
傅予樂呵呵笑了兩聲:“喲,今天這麽貼心吶,那我也祝你早點找個男朋友,能陪你喝酒聊天到深夜,別老找我了。”
舒槐看到從超市裏走出來、抱着兩大箱子啤酒的周時泱,心一虛。
“行行行,挂了啊。”
傅予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
舒槐在座位上停了兩秒,才下車幫周時泱去放啤酒。她的後備箱堆滿了衣服帳篷書和蘋果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了好一會兒才騰出兩箱啤酒的空間。
周時泱有些好奇:“後備箱裏怎麽有這麽多東西?”
“哦,這個啊。”舒槐笑笑,“年輕時的幻想,哈哈。放在這裏,感覺随時都能出去旅行。”
周時泱看她一樣:“舒總還很年輕啊。”
舒槐笑着搖搖頭,有些悵然地關上了後備箱。
周時泱懂什麽呀。她年輕那會兒,是真年輕啊。
*
回到家,舒槐先進廚房,給周時泱倒了杯水。
詹阿姨果真留了一些生菜,熱一熱還可以下酒吃。
她拎着兩瓶酒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周時泱正在走廊裏看挂着的一排油畫。
這些油畫還是舒槐剛搬進來的時候挂的。那時候她立志脫胎換骨,就打算從這些小事打造自己的品味與素養。
周時泱一張一張看過去。走到倒數第二張畫前時,他一下子立住了腳步。
舒槐走過去,遞給他一瓶酒:“怎麽了?”
“這,這個……”周時泱指了指牆上的畫,聲音微顫,緩緩道,
“……這是我爸的畫……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