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5）
番外（5）
舒一妍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地下賭場遇到一個熟人——
何煜。
何煜是菱城地産公子爺何淼的侄子，幾年前，兩人是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的。就會結束後，何煜常常約她出去玩，舒一妍在菱城的朋友本來就少，何煜又恰好也在美國留學，久而久之，兩人就在一起了。
舒槐知道她和何煜在一起後，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後來周時泱給她來電話，悄悄提醒過她：“妍妍，你要注意那個何家小公子。之前他叔叔和你姑姑有過過節……他們何家，和我們從不來往的。”
這是舒一妍第一次意識到，身為舒家的女兒，朋友不可以随心所欲地交，事情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平心而論，何煜并不是個心腸很壞的人。只是他脾氣暴躁，容易沖動，在一次吵架中被他打過一巴掌後，舒一妍就和他漸漸疏遠，最終在他退學回菱城後，徹底分手。
舒一妍這些年都遠在美國。自從拉黑了何煜所有的聯系方式之後，她再也沒聽到什麽關于他的消息了。
沒想到，竟然還會在這裏遇到他。
舒一妍已是單身，進賭場又不是為了賭博，自然坦蕩地和他打了一個招呼：“嗨。”
“……嗨。”
何煜顯得很不自在。
他頭發略有些油膩，面容憔悴，眼窩下是大片的青紫色，顯然是已經在賭場裏泡了很久。
而舒一妍為了來找盛天宇，精心打扮了一番，身邊又站着挺拔俊朗的林莫初，氣勢上就壓了何煜一大截。
何煜心裏有股無名火沒處發，偏偏身邊的女伴還湊上來撒嬌：“何少，啥時候回去呀，你家裏都來催好幾次了，我快騙不住了……”
何煜賭博的事，他從來都沒讓他家裏的人聽到一點風聲。今年年初他賭輸了将近三百萬，最終他拿來還籌碼的錢，還是從何淼那裏騙來，說要去投資一個項目的。
他沒有什麽賺錢的法子，只能天天撒謊，泡在賭場裏，指望着賭博贏回那三百萬。
然而，賭博這東西，向來是越陷越深。何煜的債務像滾雪球一樣滾起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簽下了上億的賭金。
何煜開始慌了。
他大量賣出了手裏閑置的房産和跑車，還瞞着家裏偷偷賣了些散股出去——最終收回的錢不過十分之一，于他而言，遠遠不夠。
畢竟，在何家，他只是個不出衆的孫輩罷了。
最後的款期快到了，何煜更加瘋狂地泡在賭場裏。昨晚他小賺了一筆，這又給了他希望，讓他覺得今天回本還是有希望的。
舒一妍是專門來找盛天宇的。她并不希望在這個房間裏逗留太長時間。
她拉着林莫初想走，沒走幾步就被何煜叫住：“慢着。”
舒一妍轉頭，問他：“你繼續玩，我還有事，就……”
“怎麽，見到前男友了還這麽緊張？”何煜不以為意地笑笑，眼神晦澀不明，“好歹一起睡過的人，別急着走，來玩一把吧。”
這話很冒犯，舒一妍心裏不舒服，但她急着找人，也懶得計較。
“不用……”她下意識開口拒絕。
何煜沒看她，反而看向林莫初，目光中隐有挑釁之意。
“怎麽，不敢？”
林莫初靜默片刻，将外套脫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言簡意赅，“一把。我用我所有的籌碼。”
舒一妍站在一旁有些怔忪，也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劍拔弩張的局面。
何煜也将自己所有的籌碼推了上去，“我也用我所有的籌碼。”
“開始吧。”
盛天宇還沒走到9號房間的門口，就聽見門內穿出來的聲音越響，顯得戰況又激烈了幾分。
随着一只玻璃杯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門內響起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啊——”
盛天宇一皺眉，腳步頓了一頓。
随後，他聽見門內的打鬥聲小了一點，有男人焦急地問了句：“妍妍，你沒事吧？！”
“沒事……”
這個聲音太熟悉不過了，盛天宇确認是她，瞳孔猛縮 。
他擡手一推，門就開了。
9號房間裏已是一片狼藉。
厚厚的地毯上散落着撲克牌和籌碼，椅子東倒西歪，牆角的花盆也翻了，泥土撒了一地，間或滴濺着些許濃稠的鮮血。
舒一妍坐在桌角旁的碎玻璃堆裏。她雙手手掌張開向上，血滴滴答答向下淌，嘴裏罵了一句“holy shit”，由一個眉目清隽的男人拉着手腕，一用力站了起來。
——她大概是摔到了碎玻璃堆裏，把自己的手掌割破了。
那男人似乎想扶舒一妍，舒一妍輕輕閃了一下頭，站到一旁，“不用扶我了，快走吧。”
真是倒黴，今天遇上何煜這個瘋子。剛才林莫初明明都贏了他所有的籌碼，何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直接上手，和林莫初打了起來。
舒一妍試圖勸架，還被何煜推開，撞碎玻璃杯摔倒，雙手一下子撐到了玻璃碎片裏。
——幸好，她只是傷到了一點皮肉。只是今天她好不容易出來，遇上這趟子倒黴事，一時半會兒也顧不得去找盛天宇，只能先回家包紮傷口了。
也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地上的何煜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直沖林莫初撲了上來：“我叫你搶老子女人！還敢贏老子錢，啊！？”
這人怕是已經失了智。
舒一妍恨不得破口大罵，狠狠賞何煜這個傻.逼幾個耳光。合着今天這出鬧劇，就是他見自己有了新男友，光鮮亮麗的，看着心裏不爽？大家都好聚好散了，自己之前怎麽會和這種傻.逼談戀愛？
她還來不及把林莫初拉開，兩人又打成一團。
舒一妍皺眉，手又攔不了，只能站在一旁大吼：“別打了——別打了！”
“都住手。”
正在她手足無措之際，有人從門外走進，動作幹淨利落，一把從背後将何煜抱住，禁锢住他掙紮的雙手，把他快速拉開，甩給身後的幾個小弟。
他轉頭囑咐：”你們帶何先生去隔壁冷靜一下。”
随後垂眼看過來：“……你沒事吧？”
嗓音濃醇，帶了點微微的嘶啞。似乎沒怎麽睡好。
舒一妍呆愣片刻。
“盛天宇……”
黑色T恤，牛仔長褲，短袖下是肌肉幹淨的線條，恰到好處。
他穿得極其普通，還是昨晚的樣子。
“嗯。是我。”盛天宇已經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檢查她的掌心，“……有幾塊玻璃渣紮進去了。我先帶你去後面的醫務室包紮一下吧，省得發言了。”
他握在舒一妍腕上的掌心滾燙，幹燥而有力。
和昨晚一樣。
舒一妍低頭，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指尖，只覺得他動作自然地有些恍惚：“你……我……”
明明打了一晚的腹稿，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卻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他離她很近，低頭檢查她的傷口時，舒一妍還能看見他濃密睫毛下鼻梁挺直，如刀削一般，硬朗而冷肅。
莫名地，她心跳快了幾分。
盛天宇很快将她的手放下，又看向林莫初：“林先生，您哪裏受傷了嗎？”
林莫初：“我沒有。”
“那麻煩您到前面等一下吧，我帶舒小姐去醫務室包紮一下，很快的。”盛天宇的語氣幾乎沒有什麽起伏，“
林莫初說：“我陪你們一起去……”
“林莫初。”舒一妍驀地打斷他，“你先去前面等我吧，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可你姑姑讓我務必要保證你的安全。”林莫初堅持。
“林先生。”這回是盛天宇開了口，“等會兒我們有人會來和您溝通的。今天的這場鬧劇，九叔會給您一個交代。還請您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他微垂眼睑，樣子恭敬而謙遜，偏偏語氣裏透露出一絲擋也擋不住的命令意味。
沒等林莫初再說話，舒一妍也附和了一句：“是呀，林莫初。正好，我也有話想和盛天宇說。”
林莫初張了張口，終是作罷。
盛天宇帶舒一妍出了房門，一路沉默。轉過轉角無人處，舒一妍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他：“你怎麽還在這地方工作？”
“九叔待我不錯。”盛天宇答非所問，轉頭問她，“傷口疼麽？”
“不疼不疼。”舒一妍笑眼彎彎，努力讓他不為自己擔心，又問道，“哎，昨晚我忘了問你了，你現在……有女朋友麽？”
“我？”
“嗯哼！”
盛天宇在前面帶路，他背對着她，舒一妍看不清他的臉。
只聽見他的聲音，語調平平，無甚特別。
“我有女朋友。”
“她叫莎莎。”
