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
Chapter 24
舒槐轉臉看周時泱。
街燈很亮，馬路對面的霓虹散發着五顏六色的光線，溫柔地落了下來。周時泱的臉上光影錯落，棱角分明，明明看不見他的眼睛，舒槐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認真。
她看見他的腦後，遠遠的高樓上面，亮着一顆星星。
舒槐笑了笑：“你說呢。”
“我……不知道。”周時泱的目光更模糊了，“所以我才問你。”
“嗯？”
周時泱雙手插兜，微垂着頭，突然笑了一下。
“我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舒槐将頭轉了回去，看向對街廣場上巨大的電子屏幕。
“周時泱。”她淡淡開口。
“嗯。”
“你是不是很怕我在玩你，所以總是旁敲側擊地這樣問我？”
晚風吹來，周時泱一時未言。
對面的電子屏幕上正在循環播放今天的新聞，說的是菱城的一個小男孩，在父母相繼去世後，獨自一個人跑到派出所去辦理孤兒的手續。女民警看他可憐，給了他兩百塊錢。
鏡頭正拍到小男孩走出派出所，荒涼狹小的小巷子裏，他轉過頭對着跟拍記者說了句：“她人真好。”
虎頭虎腦，笑眯眯的。
周時泱半邊身子倚着門玻璃，眼眶突然熱了一下。
怕嗎……
他是怕。
卻不是怕她玩自己。
這麽多年了，他還記得年幼的舒槐遞給自己兩千塊錢的樣子。那時候她比現在驕縱，比現在任性，但他卻從那時就知道，她是個多麽好的人。
好到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多好。
所以，他是怕。
現在的每一天都和做夢一樣。
他怕有一天丢了她。
周時泱低低地“嗯”了一聲。
晚風徐徐吹着，将舒槐身上淡沉的海風味道緩緩送入他的鼻尖。
周時泱的手一暖，一沉。
他低頭，是舒槐走近了幾步，主動将他的手握住。
她的指尖在周時泱的手心裏劃了兩下。
“你擔心什麽。”
周時泱擡頭，看見她的眼睛，于暗夜裏，就像大海上粼粼的波光蕩漾。
“你擔心什麽。”舒槐又緩慢地、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周時泱有些錯愕：“嗯？”
“不會有人拍到我們的。”舒槐說，“我不會允許有人拍到、有人曝光、有人毀了你的事業。所以，這個選擇題，對我們來說，永遠都不會出現的。”
我們。
不是你，是我們。
周時泱想，又要怎麽樣呢。
無論她會怎麽做。
她給了自己這個承諾，就夠了。
舒槐退後幾步，又将手松開。
這次短暫的牽手，仿佛只是一次錯覺。
她看向前方，“這次風頭過去之後，你就搬來我家住吧。”
周時泱猛地轉頭看她，眼睛微微瞪大。
“搬來我家住吧。”餘光見他震驚的模樣，舒槐忍不住輕笑出聲，“我家太大了，平時晚上回去，也怪冷清的。”
周時泱點頭，也低聲笑了笑。
“好。”
第二天一大早，舒槐才到公司，孟柏立就給她帶來一個消息。
——《人間喜劇》的劇組最終決定，和嚴昇解除合約，并将邀請盛安林來出演男一號。
“竟然還是盛安林？”舒槐目光壓得低沉，皺眉道。
“嗯。”孟柏立點點頭，在舒槐對面坐下，“宋辭專門給我打電話的，說時泱很不錯，但是劇組和幾個投資方商量過後，還是決定用盛安林。”
舒槐眉皺得更深。
“她真這麽說？”
“是的。舒總，我覺得……”
孟柏立沒把話說完。
舒槐意會了他的話，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她沉吟片刻，“投資方投資方，現在這個劇組恐怕是絲絨娛樂說了算吧。算了，也不是什麽沖擊艾美獎的劇，又不是非演不可，我們不必争了，撤資吧。”
孟柏立吃了一驚：“撤資？”
舒槐點了點頭。她實在不想拿景天的錢去捧盛安林那個陰魂不散的東西。
孟柏立猶豫道：“舒總，這樣不好吧……”
這個圈子不大，撤資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會知道，《人間喜劇》也不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本子，到時候傳得人盡皆知，對景天投資的名聲也不好……
舒槐卻自有打算：“當時我們投資的時候就簽了合同吧？嚴昇演男一號，景天才會給那些投資。現在雖然是嚴昇出了醜.聞，但确實是劇組毀約在先，我們這麽做也無可厚非。”
孟柏立想了又想，實在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來反駁舒槐。
舒槐轉了轉手裏的筆，“你不用想了，待會兒我會讓秘書去通知董事會各個股東的。這筆錢，我想拿出來做別的事。”
孟柏立好奇：“來做什麽？”
“捧你手底下那兩個啊。”舒槐笑了，斜斜瞥了他一眼，“周時泱，還有葉喬。”
孟柏立實在想不到這樣的好事可以落到自家藝人頭上：“舒總，你是想……怎麽捧他們？”
自家這兩個藝人他清楚，都不是正經表演學院出身，優勢是臉，演技倒真上不了臺面。現在，在流量方面，他已經幾乎把兩個人都捧到了頂峰，接下來如何轉型，他實在是發愁了很久。
沒想到現在老板看似是要主動幫他解決這個難題？
孟柏立新下有些興奮，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舒槐擡頭沉吟片刻。
“我想，給他們制作一部網劇。”
“網劇？”
孟柏立心裏已經過了好幾個國寶級大導演的名字，沒想到自家老板卻給他蹦出這個詞來。
舒槐說：“現在一部劇大部分的成本，都落在請演員的片酬上，忽視了導演、編劇、制作方面，反而失去了一部劇的靈魂。現在我們自制網劇，可以把葉喬和周時泱的片酬壓低，降低成本。”
“但是，我們會為他們請業內最優秀的導演、編劇和制作人，服化道盡量往美劇靠，把逼格搞起來，還要給他們請表演老師跟組指導——”
舒槐轉眼，正視孟柏立，滿臉都是無法掩飾的野心與壯志。
“明年——最晚後年，我們景天将擁有近十年最優秀的一部電視劇！用的全是景天自己的人，也只在景天的渠道上播。孟柏立，你覺得怎麽樣？”
孟柏立被鋪天蓋地而來的美好未來砸得有些暈。
先不說最優秀的導演、編劇和制作人了，光是服化道、渠道和演員這件事，就足以打動他——畢竟，現在的影視圈已經被廉價的、馬卡龍色的服裝道具審美荼毒得太深。
然而，舒槐所描畫的這個未來，更像一個無法實現的烏托邦國罷了。
孟柏立點出自己的憂慮：“舒總，渠道只用景天視頻，會不會受衆太少了？流量不夠，觀衆太少，到時候營銷都困難吧？而且，導演編劇要怎麽找？他們會只甘心來拍一部網劇？”
他自動忽略了“自家藝人片酬會被壓低”這點。
舒槐點點頭：“這個我們到時候再商量，也許會和其他公司合作播出。但是投資，必須由我們單方面完成，這樣我們才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才能制作出一部絕對滿意的劇。”
孟柏立雖然擔憂，但也表示贊同。
舒槐安慰他：“流量時代，流量雖然重要，但到底不是絕對的。孟柏立，你要相信，這個國家還是擁有基本的審美的，是金子總會發光——如果劇是好的，終究會被口碑帶火。到時候，你根本都不用營銷了，粉絲的力量足以完成這一切。”
女人坐在寬大的轉椅上，背後是車水馬龍的菱城全貌。她不疾不徐，緩緩描畫藍圖，眼睛裏散發着篤定而讓人堅信的力量。
孟柏立莫名地相信了舒槐的這番話。
他想，也許時代終究是要變的吧。就比如景天總裁的新舊更替，也或許是未來整個影視市場的一場革命——
只是他沒想到，幾年後，面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做到了。
她重塑了她的戰場。她贏得了她的革命。
——她建成了自己的烏托邦王國。
那天晚上，舒槐終于見到了把妹把到忘乎所以的傅予。
他剛剛從鼓浪嶼帶妹歸來，卻全然沒有想象中的春風滿面。舒槐和他約在兩人經常吃的一家西餐廳，落座之後，打趣道：“沒成？”
傅予頹喪地點點頭。
“怎麽了呢？”
舒槐興致盎然。
傅予咬牙切齒：“他媽的，那小妮子感情在玩我……她居然他媽的已經訂婚了！”
舒槐：“……我怎麽覺得你今年都遇到了一些特大膽的姑娘。”
“還有誰？”傅予滿臉痛苦。
“葉喬啊。”舒槐晃了晃手機，“她求了我半天，我不好意思，剛把她約來了。”
傅予：“……？！”
“我操！舒槐！你這太不厚道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我請客！”
他起身就想逃。
舒槐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只看見餐廳大門一推，進來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蘋果臉蛋，笑眼彎彎，一身阿依蓮風的可愛裝扮，不是葉喬又是誰？
“我去！”
傅予低咒一聲，“倏”地一下，下意識往下一蹲，一秒隐蔽，就差沒鑽進桌子底下。
舒總資本家本性暴露無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